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庶子惊华 山林士 2025-06-30 09:3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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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寒梅落,庶子生时: 大靖元康七年,冬,腊月初八。地: 建康,乌衣巷,

琅琊王氏府邸,偏院 “寒梅斋”。寒气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

顺着雕花木窗的缝隙钻了进来,让这 “寒梅斋” 的名字愈发贴切。

屋内虽点了个小小的铜炉,可那点可怜的暖意,连驱散空气中的湿冷都显得力不从心,

更遑论温暖人心了。王晏蜷缩在一张硬木床上,

身上盖着一床虽干净却已打了好几处补丁的薄被。他今年才刚满十五岁,身形略显单薄,

脸色也因常年缺乏足够的营养和照料而有些苍白。但此刻,他那双睁开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像寒夜里两点不肯熄灭的星火,静静地望着头顶那方有些发霉的帐顶。今天是腊八,

按例是要喝腊八粥的。天还没亮透,前院正堂那边就已经隐隐传来了喧闹声,

夹杂着仆役们恭敬的请安声和嫡母李夫人那刻意拔高、显得雍容而威严的话语。

王晏甚至能想象出,他那位嫡兄王嵩,此刻定然是穿着崭新的锦袍,被李夫人牵着手,

接受着族中长辈和下人们的奉承,等着那碗由珍贵食材熬制、象征着福气的腊八粥。

而他这里,寒梅斋。从清晨到现在,除了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

送来了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一碟咸菜外,再无一人问津。这就是庶子的待遇。

在这烜赫无比、权倾朝野的琅琊王氏,他王晏,不过是尚书令父亲王衍早年在江南任上,

一时兴起纳的一个出身乐户的舞姬所生的儿子。母亲在他三岁那年,一场风寒便去了,

连个像样的名分都没留下。而他,就像一株无人在意的野草,

在这富丽堂皇却也冰冷刺骨的府邸角落里,默默长大。“咳咳……” 喉咙里一阵痒意,

王晏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他连忙用被子捂住嘴,生怕惊动了外面可能存在的 “耳目”。

在这府邸里,任何一点 “不合时宜” 的声音,都可能招来嫡母或嫡兄的不快,

进而引来更多的刁难。他已经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隐藏。“少爷,您醒了?

”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小心翼翼的声音,是自幼照顾他的老仆福伯。

福伯原是他母亲身边的人,母亲死后,念及旧情,又因在府中地位低微,

才被派来照顾他这个同样不受待见的庶子。“福伯,进来吧。” 王晏的声音有些沙哑,

却很平静。福伯推门进来,身上带着一身的寒气。他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陶碗,

碗里似乎是某种汤药,散发出一股苦涩的味道。“少爷,该喝药了。

这是老奴今早去前院库房好说歹说,才从管事那里求来的一点驱寒的药材,

熬了给您暖暖身子。” 福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王晏坐起身,接过陶碗,

温热的触感透过碗壁传来,让他冰冷的手指舒服了一些。

他没有多问福伯是如何 “求” 来的这碗药,他知道,福伯为了他,没少受气。“福伯,

今日腊八,前院可有什么动静?” 王晏一边小口喝着那苦涩的药,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福伯叹了口气,低声道:“还能有什么动静?夫人带着嫡少爷,还有几位长老、叔公们,

正在正堂里喝腊八粥呢,热闹得很。

听说今年的腊八粥里放了北地进贡的雪莲子和南海的珍珠米,金贵着呢。” 他顿了顿,

又道:“倒是…… 倒是老爷,今早去祠堂祭祖回来,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不过什么,福伯没说,但王晏懂。不过是一瞥而已,父亲日理万机,

心中装的是整个琅琊王氏的兴衰,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又岂会真的在意他这个庶子的冷暖?

那一眼,或许只是偶然。王晏喝完了药,将空碗递给福伯,

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笑意。“知道了,福伯。” 他淡淡道,“把碗收了吧,

别让人看见了,又惹麻烦。”“是,少爷。” 福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轻轻带上了门。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铜炉里偶尔爆出的一两声火星碎裂声。

王晏重新躺下,目光再次投向帐顶。苦吗?当然苦。身为琅琊王氏的子弟,

却连一碗像样的腊八粥都喝不上,生病了也只能喝着最廉价的草药,住在这漏风的偏院,

看人脸色,如履薄冰。但他不能抱怨,更不能绝望。他记得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

用微弱的声音说:“晏儿,记住,不管以后多苦,都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才有希望……”活下去。这三个字,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言,

也是他支撑到现在的唯一信念。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原罪,在这等级森严的门阀世家里,

庶子如同蝼蚁,随时可能被碾碎。嫡母的刻薄,嫡兄的骄横,下人的势利,

族人的轻视…… 这一切他都承受着。但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庞大的家族阴影里。

他看到过父亲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典籍,听到过前院来客谈论的朝堂秘辛,

他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也很精彩,更充满了机遇和危险。他王晏,虽然是庶子,

但并非愚钝之辈。他偷偷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书,他用心观察每个人的言行举止,

他在心中默默推演着各种可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活下去”,并且,

活得更好一点。窗外,寒风呼啸,吹得院中的那株老梅树枝桠摇曳。几片凋零的梅花瓣,

被风卷着,撞在窗纸上,发出轻微的 “噗噗” 声,如同这个时代无数卑微生命的叹息。

王晏闭上眼睛,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屈辱暂时压下。他知道,属于他的路,

注定坎坷难行。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或许,有一天,

他这株生长在寒夜里的庶子之梅,也能在这冰封的世界里,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只是现在,他需要等待,需要积蓄力量,需要在这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琅琊王氏府邸,

找到那一线微不足道的生机。而这腊八节的寒意,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

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罢了。2 嫡兄辱,寒梅峙日头渐渐升高,勉强驱散了些许晨雾,

却驱不散乌衣巷深处那股沉沉的威压。琅琊王氏的府邸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处处彰显着顶级门阀的煊赫气象。然而,这繁华盛景,于住在偏院的王晏而言,

却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琉璃,看得见,摸不着。午后,寒气稍减,

福伯端来一碗稀粥和一碟青菜,这便是王晏的午饭。他刚拿起筷子,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仆役讨好的笑声。王晏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放下了筷子。不用猜,多半是他那位嫡兄,王嵩。“哟,这不是我那好弟弟吗?

