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原来有味道。是土腥味,浓郁、冰冷、带着腐殖质的微甜,争先恐后地塞满我的口鼻,
堵死每一丝求生的缝隙。沉重的、带着湿气的土块一下下砸在身上,
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撞击都碾碎一根骨头,挤压出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我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徒劳地挣扎,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刮擦,
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直到指尖血肉模糊。意识在窒息和剧痛中浮沉,濒临涣散。
“……密码……真的改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我混沌的脑海。是沈清歌。那个永远穿着白裙,
笑容温婉,被周慕白放在心尖上,称之为“白月光”的女人。“放心。
”周慕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低沉,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事成之后的慵懒笑意。
那曾让我无数次沉溺的嗓音,此刻淬满了地狱的寒冰。“她临死前,
不是‘亲口’告诉我们了么?‘最爱我的日子’。啧,真是到死都蠢得天真。
”泥土落下的间隙里,我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倚着那把昂贵的铁锹,
或许还悠闲地晃着手中那杯他钟爱的勃艮第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月光下,
一定像极了我此刻流尽的鲜血。“处理干净点。”沈清歌的声音又飘了下来,
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近乎残忍的淡漠,“江晚舟,
还有她那碍事的爸妈……一个都别留痕迹。那笔信托基金和江氏的股份,我们等太久了。
”“当然。”周慕白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耳膜,“她爸妈的‘意外’,
安排得够漂亮。这次,轮到她了。清歌,很快,江家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包括你一直想要的那块祖母绿,据说就锁在江家的老宅保险柜里。”轰隆!
一大捧冰冷的泥土兜头盖脸地砸下,彻底封死了最后一点光线和空气。
江家的一切……保险柜……密码——“最爱我的日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我被泥土彻底掩埋的胸腔里轰然爆发,
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氧气。原来父母的“意外”坠机,我的惨死,
都只是为了江家那富可敌国的家产,为了打开那个藏着传家宝的保险柜!而我,江晚舟,
竟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亲手把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用“爱情”的名义,献给了这对豺狼!
周慕白!沈清歌!喉咙被泥土和血块堵死,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黑暗的地底,
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无声地诅咒。恨意如同实质的荆棘,刺穿我的灵魂。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生不如死!我要你们亲眼看着,
你们处心积虑夺走的亿万家产,如何一寸寸变成勒死你们的绞索!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
…………嗡——尖锐的耳鸣如同钢针穿透颅骨,猛地将我刺醒。光线,惨白刺眼的光线,
毫无遮挡地刺入眼帘。我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太大,
牵扯得全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痛?我……还活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空气涌入肺叶,
没有泥土的腥臭,只有空调送风系统过滤后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清凉。不是地底!
不是棺材!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米白色丝绒窗帘,
清晨的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身下是King Size的定制床垫,
柔软得如同云朵。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铃兰香薰气息,那是母亲最喜欢的味道。
这是我的卧室。江家别墅,顶层的主卧。我僵硬地转动脖颈,
目光死死盯住床头柜上那个造型简洁的电子闹钟。冰冷的蓝色数字,
清晰地跳动着:2023年9月28日 AM 7:03九月二十八日!七天!
距离父母那场被精心策划的“意外”坠机,还有整整七天!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我一把撑住冰冷的床头,指尖用力到泛白,
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指甲划过光滑的烤漆面板,留下几道浅白的划痕——这不是梦!
这真实的触感,这刺目的日期!我重生了!回到了地狱降临之前!
巨大的狂喜和更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恨意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
在我体内疯狂对冲、撕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周慕白那张温润如玉、深情款款的脸,
沈清歌那副圣洁无辜、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交替着在我眼前闪现,
最后都化为墓穴上方他们冷漠的对话和冰冷的泥土。
“最爱我的日子”……保险柜密码……“呵……”一声短促、冰冷、毫无温度的笑,
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溢了出来。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锈蚀的铁片,
带着一种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非人的寒意。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嗡嗡的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拿起那部最新款的手机。屏幕解锁,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发信人:慕白。内容:晚晚,晚上有空吗?新发现一家法餐厅,环境很私密,
味道也绝。想你了,一起晚餐?顺便……聊聊我们未来的事?未来的事?
