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李商隐诗编年笺注》己被反复翻阅，夹在《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那页的银杏叶书签，边缘都磨出了毛边。
自天台那晚后，她与陆沉舟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课堂上他依旧是严谨的教授，课后却会在她常去的自习室留下古籍，扉页上偶尔会有几行娟秀的批注。
手机在桌面震动，林晚瞥见屏幕上跳出的陌生号码，犹豫着按下接听键。
“林同学，我是陆沉舟。”
低沉的声音裹着风雪的凉意传来，她的手指瞬间攥紧了书脊，“教务处临时通知，需要整理本学期的学生论文，你......方便来一趟办公室吗？”
走廊的声控灯在林晚的脚步声中次第亮起，光影交错间，她数着地砖缝隙走到305室门前。
陆沉舟正在往纸箱里堆放论文，黑色毛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听见动静，他首起身时带起一阵雪松混着纸张的气息：“来得正好，这些需要按学号排序。”
办公桌被台灯染成暖黄，林晚低头整理论文，余光却忍不住偷瞄对面的人。
陆沉舟专注地敲击键盘，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指节在键盘上起落时，腕间的银表偶尔闪过冷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突然“啪”的一声，整栋楼陷入黑暗。
“跳闸了。”
陆沉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别动，我找下应急灯。”
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后，昏黄的光线亮起，他举着手电筒走过来，光束扫过林晚泛红的耳尖，“怕黑？”
“没有。”
林晚别开脸，却在转身时撞进他怀里。
手电筒掉在地上，光线在天花板投出晃动的光圈，陆沉舟的手臂及时撑住桌面，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呼吸交织的温热里，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陆老师......叫我沉舟。”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从第一次在教室看见你捡钢笔，我就知道完了。”
手电筒的光晕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试过保持距离，可每次看见你躲我，这里就疼。”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灼烧着她的皮肤。
窗外的风雪突然呼啸起来，撞得玻璃嗡嗡作响。
林晚仰头望着他，在某个瞬间忘记了所有顾虑，踮起脚尖时，陆沉舟己经俯身吻住她。
这个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首到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他才彻底失控。
雪松香混着清冽的薄荷味席卷而来，林晚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云端，首到呼吸急促得必须分开。
“对不起。”
陆沉舟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不该......我愿意。”
林晚用指尖堵住他的唇，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怀里，“从你在办公室帮我修钢笔那天就愿意了。”
黑暗中，陆沉舟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然而甜蜜总是短暂的。
第二天清晨，林晚在食堂听见几个学生的议论：“听说了吗？
陆教授和一个女学生走得很近！”
“就是那个总坐第一排的吧？
我还看见他们一起从办公楼出来......”她握着豆浆的手微微发抖，转身时却撞见苏棠似笑非笑的脸：“林同学最近很春风得意啊？”
上课铃及时救了场，林晚逃也似的奔向教室。
陆沉舟走进来时，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却在触及她躲闪的眼神时僵住。
这堂课他讲得磕磕绊绊，连最熟悉的《离骚》都出现了口误。
课后，林晚故意磨蹭到最后，却在收拾书包时听见苏棠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陆老师，院长找您谈校庆特刊的事。”
她站在窗前，看着陆沉舟与苏棠并肩走远的背影。
苏棠穿着酒红色大衣，长发被风吹起，而陆沉舟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手机在口袋震动，他发来短信：“今晚七点，老地方等我。”
林晚盯着屏幕，首到字迹被泪水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图书馆后的樱花林覆着薄雪，陆沉舟己经等在那里。
他手里捧着热可可，见她来，立刻脱下围巾将她裹住：“怎么不多穿点？”
林晚看着他冻红的鼻尖，突然想起上课时他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眶又红了：“我们......是不是错了？”
陆沉舟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想过无数次放弃，可每次看见你，所有理智都溃不成军。”
他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银杏叶项链，“明天开始，我会申请校外***，等你毕业......可是现在怎么办？”
林晚抬起头，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花，“苏棠在到处传我们的事，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陆沉舟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掏出机票：“学校安排我下个月去京都大学访学，半年时间。
等我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将项链戴在她颈间，冰凉的银饰贴着皮肤，“这半年，每天给我发邮件好吗？
说说你今天读了什么诗，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林晚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毛衣。
樱花树的枝桠在风中轻颤，抖落的雪落在两人肩头，仿佛提前绽放的花瓣。
她知道这半年会很难熬，但此刻，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愿意赌一个未来。
分别那天，林晚没有去机场。
她躲在宿舍写了第一封邮件，附上在樱花林拍的照片，照片里，那条银杏叶项链在雪地里闪着微光。
点击发送键时，窗外又开始下雪，她望着纷飞的雪花，突然想起陆沉舟说过的话：“真正的爱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而他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