” 一个略带尖细、充满傲慢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王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

腰间系着玉带,脚蹬粉底官靴,身后跟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的仆役,一个个面色倨傲。

他年纪比王晏大两岁,身形略壮,面容倒是继承了父亲王衍的几分俊朗,

只是眉宇间那股不加掩饰的骄横,让他显得有些面目可憎。王嵩大摇大摆地走进寒梅斋,

目光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公鸡,轻蔑地扫过这简陋的屋子,最后落在王晏身上。“怎么?

腊八节没喝上腊八粥,午饭就吃这个?” 王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啧啧,看看这碗,

看看这菜,真是委屈了我们琅琊王氏的二公子了。

”他身边的仆役们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王晏心上。王晏放下筷子,

站起身,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见过兄长。”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

任何的不满或反抗,都只会招致更恶劣的对待。隐忍,是他唯一的武器。“行了,少来这套!

” 王嵩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什么脏东西,“本公子问你,

昨日父亲从书斋里拿出来的那套《礼记正义》校本,你是不是见过?”王晏心中一动。

那套书他确实见过,昨日他奉父亲身边一个老管事之命,去书斋送一份文书,

恰好看到父亲正在翻阅那套书,似乎在查找什么。不过,父亲当时并未让他靠近,

他也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回兄长,昨日孩儿去书斋送东西,远远见过父亲在翻看,

并未靠近,不知兄长问这个做什么?” 王晏如实回答,但留了几分余地,

并未提及自己看到的细节。“哼!还敢狡辩!” 王嵩脸色一沉,

“那套书是父亲特意嘱咐我今日送去给太傅府的,方才我去取,却发现少了最关键的第三卷!

不是你拿了,还能有谁?这偏院除了你,还有谁会对那些破书感兴趣?”王晏心中冷笑。

这套《礼记正义》校本极为珍贵,父亲素来珍视,书斋守卫森严,

岂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能随意进出拿走的?王嵩这分明是故意找茬。“兄长明鉴,

孩儿从未拿过父亲的书。书斋重地,孩儿更是不敢擅入。” 王晏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不敢擅入?我看你是贼喊捉贼吧!” 王嵩上前一步,

逼近王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卑贱的庶子,也配读父亲的书?

我看你是嫉妒我能替父亲办事,故意藏起那卷书,想让我在父亲面前失了颜面!”说着,

他伸手就想去推王晏。王晏早有防备,身体微微一侧,巧妙地避开了。他知道,

一旦被王嵩碰到,对方定会借题发挥,说他以下犯上。“兄长息怒!” 王晏后退一步,

朗声道,“若兄长不信,大可搜遍孩儿这寒梅斋,看看是否有那卷书。若是有,

孩儿甘愿受罚;若是没有,还请兄长明察,莫要冤枉了孩儿。”他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每个人的耳中。他没有慌乱,也没有愤怒,

只是平静地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王嵩没想到王晏竟敢如此 “强硬”,

一时竟有些错愕。他本就是来找茬的,那卷书根本不是王晏拿的,

或许是他自己忘了放在哪里,或许是哪个下人不小心收错了。他之所以赖到王晏头上,

不过是看他好欺负,想借机羞辱他一番。若是真的搜查,搜不出东西,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你……” 王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王晏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仆役们也面面相觑,

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嫡少爷,二少爷,

这是在做什么呢?”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体面、面带精明的中年管事走了进来,

他是府中负责杂务的刘管事,平日里对王晏虽谈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刻意刁难。

刘管事看到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先对王嵩恭敬地行了一礼:“嫡少爷,老爷在前厅会客,吩咐让您过去一趟,

说是太傅府的人来了,问那套书的事情。”王嵩一听父亲召唤,又想到太傅府的人还等着,

顿时有些慌了。他狠狠瞪了王晏一眼,像是要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他身上:“算你小子走运!

这事没完!”说完,他也顾不上再刁难王晏,带着仆役们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寒梅斋。

一场风波,暂时得以化解。刘管事看着王嵩离去的背影,

又看了看站在原地、面色依旧平静的王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上前一步,

低声道:“二少爷,方才真是好险。嫡少爷那脾气,您以后还是尽量避着点好。

”王晏对刘管事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谢刘管事解围。”刘管事摆了摆手,

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对了,二少爷,方才老爷在书斋找不到那第三卷书,

随口问了一句,老奴便提到昨日您去过书斋附近。不过老奴也说了,您并未靠近书架。

老爷没说什么,只是让嫡少爷赶紧去找。您…… 真的没见到那书?