聊聊怎么让我父母“意外”坠机?聊聊怎么活埋我?聊聊怎么瓜分我江家的血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
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疼痛***着神经,让我濒临失控的理智强行回笼。
冰冷的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却也让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锐利。周慕白,
沈清歌。你们不是想要江家的一切吗?好。这次,我亲手送你们。我盯着那条信息,
屏幕的冷光映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神却一点点沉淀下来,
如同极北冰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幽深、死寂,却酝酿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暴风雪。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片刻,然后落下。不是回复信息,而是直接点开通讯录,
拨出了一个尘封已久、却深深烙印在骨髓里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秒通。“喂?
”一个低沉、略显沙哑、带着明显宿醉未醒的慵懒和不耐烦的男声传了过来,
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和隐约的笑闹,“谁啊?大清早的……”“陈放。”我开口,
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电话那头的喧嚣。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下来。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陈放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的慵懒和不耐烦荡然无存,
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江晚舟?”他顿了顿,
语气变得极其古怪,“真是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大小姐居然还记得我这个‘不成器’的表哥?”陈放,我那个名义上的远房表哥。
曾经是江家寄予厚望的旁支子弟,却因为一场涉及挪用家族信托资金的重大丑闻,
被我父亲雷霆震怒之下彻底驱逐出江氏核心圈,甚至差点被送进监狱。这些年,
他在家族边缘地带苟延残喘,靠着一点人脉做些灰色地带的金融掮客生意,对江家,
尤其是对我父亲和我,怀有刻骨的恨意。他是条毒蛇,盘踞在阴影里,伺机而动。
从前世周慕白一次醉酒后得意忘形的炫耀中,我隐约得知,
周慕白能在江氏内部某些关键环节动手脚,离不开陈放这个“内鬼”的穿针引线。
他们本就是同类,在黑暗中互相吸引,互相利用。而现在,我要利用这条毒蛇的毒牙,
去咬死另一对豺狼。“帮我做件事。”我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依旧平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立刻,
去查‘新港资本’旗下一支名为‘远航物流’的私募基金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特别是,
所有流向‘星海创投’旗下离岸空壳公司的款项。时间点,重点放在最近一周。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新港资本,是周慕白掌控的核心投资平台之一。而星海创投,
表面上与沈清歌毫无关系,实际却是她通过复杂代持结构暗中操控的白手套,
专门用于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资金。前世,周慕白就是通过这条隐秘的管道,
将大量挪用的客户资金输送给沈清歌,用于支持她那个庞大而邪恶的医疗造假计划。
“远航物流?星海创投?”陈放的声音充满了狐疑和警惕,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江晚舟,***在耍我?老子凭什么帮你查这些?
还是这种要命的……”“凭我知道你去年在澳门葡京**,输掉的那笔两千万高利贷窟窿,
下个月底就是最后的还款期限。”我打断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精准地钉入他的要害,“也凭我知道,那笔钱,
你挪用的是‘宏远地产’那个养老社区项目的托管账户资金。一旦爆雷,宏远的李董,
可不会像我父亲当年那样,只是把你赶出去了事。”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像是陈放猛地撞倒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充满了惊恐和被瞬间扼住咽喉的慌乱。“你……你怎么……”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冷冷地截断他,“重要的是,你帮我办好这件事,
把我要的资金流水证据链拿到手,清晰、完整、无法辩驳。那两千万的窟窿,我帮你填平。
另外,”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砝码,“你不是一直眼红周慕白现在的位置吗?
事成之后,他在新港资本的位置,就是你的。”巨大的诱惑和致命的威胁同时压下。
电话那头只剩下陈放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你……你要对付周慕白?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扭曲的兴奋。“为什么?
”“这与你无关。”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你只需要回答,做,还是不做?
”长久的沉默,仿佛连电流都凝滞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做!
