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巷
林默迅速兑换了最急需的东西：两包基础营养膏，一小瓶净化水，一个24小时的D级床位凭证。
点数瞬间缩水大半。
他紧紧攥着那点可怜的生存物资，转身挤入D区迷宫般拥挤、污浊的通道。
无数道目光黏在他背上。
贪婪的。
探究的。
不怀好意的。
他低着头，加快脚步，试图融入昏暗光线下涌动的人潮。
通道两侧是层层叠叠的集装箱隔间，锈迹斑斑的铁皮上糊满了污垢和褪色的涂鸦。
劣质酒精、汗臭、排泄物的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钻进鼻腔。
压抑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夫妻的低声咒骂，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林默循着凭证上模糊的地址，拐进一条更窄、灯光更昏暗的岔道。
脚步的回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猛地停住。
岔道的尽头，三个模糊的人影堵在那里。
逆着身后通道口微弱的光，只能看清他们佝偻的轮廓和猩红的烟头。
烟雾缭绕，带着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慢慢后退，后背却撞上了冰冷的金属。
两个同样打扮的身影，无声地从他身后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五人。
前后堵死。
为首一个瘦高个，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夹克，慢悠悠地往前踱了两步。
他脸上有道扭曲的伤疤，从嘴角一首延伸到耳根，像条蜈蚣。
“新来的？”
疤脸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
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林默身上和紧紧抱着的物资袋上扫视。
“刚才兑换点那儿，挺出风头啊？”
林默没说话，手指悄悄收紧了装着物资的袋子。
“别紧张嘛，小兄弟。”
疤脸又走近一步，几乎能闻到他嘴里喷出的腐臭味，“哥几个看你面生，好心，来给你讲讲方舟D区的规矩。”
他身后一个矮壮的胖子晃了晃手里磨尖的钢管，嘿嘿低笑。
“规矩就是…”疤脸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默脸上，“识相点，把点数…还有你刚换的那点东西，孝敬给‘毒蛇哥’我。”
他贪婪的目光死死钉在林默装着剩余点数凭证的口袋上。
“还有…”毒蛇的眼神变得阴冷，“你刚才…是怎么让那破机器变出金字的？”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威胁：“说出来，说不定…毒蛇哥我心情好，以后罩着你？”
林默的呼吸变得急促。
冰冷的汗水顺着脊柱往下滑。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硬拼？
五个亡命徒，他赤手空拳，毫无胜算。
交出点数？
那意味着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活不过明天。
说出“文明之眼”？
那无异于***。
毒蛇显然失去了耐心。
“妈的，哑巴了？”
他猛地啐了一口，眼神凶戾起来，“给脸不要脸！”
他身后的胖子狞笑着，拎着钢管上前。
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
林默的瞳孔收缩。
他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再次撞上冰冷的集装箱壁。
无路可退。
胖子抡起钢管，带起一股恶风，朝着林默的脑袋就砸了下来！
林默甚至能看清钢管上凝结的暗褐色污垢。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他绝望地偏头，闭眼。
预想中的剧痛和黑暗并未降临。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在耳边炸开！
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咔嚓”脆响！
还有胖子杀猪般的惨嚎！
林默猛地睁开眼。
一个高大如铁塔般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他面前。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迷彩服，肩膀宽阔，肌肉虬结的臂膀稳稳抬起。
胖子的手腕，此刻正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那只手青筋毕露，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钢管，己经脱手掉在地上。
胖子的手腕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角度，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肤，鲜血淋漓。
“啊——我的手！
我的手！”
胖子瘫软在地，抱着断腕翻滚哀嚎。
毒蛇和另外三个混混的脸色瞬间变了。
惊愕。
然后是暴怒。
“操！
哪来的杂种敢管老子闲事？”
毒蛇眼中凶光暴涨，反手就从后腰抽出一把磨尖的三角刮刀！
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芒。
另外三人也纷纷亮出武器：生锈的砍刀、绑着刀片的木棍。
气氛瞬间绷紧到极点。
挡在林默身前的高大男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
皮肤黝黑粗糙，像砂石打磨过。
一道深刻的疤痕划过眉骨，却没有破坏那份沉静如磐石的气质。
他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扫了一眼在地上打滚哀嚎的胖子，又看向如临大敌的毒蛇西人。
“滚。”
他的声音不高，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毒蛇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三角刮刀指着对方，色厉内荏地吼道：“***找死！
知道老子是谁吗？
疤脸毒蛇！
这片…我再说一次。”
高大男人打断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瞬间扩散开来。
那是久经沙场、真正见过血的煞气。
毒蛇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握着刀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另外三个混混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高大男人的目光落在毒蛇手中的三角刮刀上，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要么滚。”
“要么，和他一样。”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却让毒蛇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毒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盯着对方，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
汗水从毒蛇的额角渗出。
终于，他猛地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他怨毒地剜了一眼林默，又死死盯了那高大男人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然后，他带着手下，拖起还在嚎叫的胖子，狼狈地退进了巷道的阴影深处。
脚步声迅速远去。
狭窄的巷道里，只剩下林默和那个如山般挡在他身前的男人。
还有地上那一小滩刺目的鲜血，和一根冰冷的钢管。
林默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还在狂跳。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他看着眼前沉默高大的背影，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男人转过身。
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看向林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没事吧？”
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没了刚才那股迫人的煞气。
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摇了摇头。
“没…没事。
谢谢你。”
男人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根沾着血的钢管。
动作干脆利落。
然后，他转身，迈开步子，似乎就要离开。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一种强烈的首觉涌上心头。
在这个吃人的方舟里，这样的人…太少了。
“等等！”
林默脱口而出。
男人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回头。
林默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飞快地说道：“我…我叫林默！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沉默了几秒。
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陈武。”
说完，他不再停留，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通道的拐角。
只留下一个名字。
林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陈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滩尚未凝固的血迹。
方舟D区的生存法则，冰冷而残酷。
毒蛇的怨毒眼神，像毒蛇的信子舔过他的皮肤。
他知道，这事没完。
他摸了摸口袋，那点可怜的剩余点数凭证还在。
还有…背包夹层里，那块冰冷的青铜爵碎片。
他必须更快。
更快地适应这个规则。
更快地…找到活下去的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通道两侧锈迹斑斑的铁皮墙。
一张贴在集装箱门缝边缘的、用防水油布打印的告示，吸引了他的注意。
告示被污渍覆盖了大半。
但标题几个鲜红的粗体字依然刺眼：紧急招募：地铁隧道探索小队下面一行稍小的字迹：目标：回收“文物潮汐”涌现物品，情报显示为古籍类。
报酬：基础点每人100，额外根据回收物品价值分成。
林默的目光，死死钉在“古籍类”三个字上。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