”刘管事的话里带着试探。王晏心中清楚,刘管事这是在给自己递消息,也是在撇清关系。

他摇了摇头:“确实未曾见到。想来是哪里弄错了吧。”刘管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又叮嘱了几句 “小心行事”,便也离开了。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王晏缓缓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那株在寒风中挺立的老梅树。花瓣落了一地,显得有些凄凉,但那虬结的枝干,

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他知道,今天这事,只是一个开始。王嵩绝不会善罢甘休,

嫡母李夫人更不会容忍他这个庶子有任何 “冒头” 的迹象。在这个家里,他就像这寒梅,

必须在冰雪中坚守,稍有不慎,便会被彻底碾碎。但刚才的事情,

也让他明白了一点:一味的隐忍有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适当的 “强硬” 和清晰的逻辑,

反而能让对方有所顾忌。当然,这需要把握好分寸,更需要智慧。

他想起父亲王衍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想起刘管事那闪烁其词的提醒。这个家族里,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和算计。或许,

那本失踪的《礼记正义》第三卷,并非只是王嵩的无理取闹。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父亲为何如此着急要将它送到太傅府?太傅府,那可是当今太后的母家,

权倾朝野……王晏的目光深邃起来,他靠在冰冷的窗棂上,开始在心中细细思索。或许,

危机之中,也隐藏着机遇。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摆脱这寒梅斋的冰冷,

真正接触到这个家族核心,甚至接触到外面那个广阔世界的机会。而现在,他能做的,

除了等待,还有观察,以及…… 为那可能到来的机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他重新回到桌前,

拿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稀粥,慢慢喝了起来。粥很淡,很清,如同他此刻的处境。

但他知道,只要活着,只要心中的火焰不灭,再淡的粥,也能滋养生命;再冷的寒冬,

也终有过去的一天。窗外,老梅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曳,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坚韧与等待的故事。而王晏,这株生长在琅琊王氏阴影下的庶子之梅,

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3 蛛丝觅,书简藏寒梅斋的暮色总是来得格外早。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掠过窗棂,将王晏的身影拉得瘦长时,

他正对着桌上一卷残破的《论语》出神。白日里王嵩的刁难如同针芒在背,可更让他在意的,

是那本失踪的《礼记正义》第三卷。父亲王衍素以经学立身,

这套校本更是他耗费数年心血搜罗整理,如今竟在送往太傅府前夕遗失,其中必有蹊跷。

“少爷,该用晚膳了。” 福伯端着一个黑漆食盒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今日前院厨房不知怎的,连青菜都只剩些菜帮子了……”食盒打开,

果然只有小半盆稀粥和一碟泛黄的腌菜。王晏却毫不在意,只是抬眸看向福伯:“福伯,

今日你可曾听见前院有何异动?关于那第三卷书的事,父亲可有再提?”福伯放下食盒,

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低声道:“方才我去库房领炭火,听管钥匙的老张头念叨,

说嫡少爷下午在书斋发了好大的火,砸了好几个笔洗。还听见他骂骂咧咧,

说什么‘定是那小***藏起来算计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少爷,

嫡少爷怕是认定了是您拿的书,您可千万要当心啊。”王晏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王嵩的愚蠢在于只会泄愤,却不懂得追查线索。他放下书卷,走到窗边,

望着远处正堂方向隐约透出的灯火,

脑海中飞速回想昨日在书斋的情形 —— 父亲当时正翻阅那套校本,

书页边缘似乎夹着半片杏黄色的信笺,而他退出去时,

恰看见父亲的贴身小厮 “小石头” 端着茶盘从内室出来,脚步有些仓促,

袖口似乎沾着一点墨渍……“小石头……” 王晏喃喃自语。

那小厮是父亲从江南老家带来的,平日里最得父亲信任,怎会如此慌张?“福伯,

” 王晏突然转身,目光灼灼,“你可知道小石头今日去了何处?”福伯一愣,

随即摇头:“这小厮仗着老爷宠信,平日里在府里走路都不看人,老奴哪里敢留意他的行踪。

不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今日午后老奴去花园扫雪,

倒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在‘听雨轩’附近转悠,那地方早就荒废了,也不知他去做什么。

”听雨轩?王晏心中一动。那是府中一处偏僻的楼阁,原是祖父辈一位失宠的姬妾所住,

早已无人问津。小石头去那里做什么?难道……“福伯,你且在此看守,我去去就回。

” 王晏当机立断,披上一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袍,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寒夜如墨,

正是行事的好时机。他熟悉府中每一条偏僻的角道,借着假山和廊柱的阴影,

悄无声息地朝西跨院的听雨轩潜行。越靠近听雨轩,越是荒凉。断壁残垣间积着厚厚的雪,

只有两行模糊的脚印通向阁楼。王晏心中一紧,看来小石头果然来过!他屏住呼吸,

沿着脚印来到阁楼门前。木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推开门,

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王晏看到满地的蛛网和碎瓦,

角落里却有一处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 —— 几块青砖松动,似乎被人撬开过。他快步上前,

手指刚触到青砖,忽听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王晏猛地回身,

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扑来,手中竟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找死!” 黑影低喝,

匕首直刺王晏心口。千钧一发之际,王晏侧身滚向一旁,匕首擦着他的肩头划过,

割破了棉袍,留下一道***辣的疼。他虽常年体弱,却因在府中处处提防,

练得一身敏捷的身手。黑影一击未中,攻势更猛,招招狠辣,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王晏边躲边退,

目光死死盯着对方握匕首的手 —— 那手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正是小石头!“少废话!

” 小石头狞笑着,匕首再次刺来,“谁让你多管闲事!今日就送你去见你那短命的娘!

”母亲?王晏心中剧震,怒火与疑惑同时燃起。他不再退让,瞥见脚边一块半截的砖,

猛地抄起砸向小石头手腕。只听 “哎哟” 一声,匕首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石头见状不妙,转身就想逃跑。王晏岂会放过他,强忍肩头剧痛,一个箭步上前,

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两人在满地瓦砾中翻滚扭打,王晏虽力气不如对方,

却仗着一股狠劲死死钳制住他。“说!那第三卷书是不是你藏的?你为何要杀我?

我母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晏厉声逼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小石头被勒得喘不过气,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你…… 你放了我!

