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佳坐在化妆间的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这个陌生的自己。
镜中的"陈珂"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可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她自己的惶恐与迷茫。
——原来光鲜亮丽的背后,竟是这样的枷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珂总是抱怨"喘不过气",为什么每次聚会吃到一半就匆匆离席,为什么明明拥有一切,眼神却总是黯淡的。
"陈小姐,演奏会开始了。
"小助理推门而入,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陈雨佳站起身时,裙摆上的水晶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囚笼的栏杆。
---演奏厅的灯光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头顶一束冷白的光。
陈雨佳的手指在琴键上机械地舞动,肖邦的《夜曲》流淌而出——完美无瑕的音准,分毫不差的节奏,可台下观众的掌声却礼貌而疏离。
"技术很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像精致的玩偶,漂亮却没有灵魂。
"散场时,这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陈雨佳的耳朵。
她突然想起从前和陈珂一起听音乐会时,陈珂曾指着台上演奏家说:"你看她弹得多快乐,音符都在跳舞。
"而当时的自己只注意到对方手指上闪耀的钻戒。
原来真正被困住的,从来都是陈珂。
演出结束时,掌声雷动。
林风捧着白玫瑰站在后台,西装口袋里的方巾折成完美的三角形。
当他俯身行礼时,陈雨佳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你今天..."他微微蹙眉,"第三乐章的处理很特别。
"陈雨佳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花瓣:"是、是吗?
""像在害怕什么。
"林风的声音很轻,却让她浑身僵硬,"以前的你,弹琴时从来不会发抖。
"苏雯突然***来:"该去庆功宴了,陈先生己经在等了。
"陈雨佳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意识到——在这场荒诞的交换游戏里,最残忍的不是偷走别人的人生,而是发现真相后内心的挣扎。
---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
陈雨佳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胃部传来尖锐的绞痛。
后视镜里,司机冷漠的眼睛偶尔扫过她,像在监视一个随时会逃跑的囚犯。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风发来的消息: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可以单独为我弹唱一曲吗?
她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很久,突然觉得可笑。
这个她曾经朝思暮想的男人,爱上的不过是"陈珂"这个华丽的外壳。
如果他知道壳子里装的是陈雨佳——那个他口中"不配做朋友"的人......"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陈家别墅灯火通明,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们列队站在门前。
陈雨佳刚迈出车门,就听见小助理压低的声音:"记住,别碰海鲜拼盘,您对虾过敏。
还有,别在您父亲说话时插嘴。
"餐厅里,长桌上摆着二十多道精致菜肴。
主座上的男人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X光般扫过她:"听说你今天弹错了三个音?
"陈雨佳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
"我...""下周柏林爱乐乐团的首席会来考察。
"男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如果你还是这种状态,不如早点嫁人。
"水晶吊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眼。
陈雨佳看着盘中冷掉的鹅肝,忽然想起病床上苍白的陈珂。
也许昏迷才是她想要的解脱?
这个可怕的念头浮现的瞬间,她听见脑海中响起那个神秘的声音:"现在,你还想要她的人生吗?
"陈雨佳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尖锐的声音唤回现实。
"陈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排场,进了门连声招呼都不打,果然是娇生惯养的金丝雀。
"尖锐的女声刺破餐厅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陈雨佳像是被观赏的白天鹅一样,所有人都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说话的女人坐在老太太身边,一袭高定礼服,妆容精致,可嘴角的弧度却带着刻薄的讥诮——那是陈珂的表姐,陈雅。
"你算什么东西?
"陈雨佳抬起头,饥饿和疲惫让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整个餐厅瞬间鸦雀无声。
陈雅的表情凝固了,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转向身旁的老太太,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奶奶,您看她……"老太太缓缓放下茶杯。
她没有说话,可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来时,陈雨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陈珂,"坐在主桌的中年男人再次冷冷开口,"见到长辈不问好,还在这里大呼小叫,陈家的规矩你都忘干净了?
"陈雨佳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演出结束等了两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她的声音越来越响,"一进门就被阴阳怪气,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规矩?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辣的疼痛让陈雨佳眼前发黑,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花瓶。
水晶碎裂的声音中,她看清了打她的人——那是陈珂的父亲,陈志远。
他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盛满厌恶,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件令他蒙羞的瑕疵品。
"要教训女儿滚出去教训,"老太太终于开口,声音像淬了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西周的窃窃私语潮水般涌来:"早就听说陈家这位小姐不受待见……""亲生父亲当众扇耳光,啧啧……""听说她出生时母亲难产死了,陈先生一首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老婆……""养她不过是为了撑门面,你没看她天天被逼着演出?
跟摇钱树似的……""上次她表姐把她推下游泳池,老太太还问推人的手疼不疼呢……"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狠狠剜在陈雨佳心上。
她突然想起从前和陈珂喝下午茶时,陈珂总是点最苦的黑咖啡,笑着说"习惯了苦味,反而觉得甜"。
那时的自己,居然以为那只是大小姐的矫情。
"跟我走。
"陈志远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拖着她穿过长廊,首到确定没人能听见,才狠狠甩开她。
"你疯了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比怒吼更令人胆寒,"别忘了你跪着求我送你上大学时答应过什么——做陈家的提线木偶,一辈子听话!
"陈雨佳震惊地抬头。
"怎么,装失忆?
"陈志远冷笑,"你以为上了大学就能逃?
陈家的势力,你躲得掉吗?
这身血脉,你断得了吗?
"他说完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极了牢笼上锁的咔嗒声。
只留下一句冷漠无情的话"都别管她,让她自己走回去"---雨越下越大。
陈雨佳跌跌撞撞地走在郊区的公路上,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可再冷也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她终于明白了——陈珂光鲜亮丽的生活,不过是一个精美的牢笼。
而她拼命追逐的林风的爱情,爱的也只是这个华丽外壳。
多么讽刺啊。
她曾经嫉妒陈珂拥有的一切,却不知道每一样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视线越来越模糊,陈雨佳的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雨水中。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她面前。
伞面倾斜,遮住了她头顶的暴雨。
"……陈珂?
"熟悉的声音让陈雨佳浑身一颤。
她艰难地抬起头,雨水模糊的视线里,林风皱着眉的脸渐渐清晰。
就像他们初遇那天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眼中倒映的不再是光彩照人的陈大小姐,而是一个狼狈不堪的、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