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点的回响
这里空气潮湿，永远弥漫着合成食物、劣质酒精和机油混合的古怪气味。
凌尘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避开了几个在角落里进行非法神经接驳的瘾君子，闪身进入了一栋毫不起眼的旧式公寓楼。
这里是他的安全屋之一，一个被他用多层物理和信息屏障伪装起来的巢穴。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凌尘才靠在门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警默服己经解除，露出他被汗水浸湿的作战背心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深处却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困惑。
他走到工作台前，将那枚承载着“火种计划”的记忆晶片插入了解析仪。
数据很快传输给了匿名委托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笔巨款转入了他的加密账户。
交易完成。
但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闭上眼睛，试图回忆刚才在何瑞安忆质中看到的恐怖景象。
那个旋转的“点”，那个宏大的声音……刚一回想，一阵剧烈的眩晕就袭来，太阳穴像被钢针穿刺般疼痛。
“回响……果然留下了强烈的忆质回响。”
凌尘低声咒骂了一句。
“忆质回响”是拾忆人最大的职业风险。
在接触过于强烈的记忆后，那段记忆会像病毒一样在拾忆人自己的大脑中留下残影，轻则做噩梦，重则精神错乱，甚至人格解离。
而这次的“回死”，是他从业以来遇到的最诡异、最霸道的一个。
它不像一段被动的记录，更像一个主动的“植入”。
他启动了另一台更为精密的仪器——“自我意识扫描仪”。
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束从他眼前扫过，很快，一面全息屏幕上呈现出他大脑的意识结构图。
代表他自身记忆的区域是稳定的蓝色，而在一片蓝色海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微小但极度活跃的黑色旋涡。
它正在缓慢旋转，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动。
“该死，它在……扎根。”
凌尘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外来的记忆碎片，正在试图与他自身的记忆网络建立永久性连接。
他尝试用常规的“精神净化”程序去清除它，但程序刚一靠近，就被那黑色旋涡强大的信息引力撕得粉碎。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常规手段己经失效，他只剩下一个选择。
他打开一个加密通讯频道，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瞳姐。”
他叫了一声。
“阿尘？”
对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充满韵味的女声，“你这可是稀客。
你这个点联系我，要么是发了大财，要么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看你这要死不活的语气，应该是后者吧？”
瞳姐，是新海市灰色地带的一个传奇。
她经营着一家名为“遗忘之所”的记忆典当行，表面上是买卖一些无伤大雅的私人记忆，实际上，她是地下世界最顶尖的信息掮客和忆质处理专家。
也是凌尘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
“麻烦比天还大。”
凌尘苦笑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将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隐去了“火种计划”的具体内容，只强调了那段关于“零号奇点”的异常记忆和永生集团的追杀。
通讯那头沉默了良久。
“永生集团的‘清道夫’……”瞳姐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他们从不出动，除非触及到了他们的核心机密。
阿尘，你这次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我知道。
我想问的是，‘零号奇点’，你听说过吗？”
“没有。”
瞳姐回答得很干脆，“我的信息库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词条的记录。
就像它……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个答案让凌尘更加不安。
“还有更糟的，”他指了指自己大脑的扫描图，“它在我脑子里留下了‘回响’，而且我清除不掉。”
瞳姐再次沉默，似乎在快速思考。
几秒后，她说道：“别再尝试自己清除了。
这种未知的高维信息碎片，你越是抵抗，它和你的精神链接就越是稳固。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排斥它，而是……理解它。”
“理解？”
凌尘皱眉。
“对。
把它当成一个加密文件。
你现在需要找到‘密钥’去解读它，而不是用杀毒软件去删除它。
那个何瑞安，就是你的第一个线索。
永生集团既然为了这段记忆追杀你，说明他们也在寻找这把‘密钥’。
你必须比他们更快。”
瞳姐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凌尘混乱的思绪。
“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
“来我这里一趟吧，”瞳姐继续说道，“我这儿有些老古董，也许能帮你暂时压制住‘回响’。
顺便，我帮你查查，何瑞安在死前，除了工作，还和什么特别的人或物有过接触。
密钥，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通讯，凌尘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走到窗边，看向这个被霓虹和雨水统治的城市。
永生集团，这个像巨兽一样盘踞在新海市顶端的企业，一首以研究生命延续和记忆永存为旗号。
难道，他们研究的终点，就是那个所谓的“零号奇点”？
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没有去抗拒，而是尝试着去“聆听”脑海中那个黑色的旋涡。
剧痛没有再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浩瀚的孤独感。
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点”，但这一次，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新的信息。
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而是一串……坐标。
一个位于新海市下层工业区的废弃坐标。
凌尘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这个“回响”，不仅在影响他，还在……引导他！
它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了一眼瞳姐发来的典当行地址，又看了看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废弃坐标。
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摆在了他的面前。
去寻求瞳姐的帮助，是稳妥而理性的选择。
但那个来自“奇点”的坐标，却像一个致命的诱惑，拨动着他作为顶尖拾忆人的好奇心和冒险本能。
短暂的思索后，凌尘的眼神变得决绝。
他抓起一件不起眼的外套，戴上兜帽，再次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之中。
他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解开“零号奇点”秘密的钥匙，和他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或许指向同一个方向。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真相，他都必须亲自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