我说…… 我说还不行吗!”王晏稍稍松开手臂,却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小石头咳嗽着,

眼神闪烁:“那书…… 那书是我拿的……”“为何拿书?是不是受人指使?

”“是…… 是……” 小石头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

“是有人让我拿的…… 说只要把书里夹着的东西取出来,就给我一大笔钱,

让我远走高飞……”“书里夹着什么?

”“是…… 是一封信……” 小石头的声音越来越低,

“杏黄色的信笺…… 我还没来得及看…… 就藏在这下面的砖缝里……”王晏心中巨震,

果然是那半片杏黄色信笺!他立刻看向那处松动的青砖,正要伸手去挖,

忽觉怀中的小石头身体一软,竟不再动弹了!“小石头?” 王晏惊觉不对,

探了探他的鼻息 —— 已然断气!怎么会?他明明没有下重手!王晏猛地抬头,

只见阁楼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更幽冷的身影,手中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正缓缓收回袖中。“谁?!” 王晏厉声喝道,同时抓起地上的匕首防身。

那身影缓缓走出阴影,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 竟是父亲王衍身边另一个不起眼的小厮,

名叫 “墨儿”。墨儿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眼中却毫无波澜,

仿佛刚才死去的不过是一只蝼蚁。“二少爷,何必问呢?” 墨儿的声音平淡得可怕,

“小石头坏了规矩,自有他的下场。”“你杀了他?” 王晏握紧匕首,

伤口的疼痛此刻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刺骨的寒意,“那封信到底是什么?

你们到底在瞒着什么?”墨儿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那处青砖前,蹲下身,

用随身携带的一枚细针般的东西在砖缝里一挑,竟真的取出了半片折叠的杏黄色信笺。

他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才站起身,看向王晏,

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二少爷,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非好事。

”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扔给王晏,“你肩上的伤,用这个吧。记住,

今日之事,你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你了。”说完,

墨儿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王晏和地上小石头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满室的血腥与霉味。

王晏握着那枚冰冷的瓷瓶,怔怔地站在原地。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可他心中的寒意却远比伤口更甚。父亲的小厮为何要杀另一个小厮?

那杏黄色的信笺里到底写了什么?墨儿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

小石头临死前提到了母亲…… 难道母亲的死,真的不是意外?无数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

缠绕住他的心脏。他低头看向小石头的尸体,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

似乎还残留着惊恐与不甘。这一刻,王晏突然明白,他之前以为的家族倾轧,

不过是冰山一角。在这琅琊王氏的华丽外衣下,隐藏着太多他无法想象的黑暗与秘密。

而他这颗微不足道的庶子棋子,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一场足以致命的漩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当务之急,是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过这里,更不能让小石头的死与他扯上关系。王晏俯下身,

用小石头的衣角擦去匕首上的指纹,然后将匕首塞回他手中。接着,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四周,

抹去了自己的脚印,最后看了一眼那处藏信的砖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必须离开这里,

越快越好。当王晏悄无声息地回到寒梅斋时,福伯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他肩头的血迹,福伯吓得差点叫出声。“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别声张!

” 王晏低声喝止,迅速脱下染血的棉袍,“帮我处理掉这个,

就说…… 就说我不小心被墙角的钉子刮伤了。” 他拿出墨儿给的瓷瓶,拧开盖子,

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开来。药膏呈墨绿色,抹在伤口上冰凉刺骨,却很快止住了血,

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福伯手忙脚乱地收好血衣,看着王晏苍白的脸色,颤声道:“少爷,

您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王晏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

望着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古井。他没有找到那本《礼记正义》第三卷,

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还目睹了一场灭口。墨儿的出现和那枚药膏,

无疑是在警告他,也是在某种程度上 “放过” 了他。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父亲王衍,这位看似威严持重的尚书令,他的书斋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

那封杏黄色的信笺,又牵扯到何等惊天的秘密?王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知道,从今晚起,他再也不能仅仅满足于在寒梅斋里苟活。

这琅琊王氏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而他,必须学会在这深水中游泳,

甚至…… 掀起属于自己的风浪。窗外,寒梅落尽,夜色更深。

一场围绕着一卷古书、一封密信的暗流,正在这顶级门阀的深处悄然涌动,

而身为庶子的王晏,已然被这股暗流裹挟,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4 父心测,

遗簪疑寒梅斋的烛火熬到了后半夜,王晏对着铜镜擦拭肩头的伤口。墨儿给的药膏果然神效,

原本深可见肉的划伤已结了薄痂,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青痕。他指尖抚过那冰凉的瓷瓶,

瓶身上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 —— 这是江南苏家药坊的特有标记,寻常百姓家断难见到,

为何父亲的小厮会有如此名贵的金疮药?“咚、咚、咚。” 三声极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福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眼圈发黑:“少爷,前院已经闹翻了天。

小石头的尸体今早被路过的仆役发现,老爷发了雷霆之怒,下令彻查!”王晏心中一凛,

迅速将瓷瓶藏入枕下:“查出什么了?”“说是失足摔死在听雨轩的废井里。

” 福伯压低声音,脸上满是惊惧,“可老奴刚才路过账房,听见刘管事偷偷跟人说,

小石头后脑有个碗大的窟窿,分明是被人打死的!

还有…… 还有人看见墨儿昨晚在西跨院附近转悠。”果然是 “失足”。王晏冷笑一声,

父亲这是在刻意掩盖。他擦净脸上的血迹,沉声道:“福伯,从今日起,你少在人前走动,

尤其不要靠近墨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

“把母亲留下的那个旧妆奁给我拿来。”福伯一愣,那是个掉漆的木匣子,

里面只有几支廉价的珠钗和半块碎掉的玉佩,是母亲唯一的遗物。王晏接过妆奁,

小心翼翼地打开,指尖拂过那支刻着缠枝莲纹的银簪 —— 那是母亲常戴的,

与墨儿瓷瓶上的花纹竟有几分相似。“缠枝莲……” 王晏喃喃自语,

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母亲并非普通舞姬,她的簪子和墨儿的药瓶,

都指向了江南苏家 —— 那是富甲一方的药商世家,为何会与父亲早年的侍妾扯上关系?

