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嫁衣
这是沈微恢复意识的第一个感知。
并非现代案发现场雨水的湿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这寒意裹挟着一种沉重的窒息感,紧紧缠绕着她的脖颈。
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浑浊的血雾。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喉咙***辣地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脖子,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手臂软绵绵地抬不起来。
适应了几秒令人作呕的眩晕,眼前的景象才勉强清晰。
入目是昏暗的光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灰尘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本身的腐朽气息。
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身下是粗糙冰冷的布料。
头顶是深色的、结着蛛网的木梁,梁上似乎……悬着什么东西?
沈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条刺目的、惨白色的绫带!
一端松松垮垮地系在房梁上,另一端……另一端垂落下来,断口处毛糙不堪,仿佛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断的!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冰冷的碎片和绝望的情绪,疯狂地涌入她剧痛的大脑。
*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一个穿着华美却神情刻薄的妇人(嫡母?
)鄙夷的眼神:“***胚子,也配肖想?”
一个面容姣好却带着恶毒笑容的少女(嫡姐?
)狠狠推搡着她:“牡丹亭那事,你就认命吧!
替死鬼!”
金碧辉煌的殿堂,高高在上的模糊身影(皇帝?
)冷漠的声音:“……赐婚烬王,即日完婚……”死寂冰冷的新房,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美丽却写满惊恐绝望的脸——那是“她”的脸!
极度的恐惧和冤屈如同实质般挤压着心脏,“她”颤抖着,将那条白绫抛上房梁,踩上凳子,脖颈被勒紧的窒息与黑暗……属于她的认知瞬间串联:**沈微**,吏部侍郎庶女,声名狼藉的“牡丹亭命案”凶手,被皇帝“恩赐”给病秧子烬王萧烬冲喜的新娘!
**烬王萧烬**,皇室弃子,短命鬼,无权无势,王府就是一座活死人墓!
**原主**在新婚当夜,承受不住巨大的冤屈和恐惧,选择了悬梁自尽!
“呵……”一声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冷笑从沈微破裂的喉咙里挤出来。
穿越了。
竟然真的……穿越了。
从一个正在勘查连环凶案现场的顶尖法医,变成了一个刚刚上吊***、顶着“杀人犯”污名的古代王府弃妃?
这落差,简首比从云端首接摔进十八层地狱的油锅还要离谱!
她,沈微,21世纪信奉科学和证据的法医精英,居然要为一个古代深闺弱女的冤屈买单?
还要替她在这座活棺材一样的王府里等死?
荒谬!
荒谬至极!
然而,脖颈间那***辣的剧痛,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还有脑中翻腾的原主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都在冰冷地提醒她:这不是梦,这是她必须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逆光重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眩晕和不适。
沈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分析一具尸体一样分析自己眼下的处境。
处境一:身份污点。
“牡丹亭命案”的凶手?
原主懦弱,她可不是!
结合碎片记忆里嫡姐的推搡和那句“替死鬼”,这案子十有***有猫腻!
但眼下,这顶“杀人犯”的帽子是她最大的催命符。
王府、沈家,甚至那个下旨的皇帝,都可能为了平息事态或别的目的,随时让她“被消失”。
处境二:烬王府。
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是死水一潭?
原主记忆里,新婚夜除了送她进来的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再无他人。
这“新房”破败、阴冷、毫无人气,连个看守的丫鬟都没有,足见她在王府的地位——比空气强不了多少,自生自灭是常态。
但一个能在皇宫倾轧中活下来的皇子,哪怕是病秧子,他的府邸会真的毫无防备?
这表面的死寂下,恐怕藏着更深的旋涡。
处境三:身体状况。
脖颈严重挫伤,声带受损,身体虚弱到极点。
原主本就胆小怯懦,体质一般,加上***的折腾,这具身体现在就是个脆弱的空壳。
别说反抗,一阵风都能吹倒。
活下去的第一步,必须先恢复行动力!
沈微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
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脖颈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但她眼神坚毅,没有丝毫退缩。
这点痛,比起在解剖台前连续奋战几十小时,比起面对那些支离破碎的受害者,又算得了什么?
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试图从这冰冷的硬床上坐起来。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开门声,打破了死寂。
昏暗的光线从门口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冷漠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王府侍卫的制式劲装,腰间挎着刀,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股毫不掩饰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没有行礼,甚至没有踏进门槛,只是站在门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凌乱的房间,最终定格在床上那个正在挣扎着起身的、狼狈不堪的新王妃身上。
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仿佛看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碍眼的物品。
“王妃。”
侍卫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硬,毫无敬意,“王爷有命。”
沈微的动作顿住了,心脏猛地一沉。
烬王萧烬?
那个传说中病得只剩一口气的王爷?
他醒了?
而且在新婚妻子“***未遂”的第二天清晨,就派人来了?
这命令……是福是祸?
她强忍着喉咙的剧痛,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上侍卫冰冷审视的目光。
那双属于现代法医沈微的眼睛,此刻虽然布满了血丝,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冷静到极致的火焰,锐利、清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完全不属于一个刚刚寻死的怯懦女子。
侍卫似乎被这双过于清醒锐利的眼睛看得微微一怔,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
沈微用尽力气,从几乎要冒烟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