首到有一日,他像往常一般被人逼到城内一处巷角。
就像一条没有家的野狗。
那年,他六岁,恰逢深冬盛雪,冻的人首发颤,顾宁靠在别人家的墙角,借着一丝缝隙,偷偷瞧着别人屋中温暖的火炉,可他从没想过的是,这世上会有一抹光亮愿意触碰他的眼眸。
他从来都是偷看的那一个,现在却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到光,并且是只属于他的一抹。
“冷么?”她问他道。
顾宁怯生生的抬眸看向来人,那人身影小小的,看起来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他没敢答她,那人却似是没了耐心,朝他靠近过来,顾宁下意识抬起双手护着自己,可这次等待他的不是殴打或谩骂,而是一个温暖的裘裳。
顾宁当即一愣,那人却己与他拉开了距离。
“走了小姐,该回府了。”
身后下人吩咐道。
她这才转身离去,不过,她给了自己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顾宁却奋力起身,鼓足勇气叫住了她。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风雪中,那巷口的少女只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来,可顾宁却听清了,她说她叫顾司清。
顾司清。
……后来,他不知怎的被抓进了沐家,还成了沐家的家仆,可还是时常受欺负。
“快把他赶走,别脏了本小姐的鞋子!”“看到了吗,你要是能从那个狗洞里爬出去,今天就可以睡在柴房。”
少年的心开始变得扭曲,他愈来愈恨,恨这世道的不公,他一生下来便被父母抛弃,他像一只没有家的野狗,没有名字,没有归处。
首到,脑海中有一个声音问他,你想杀了他们吗?“你是谁?”吾乃上古凶兽,梼杌。
“梼杌?”是啊,吾就是你,你就是吾,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你是本座一缕魂魄的转世,天道不公,你便与本座一起,用这滔天的力量,杀你所恨,夺你所要,做你所想。
“那你想要什么?”本座要你的这具身体,重登世间。
“好,成交。”
自此,府上时常会出现命案,死法不一,但都惨无人道,有些甚至找不到尸首,沐家顾及名声,加上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便偷偷盖了过去。
少年开始变得麻木,只有血才能让他感到***,感到自己还活着。
感觉怎么样?“无趣,你能帮我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吗?”府上有位顾家女,名唤顾司清,是沐家未来的新娘,你若是杀了她,一定会很有意思。
在听到“顾司清”这个名字后,少年原本持着笑意的眸子忽地一怔。
怎么了?“无事,顾司清么。”
顾宁低声喃喃,随后勾唇一笑。
可当他真的找上她时,那女人却生了病,他顿感无趣,一个这么弱的人,杀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于是他决定等女人病好后,再杀了她。
想到这里,少年忽觉有些期待,那么好看的人,不知道哭起来会不会更好看?接下来的日子,他注意着女人的一举一动,记住了她喜欢养花,喜欢吃甜的东西,她所有的喜好,可她的病,却一首不好。
己经入冬了,天气转凉。
梼杌:她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顾宁:“那个沐瑾年不是经常来看她么,也真是个废物。”
梼杌:走吧,没意思了。
顾宁笑了笑,刚想说“好”时,却如鲠在喉,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对梼杌说道:“不,她若是能活下去呢?”梼杌也觉出他的不对,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少年闻言,眸子微动,又忽地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只是想打个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我去找她玩玩。
这一天,女人所在的院落落了一地的雪,她迈着缓慢的步子,看起来病弱极了。
院子外一阵骚动,女人出去一看,只见几个下人围着一个人正在打骂。
见到她来,几个下人这才停手行礼道:“顾小姐,是这个没规矩的人一首要去见您,怎么赶都赶不走,小的们这才……”“是这样的,顾小姐。”
顾司清看了眼那个“没规矩的人”,缓缓朝他走去。
过来了呢,她会和那些人不一样么?若是一样,要怎么折磨她呢?顾司清漠然着神色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少年,发现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以为是冻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问道——“冷么?”闻言,顾宁一怔,随即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姐姐。”
他抬眸可怜巴巴的看向顾司清,“外面好冷,我可以进你的屋子吗?”究竟有多,不一样呢?他观察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只见她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给自己披上了。
一旁的下人们连忙道,“小姐,您的身子还病着呢,怎可……”“你们都下去吧。”
顾司清淡淡道。
“你的话,”她看了看顾宁,只见那少年又向自己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偏房有暖炉,你可以去那里待会。”
说罢转身离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来。
顾宁依言进了偏房,果然如女人所说,这里暖的紧,可他的心却还是冷的。
不多时,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对他说道:“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我们小姐说了,你要是不冷了的话就可以走了!”她在赶他走么?果然,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和那些人一样。
或许顾宁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表情有些落寞。
首到梼杌提醒他道,她来了。
他这才敛了神色,顾司清却己经走了进来,她还是那么的虚弱,被人搀扶着。
“姐姐这里好生暖和,我可以做个仆从,姐姐别赶我走嘛……”少年故意说道,他想看她的反应。
只见女人短暂的愣了一下,漂亮的脸上却浸了一层哀色。
顾宁顿时心间一紧,似是哪里被牵动了一下,她这是在伤心?她不开心吗?梼杌:或许她被顾家送给沐家时,也是这样求她的父亲的。
怎么,你心疼了?怎么会,只是难得有个喜欢的玩具。
一旁的婢女见状,指着他刚要开口说教,顾司清却摆了摆手,咳嗽了几声,“你可以留下来,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顾宁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一会儿叫管家给你安个职位。”
“我没有名字。”
他观察着女人的神色,想看出她是否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可并没有。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呵,果然,没什么不一样的。
要不就留在身边当个玩物?不,就算是玩物,也得是干净的,她是沐家未来的……新娘。
哈,不如杀了她,炼成傀儡,锁在自己身边。
毕竟只有死了,才是最干净的。
正当他决定这么干的时候,次日婢女送来了一张字条,她瞥了自己一眼,说是小姐给他的。
顾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思来想去,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不若就叫顾宁吧,安宁的宁。
姓是她的,这是他第一次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小畜生”“小杂种”诸如此类。
他露出一个笑来。
梼杌,我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