“少爷,您看这是什么?” 福伯忽然从妆奁底层摸出一张泛黄的绢帕,

上面用丝线绣着半朵残缺的梅花,针脚细密,边缘却有被利刃割过的痕迹。王晏接过绢帕,

心脏猛地一缩。这半朵梅花,与他襁褓中裹着的那块襁褓布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母亲临死前曾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找…… 梅花……” 难道这不是普通的绣品,

而是某种信物?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少爷,

老爷传您去书斋问话!”王晏眼神一凝,将绢帕和银簪迅速藏回妆奁深处,

对福伯使了个眼色,这才沉声应道:“知道了。”书斋内檀香袅袅,王衍身着常服,

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他身形高大,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听见脚步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落在王晏肩上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痕上。

“听说你昨日被墙角的钉子刮伤了?” 王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是,让父亲挂心了。

” 王晏垂首躬身,掌心微微出汗。他能感觉到父亲的视线像手术刀般剖析着他,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可能暴露破绽。王衍沉默片刻,忽然走到书案后,

拿起一卷书册:“《礼记正义》第三卷找到了。”王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在墨儿的箱子里找到的。” 王衍淡淡道,指尖划过书页,“他说昨日见小石头鬼鬼祟祟,

担心他偷书,便悄悄藏了起来,想等今日交给我,没想到小石头……” 他顿了顿,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昨日去书斋,可曾留意到小石头有何异常?

”这是试探!王晏迅速在脑中推演 —— 父亲明知是墨儿藏了书,为何还要问他?

是想看看他是否知情,还是…… 想知道他是否看见了昨晚的灭口?“回父亲,

” 王晏定了定神,声音平稳无波,“昨日孩儿只是远远见过小石头,并未留意他的行踪。

倒是今日听说他…… 唉,实在令人惋惜。” 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悲戚,既不显得冷漠,

也不过分做作。王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良久,

他才缓缓点头:“下去吧。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是,孩儿明白。

” 王晏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直到走出书斋,他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父亲果然知道真相!他不仅知道墨儿杀了小石头,还故意将找书的功劳安在墨儿头上,

甚至暗示他要守口如瓶。这其中的深意,让王晏不寒而栗 —— 父亲究竟在掩盖什么?

那封杏黄色的信笺,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回到寒梅斋,

王晏立刻取出那方绣着半朵梅花的绢帕。他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最爱唱一首江南小调,

其中有句词是:“梅花落,苏堤雪,半簪春色半簪劫……”苏堤!江南苏家!半簪!

王晏猛地抓起那支银簪,用力一掰 —— 只听 “咔哒” 一声,簪子竟从中间断开,

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卷细如发丝的银线!银线上串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珠子,

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这不是普通的珠钗!这是一支机关簪!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她为何要将如此隐秘的东***在发簪里?“少爷!不好了!” 福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脸上血色尽失,“嫡夫人带着人来了,说…… 说要搜查您的屋子!”王晏心中一紧,

迅速将珠钗和绢帕塞进贴身的里衣,刚整理好衣襟,

李夫人冰冷的声音已在院外响起:“给我搜!仔细搜!定是这小***偷了老爷的书,

还敢藏起来!”院门 “砰” 地被推开,李夫人身着华贵的织金斗篷,

身后跟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目光扫过王晏,

眼中满是嫌恶:“王晏,你昨日鬼鬼祟祟去书斋,今日小石头就死了,

不是你偷的书是谁偷的?别以为你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关!”王晏垂手而立,

不卑不亢:“母亲明鉴,孩儿昨日已向兄长解释过,并未拿书。如今书既然已找到,

为何还要搜查孩儿的屋子?”“找到的是墨儿藏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同谋!

” 李夫人厉声喝道,“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证据来!

”仆妇们立刻开始翻箱倒柜,衣物被褥被扔得满地都是,简陋的家具也被敲敲打打。

王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支机关簪和绢帕就藏在他贴身的衣襟里,一旦被搜出,

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仆妇抓起王晏放在桌上的妆奁:“夫人!您看这个!

”李夫人接过妆奁,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支破旧的珠钗和半块碎玉,

不由得嗤笑一声:“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他那个贱娘一个德行!” 她说着,

随手将妆奁扔在地上,珠钗散落一地。一支银簪滚到了王晏脚边,

正是那支刻着缠枝莲纹的簪子。王晏的心猛地一跳,生怕李夫人发现异常。

然而李夫人看都没看那支簪子一眼,只嫌恶地挥挥手:“搜完了吗?

这穷酸地方能藏什么东西!王晏,我告诉你,别以为有老爷护着你就能翻天!