”陈放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和贪婪,“妈的!老子干了!证据链,
三天!最多三天,我他妈给你挖个底朝天!”“两天。”我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过期不候。”不等他回应,我直接切断了通话。
冰冷的屏幕倒映着我苍白如纸的脸,唯有那双眼睛,
燃烧着幽暗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火焰。周慕白,沈清歌,你们精心构建的罪恶堡垒,
就从这第一块基石开始崩塌吧。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依旧是周慕白的信息。我盯着那个名字,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敲下回复:好。晚上见。发送。
放下手机,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昂贵的地毯上,每一步却都像是踩在刀锋之上。
巨大的恨意支撑着我,也撕扯着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晨曦中如同精密模型般铺陈开的城市。远处,
***总部大厦那独特的、如同巨大钻石切面的玻璃幕墙,
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芒。那曾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
也曾是我眼中幸福的象征。如今,它只是我的战场,是我为父母和自己复仇的祭坛。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一次,是打给父亲生前的首席特别助理,林哲。
一个沉默寡言,却能力卓绝、绝对忠诚于江家的男人。前世父母坠机后,
他被周慕白以“业务调整”为由,迅速边缘化,最终抑郁离职。
他曾试图提醒过我周慕白的异常,却被沉浸在“爱情”中的我嗤之以鼻。电话接通,
林哲沉稳的声音传来:“大小姐?这么早?”“林叔,”我的声音放得很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脆弱,这是从前那个天真愚蠢的江晚舟会有的语气,
“我……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梦到爸爸妈妈……还有慕白他……”恰到好处的哽咽停顿。
林哲那头立刻紧张起来:“大小姐?您别急,慢慢说!是周先生他……”“不,
不是慕白的问题。”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是梦……太真实了。
妈妈坐的飞机……出事了……就在下周……”我精准地说出了父母原定出差的日子和航班号。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我能想象林哲此刻紧锁的眉头。“还有……”我继续加码,
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惶惑,
“梦里……家里的保险柜……密码好像被人知道了……是……是‘最爱我的日子’……林叔,
这个梦太不吉利了,我好怕!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
”我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保险柜密码。前世,正是这个被周慕白用虚情假意套出的密码,
成了害死我的导火索。果然,林哲的声音瞬间凝重到了极点:“大小姐,您别慌!
只是一个梦!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快速权衡,
“您说的保险柜密码……确实需要更换!董事长和夫人下周确实有重要的国际行程,
安全方面必须万无一失!这样,我立刻安排!”他的声音透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果断:“第一,
我会亲自协调,为董事长和夫人更换下周出行的航班,
确保航线、机型、机组人员全部重新核查!第二,老宅主保险柜密码即刻作废,
启用最高级别的生物识别加密系统!第三,我会以集团安全审查升级的名义,
对所有核心高管,特别是……与您和周先生关系密切的人员的权限进行临时复核!
”他刻意在“周先生”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成了!“谢谢林叔!
”我声音里的惶恐消散了一些,带着浓浓的依赖,“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挂断电话,
我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脆弱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第一步,父母的安全,
暂时有了保障。第二步,周慕白挪用的资金证据链,陈放这条毒蛇已经在撕咬。
那么第三步……沈清歌。我打开手机浏览器,
指尖在搜索框里快速输入:康宁国际疗养中心沈清歌医疗数据。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沈清歌那个所谓突破性的“阿尔茨海默症早期逆转疗法”的核心临床数据,
正是来自康宁疗养中心那些无力反抗、被家人遗忘的老人。她利用职务之便,篡改数据,
甚至……对那些老人进行了违规的、高风险药物试验,只为了炮制出光鲜亮丽的论文,
登上神坛!屏幕上很快跳出康宁疗养中心的官网信息。
我目光锁定在院长信箱和内部举报热线上。这一次,我要亲自撕开你这张圣洁的画皮。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了整座城市。
法餐厅“Le Jardin Secret”坐落在闹市区一隅,闹中取静。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水晶吊灯洒下暖黄暧昧的光晕,
空气中流淌着低回的爵士乐和昂贵食材的香气。侍者引着我走向深处最私密的卡座。
周慕白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头发精心打理过,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前。看到我走近,他立刻站起身,
脸上绽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眼底流淌着足以溺毙任何人的深情。“晚晚!
”他快步迎上来,极其自然地张开双臂,想要给我一个亲昵的拥抱。
就在他的手臂即将环住我的瞬间,我身体几不可查地一侧,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只让他的手尴尬地落在我的肩头,然后顺势滑落。
我的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毫无破绽的、带着些许羞涩和甜蜜的笑容,
仿佛刚才的闪避只是女孩子的矜持。“慕白。”我轻声唤他,
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依赖和雀跃,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
瞬间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错愕和不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路上有点堵,
等急了吧?”我自然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避开他伸过来想替我拉椅子的手。
周慕白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笑容依旧温润如玉:“怎么会?
等你多久都值得。”他落座,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我,带着宠溺,“晚晚,你今天真美。
”烛光跳跃在他英俊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就是这张脸,这副深情的面具,
骗走了我的一切,包括生命。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我端起桌上的柠檬水,
借着喝水的动作强压下去。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是吗?