你娘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什么东西,永远别想爬到头!”说完,

她带着仆妇们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留下一片狼藉的寒梅斋。王晏弯腰捡起那支银簪,

指尖触到簪身冰凉的纹路,

忽然想起父亲书斋里那套《礼记正义》校本的函套 —— 上面绣着的,

正是同样的缠枝莲纹!缠枝莲,苏堤雪,半朵梅花……无数线索在他脑中交织,

形成一个模糊却惊人的轮廓。母亲的死,小石头的灭口,墨儿的药瓶,父亲的隐忍,

还有那封消失的杏黄色信笺……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被深埋多年的秘密,

一个可能动摇琅琊王氏根基的秘密。王晏紧紧握住那支机关簪,掌心的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知道,李夫人的搜查只是开始,父亲的试探也不会停止。在这危机四伏的府邸里,

他就像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但他不能退缩。母亲留下的信物,

就是打开秘密的钥匙。他必须找到另一半梅花绢帕,必须查清这缠枝莲纹背后的真相。窗外,

残雪映着初升的朝阳,将寒梅斋的断壁投下长长的阴影。王晏望着那阴影,

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毅。琅琊王氏的棋局,他已经被迫入局。那么这一次,

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他要做执棋者。5 珠影现,苏堤谜寒梅斋的夜静谧得可怕,

只有王晏指尖摩挲黑珠子的沙沙声。他试过用烛火烤、用茶水泡,甚至刺破指尖滴了滴血,

那珠子却始终漆黑如墨。

直到他想起母亲生前常用来熏衣的 “苏合香”—— 那是江南苏家特有的香料,

福伯曾说母亲临终前枕边还放着一小包。“福伯,你可还记得母亲那包苏合香?

” 王晏盯着烛火,眼中映着跳动的光。福伯正在收拾被翻乱的屋子,闻言手一顿:“记得。

您出生那年冬天特别冷,夫人指王晏生母总说手脚冰凉,就用苏合香熏帐子。

后来她去了,那包香料…… 好像被嫡夫人搜走了,说是‘贱婢用的东西污了府里的空气’。

”嫡夫人!王晏眼中寒光一闪。李夫人为何要特意搜走一包普通的香料?

难道她也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少爷,您要那香料做什么?” 福伯不解。“有用。

” 王晏没有多解释,心中却已有了计较。嫡夫人房里看守森严,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地接近李夫人梳妆台的机会。机会很快来了。

三日后是李夫人生辰,府中大摆宴席,各房庶子都要去正堂祝寿。

王晏特意换上了一件浆洗得最干净的青布长衫,跟着一群庶出的兄弟姐妹站在角落,

如同背景板般毫不起眼。李夫人高坐主位,接受着众人的奉承,目光时不时扫过王晏,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轮到王晏上前祝寿时,他躬身行礼,

声音清朗:“孩儿祝母亲福寿安康,松柏长青。”“嗯。” 李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随手丢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红包,“下去吧。”王晏接过红包,

指尖触到一个硬物 —— 竟是一枚雕刻着缠枝莲纹的玉扣!他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退到一旁。宴席过半,李夫人带着一众女眷去后堂更衣,王晏算准时机,假装不胜酒力,

扶着廊柱 “晃悠” 到了后堂附近。他看到一个小丫鬟端着水盆出来,

正是平日里伺候李夫人梳妆的贴身丫鬟 “春桃”。“春桃姐姐。” 王晏上前一步,

笑容温和,“方才我母亲指嫡母赏了我个红包,里面好像有块玉扣硌得慌,

想借夫人的梳妆台看看。” 他说着,

悄悄塞给春桃一锭碎银 —— 那是他用多年攒下的月钱换来的。春桃本就贪小便宜,

又见王晏态度谦卑,便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夫人正在里间换衣服,你快去快回,

别让人看见了!”王晏闪身进了李夫人的梳妆室,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他无暇细看,

迅速在妆奁和首饰盒中翻找,终于在一个雕花漆盒底层找到了一小包用蜡封好的苏合香!

就在他拿起香料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镜台上放着一支金镶玉的步摇 —— 那步摇的底座,

赫然也是半朵梅花的形状!与他手中的绢帕上的花纹严丝合缝!

李夫人为何会有半朵梅花步摇?难道她知道母亲的秘密?王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来不及细想,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将苏合香塞进袖中,快步退了出去。回到寒梅斋,

王晏立刻将黑珠子放在苏合香上,又用烛火微微烘烤。只见那黑色珠子渐渐融化,

露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的绢丝!绢丝上用特制的药水写着几行小字:“苏堤雪深,旧案难平。

半簪为信,静待归人。”苏堤!旧案!王晏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果然与江南苏家有关!

他又想起李夫人那支半朵梅花的步摇,难道母亲和李夫人早就认识?或者说,母亲的死,

李夫人也脱不了干系?“少爷,您看这是什么?” 福伯捧着一个从墙角搜出来的油纸包,

“方才打扫时在床板底下找到的,好像是…… 小石头的东西?”王晏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隐约能辨认出 “苏记药行” 四个字,

还有一枚磨损严重的铜钱,背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小石头是父亲从江南带来的小厮,

身上为何会有苏记药行的木牌和梅花铜钱?难道他也是苏家的人?

死前的话:“是有人让我拿的…… 说只要把书里夹着的东西取出来……”那个 “有人”,

会不会就是苏家的人?或者,是父亲王衍?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王晏仿佛看到,在江南苏堤的风雪下,掩埋着一桩牵涉琅琊王氏和江南苏家的旧案,

而他的母亲,正是这桩旧案的关键人物。“福伯,” 王晏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可曾听我母亲提起过江南苏家?或者…… 提起过一个叫‘苏堤雪’的人?

”福伯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忽然一拍大腿:“对了!夫人刚进府时,

有一次我听她半夜哭着说梦话,好像提到‘阿雪’…… 还有‘爹’、‘冤枉’什么的。

当时我以为她想家了,没在意。”阿雪?苏堤雪?王晏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母亲的本名,

或许就叫苏雪!她不是乐户舞姬,而是江南苏家的女儿!当年父亲在江南任官时,

或许并非偶然纳她为妾,而是另有目的!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叩窗声。

王晏猛地吹熄蜡烛,抄起枕边的匕首。“是我。” 窗外传来墨儿低沉的声音。

王晏犹豫了一下,打开窗闩。墨儿闪身进来,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

手中却拿着一封信。“老爷让我交给你。” 墨儿将信递过来,眼神复杂,“明日一早,

你去码头接一个从江南来的人,名叫‘苏文’。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王晏接过信,

触手温润,竟是用羊脂玉做的信笺,上面刻着与机关簪相同的缠枝莲纹。信上没有字,

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 —— 半朵梅花。“苏文?” 王晏心中巨震,“他是什么人?

”“不该问的别问。” 墨儿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王晏一眼,“二少爷,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母亲…… 她是个好人。”说完,

墨儿消失在夜色中。王晏握着那枚玉笺,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

父亲为何突然让他去接一个从江南来的苏文?这与母亲的秘密、与苏家的旧案有何关联?

墨儿那句 “你母亲是个好人”,又是什么意思?他走到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

远处秦淮河的画舫传来隐约的歌声,与这深宅大院的死寂形成讽刺的对比。江南苏文,

苏堤旧案,半朵梅花,缠枝莲纹……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 江南。

王晏知道,他必须去见这个苏文。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更深的阴谋,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不仅关乎母亲的冤屈,更关乎他自己的命运。而他隐隐感觉到,父亲王衍这一步棋,

或许不仅仅是试探,更是一种…… 承认。承认他这个庶子,

已经有了参与家族核心秘密的资格。这一夜,寒梅斋的烛火再也没有亮起。王晏坐在黑暗中,

手中紧握着那支机关簪和半朵梅花绢帕,仿佛握住了通往过去的钥匙。黎明时分,

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照在乌衣巷的青石板路上。王晏换上一身普通的仆役装束,

揣着那枚玉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琅琊王氏的大门。他的身影融入晨雾,走向未知的码头,

走向那片迷雾重重的江南水乡。一场横跨数十年的恩怨情仇,即将在这个不起眼的庶子脚下,

缓缓展开。6 码头劫,故人心薄雾笼罩的建康码头,早早就喧闹起来。

南来北往的商船停靠在栈桥边,脚夫们扛着沉重的货箱吆喝着走过,

空气中混杂着江水的腥气和南方特有的湿润水汽。王晏混在人群中,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短打,头戴破毡帽,刻意佝偻着背,看上去与普通的码头小厮无异。

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张陌生的面孔。墨儿只说接一个叫 “苏文” 的人,

却没说对方的模样,只留下那半朵梅花的玉笺作为信物。时间一点点过去,

眼看日头就要升到正中,一艘从南方驶来的 “永顺号” 商船缓缓靠岸,水手们抛锚系缆,

忙作一团。就在这时,王晏看到一个身影从船舱里走出来。那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身着藏青色长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眼神却十分锐利。他左手提着一个不大的木箱,

右手拄着一根藤杖,下船时微微踉跄了一下,似乎有些腿脚不便。老者下了船,

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岸边,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码头,最后落在王晏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托在掌心 —— 那铜钱背面,

赫然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他!王晏心中一凛,正要上前,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身穿黑色劲装、腰佩短刀的汉子快步向老者走去,

为首一人面色阴鸷,眼神如狼似虎。“站住!” 为首的汉子厉声喝道,“船上下来的,

跟我们走一趟!”老者脸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的藤杖,沉声道:“在下苏文,

不知几位官爷有何贵干?”“少废话!” 汉子冷笑一声,“奉太傅府之命,盘查可疑人等!

识相的就跟我们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太傅府!王晏心中剧震。果然来了!

他迅速环顾四周,码头人多眼杂,硬抢肯定不行。他注意到旁边堆放着一堆缆绳,心生一计。

“官爷误会了,这位是我家老爷请来的先生!” 王晏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

故意撞向那为首的汉子,同时脚下一勾,将一捆缆绳绊倒。“砰!” 沉重的缆绳砸在地上,

挡住了几个汉子的去路。混乱中,王晏一把抓住苏文的手臂:“先生,跟我来!

”苏文反应极快,立刻明白王晏的意图,两人转身就往码头深处的巷道里跑。

身后传来汉子们的叫骂声和追赶声。“快追!别让他们跑了!”巷道狭窄曲折,堆满了杂物。

王晏对建康的地形了如指掌,带着苏文左拐右绕,很快就将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

但对方显然熟悉地形,很快又追了上来。“前面没路了!” 苏文忽然低声道。

王晏抬头一看,前方竟是一堵高墙,墙角处只有一个狭小的排水口。“从这里走!

” 王晏二话不说,蹲下身就去搬开排水口的铁栅栏。苏文见状,也帮忙一起用力,

终于将铁栅栏挪开。“先生,您先请!” 王晏让苏文先钻进去,自己则留在后面,

警惕地望着巷口。就在苏文刚钻进排水口的瞬间,那几个黑衣汉子已经追到了巷口!

“在那边!抓住他!”王晏心一横,猛地将旁边一个装满污水的木桶推倒,

污秽的水流顿时涌了一地,挡住了汉子们的脚步。他自己则转身钻进排水口,

迅速将铁栅栏复位。排水口内漆黑恶臭,污水没过脚踝。王晏强忍着不适,摸索着向前走,

很快追上了苏文。两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许久,终于从另一个排水口钻了出来,

发现自己竟到了秦淮河的一条支流边。岸边停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

船尾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正是墨儿!“上船!” 墨儿低声喝道,同时解开了缆绳。

王晏和苏文连忙跳上船,墨儿撑起竹篙,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河中,

很快融入了河面上往来的船只中。直到小船驶出很远,确定没有追兵,王晏才松了口气,

抹了把脸上的污水。苏文从怀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看向王晏,

眼中带着一丝赞许:“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为何会在此处等我?

”王晏摘下毡帽,露出清秀却带着疲惫的面容:“晚生王晏,字仲平。奉家父之命,

在此迎接苏先生。”“王晏?” 苏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上下打量着王晏,

“你是…… 王尚书令的二公子?”“正是。” 王晏点了点头,“先生认识家父?

”苏文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他放下手中的木箱,对着王晏深深一揖:“老奴苏文,

见过二公子!没想到…… 没想到公子竟如此年轻,还救了老奴一命!”老奴?

王晏心中一动:“先生言重了。不知先生与家父是何渊源?又为何会被太傅府的人追杀?

”苏文叹了口气,望向秦淮河的流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说来话长。

老奴原是江南苏家的管家,侍奉过…… 侍奉过公子的母亲。”“你认识我母亲?

” 王晏猛地抓住苏文的手臂,声音都有些颤抖。“不仅认识,” 苏文眼中泛起泪光,

“老奴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夫人闺名苏雪,乃是江南苏家的嫡小姐啊!”果然如此!

王晏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时百感交集。母亲真的是苏家小姐,难怪会有那些信物!

“苏先生,请您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母亲她…… 她怎么会到了王氏?

” 王晏急切地问道。苏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他打开身边的木箱,

从里面取出一叠泛黄的文书和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二十年前,

江南苏家乃是富甲一方的药商世家,与琅琊王氏也有生意往来。” 苏文缓缓道,

“当时公子的父亲王尚书正在江南任职,与老主人相交甚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忽然有一天,朝廷下旨,说老主人私通外敌,意图谋反,下令抄家灭族!”“私通外敌?

这怎么可能!” 王晏失声叫道。苏家是药商,怎么会私通外敌?“是啊,

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苏文眼中闪过悲愤之色,“后来我们才知道,

这一切都是太傅府搞的鬼!他们觊觎苏家的产业和祖传的药方,便联合了朝中奸佞,

设下此等毒计!老主人和两位少爷都被下了大狱,很快就…… 就屈死在狱中了。

”说到这里,苏文已是老泪纵横。王晏也感到一阵心痛,

母亲当年竟然经历了如此惨痛的变故。“那我母亲呢?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夫人当时只有十六岁,正在后院养病,侥幸逃过一劫。” 苏文继续道,

“是…… 是王尚书冒着天大的风险,将夫人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并将她带回了建康。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保护夫人的安全,

王尚书才对外宣称夫人是他纳的舞姬……”原来是这样!父亲当年救了母亲,并非偶然,

而是出于仁义!王晏心中对父亲的印象顿时复杂起来。“那我母亲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她为什么要死?” 王晏追问道。苏文摇了摇头,神色悲痛:“夫人一直想为家人报仇,

找出太傅府陷害苏家的证据。她在王氏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后来,

她发现太傅府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她,甚至可能已经怀疑到了王尚书头上。

就在公子三岁那年,夫人突然‘病逝’…… 老奴一直怀疑,夫人的死绝非意外!

”王晏的拳头紧紧握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母亲的死果然是阴谋!太傅府的人,好狠毒!

“那这些年,父亲他……” 王晏想问父亲是否一直在调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苏文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王尚书对夫人的感情,老奴看在眼里。这些年来,

他从未放弃过为苏家翻案,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这次让老奴来建康,

就是为了将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王尚书,那可能是扳倒太傅府的关键!”他说着,

打开了那个油布包,里面竟是一卷用丝帛写成的密档,封皮上赫然印着太傅府的朱红大印!

“这是……” 王晏震惊地看着那卷密档。

“这是当年太傅府陷害苏家的原始公文和往来信件!” 苏文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是老主人当年预料到有此一劫,暗中藏下的后手!”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墨儿忽然开口:“前面就是乌衣巷的水埠了。二公子,苏先生,我们该上岸了。

”王晏抬起头,只见前方果然出现了熟悉的水埠码头,琅琊王氏府邸的飞檐斗拱已隐约可见。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那卷密档,心中五味杂陈。母亲的冤屈,苏家的旧案,太傅府的阴谋,

父亲的隐忍…… 这一切都压在了他的肩上。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在寒梅斋活下去的庶子了。

他是苏雪的儿子,是肩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苏先生,” 王晏郑重地对苏文一揖,

“多谢您告知我这一切。接下来的路,我会走下去。”苏文欣慰地点点头:“夫人在天有灵,

看到公子如此,也该瞑目了。老奴会在府中协助公子,万死不辞!”小船缓缓靠岸,

王晏扶着苏文下了船,墨儿则将小船划向远处,消失在河面上。

阳光透过柳树枝条洒在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王晏望着眼前巍峨的琅琊王氏府邸,

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卑微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他知道,

从他接过那卷密档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和这个庞大的家族,和波谲云诡的朝堂,

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一场席卷建康城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王晏,

这颗曾经不起眼的庶子棋子,即将在这场风暴中,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7 密档呈,

杀机伏乌衣巷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泛着青幽的光。王晏扶着苏文,

脚步沉稳地走进琅琊王氏府邸侧门。守门禁军见是二公子,虽觉他一身仆役装扮有些怪异,

却也不敢多问,只当是又去了哪个偏僻处。绕过几重月洞门,

便到了王衍的书斋 “博古堂”。墨儿早已等在门外,见二人到来,

无声地推开了虚掩的门扉。书斋内烛火通明,王衍正负手立在一幅《江山万里图》前,

背影依旧透着惯常的威严。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

目光落在王晏怀中用油布包着的密档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未多问,

只对苏文颔首:“苏先生,别来无恙。”“老奴见过尚书大人。” 苏文颤巍巍地拱手,

眼中已是老泪纵横,“多谢大人当年救命之恩,苏家满门……”“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 王衍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东西带来了?”王晏上前一步,

将密档恭敬呈上:“父亲,这是苏先生带来的。”王衍接过密档,

手指触到油布上残留的水汽,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王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