”我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饰着眸底翻涌的冰寒,
“可能是……因为想到要和你一起吃饭,心情好吧。”我的声音放得很轻,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恋爱中少女的娇憨。周慕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
他打了个响指,侍者立刻上前,为他斟上红酒。猩红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摇曳,
折射出妖异的光泽,像极了前世墓穴上方他手中的那杯。“尝尝这个,
”他将酒杯优雅地推向我,声音低沉悦耳,“89年的罗曼尼康帝,特意为你醒的。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它复杂的层次感。”喜欢?是啊,前世的我,像个虔诚的信徒,
把他随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他说喜欢红酒,我就去学品酒;他说欣赏独立女性,
我就拼命证明自己;他说……他爱我。多么讽刺。我端起酒杯,指尖冰凉,
透过杯壁感受着那液体虚假的暖意。我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目光透过摇曳的酒液,
落在周慕白那张深情款款的脸上。“慕白,”我放下酒杯,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他,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清歌姐的。
”周慕白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凝滞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如常,
甚至带上了一丝关切:“清歌?她怎么了?”“我今天……无意间听到一点风声。
”我微微蹙起眉头,语气带着犹豫和担忧,“好像……跟康宁疗养中心有关?
说是有什么数据……不太合规?好像还涉及……违规药物试验?”我一边说,
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周慕白握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尽管他掩饰得极好,眼底还是掠过一丝极快的、混合着震惊和警惕的厉芒!
那绝不是对一个普通朋友应有的关切眼神!“哦?”他挑了挑眉,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以为然,“这……不太可能吧?清歌做事一向严谨,
对医学研究更是抱着近乎神圣的态度。是不是……什么无聊的谣言?”他放下酒杯,
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晚晚,你知道的,树大招风,
清歌最近在神经学领域风头太盛,难免招人嫉妒。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听听就算了,
别太放在心上。”多么滴水不漏!多么义正词严!将沈清歌的嫌疑撇得干干净净,
还把脏水泼给了“嫉妒”的同行。若非经历过那活埋的窒息,
我几乎又要被他这副“维护正义”的嘴脸骗过去。“真的吗?”我像是松了口气,
脸上重新露出信赖的笑容,“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嘛,清歌姐那么好的人,
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拿起刀叉,姿态优雅地开始切割盘中的鹅肝,
仿佛刚才的疑虑只是少女心性的一场小小风波。周慕白也重新拿起餐具,
只是动作明显比刚才僵硬了一丝。餐厅里流淌的爵士乐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紧绷的弦音。
晚餐在一种看似温馨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继续。周慕白依旧谈笑风生,妙语连珠,
不时流露出对我未来的“关心”和“规划”。
我则扮演着一个沉浸在幸福中、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小女人,偶尔恰到好处地附和,
偶尔流露出对他“事业”的崇拜。“对了,晚晚,”周慕白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切下一块牛排,动作优雅,“伯父伯母下周是不是要去瑞士谈那个新能源合作?行程定了吗?
需要我这边安排什么吗?”他的眼神温和,带着纯粹的关心。来了!终于切入正题了!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无奈和歉意:“啊,说到这个……慕白,真不好意思。
爸爸那边临时调整了行程,好像是因为集团内部的安全审查升级什么的,林叔亲自抓的,
具体换了哪一班飞机,连我都不知道呢。”我苦恼地撅了撅嘴,“林叔可严格了,
说是最高保密级别,连我这个女儿都不告诉。”周慕白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挂不住了。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惊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足以被我捕捉。“这样啊……”他放下酒杯,语气听不出波澜,
只是笑容淡了些许,“林助理……做事是越来越谨慎了。”他顿了顿,似乎想再探听点什么,
最终却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转移了话题,“也好,安全最重要。我们……说点别的?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陈放。
内容只有简洁的两个字:已发。后面附着一个云盘加密链接和一串复杂的提取密码。
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意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陈放这条毒蛇,
效率果然够高!我脸上依旧维持着甜美的笑容,
仿佛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手机弹出的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指尖却极其自然地划过屏幕,
将那条信息彻底删除,不留一丝痕迹。“好啊,”我抬起头,
迎上周慕白重新调整好的温柔目光,笑容比桌上的烛光还要明媚,“说说……我们的未来?
”我的未来,就是看着你们走向毁灭。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欲望之河。
我拒绝了周慕白殷勤的送回家提议,独自坐进了等候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窗升起,
隔绝了外面那个虚情假意的世界。“回公司。”我对着司机吩咐,声音里再无一丝伪装,
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深沉的锐利。车子平稳地驶向江氏总部。
我没有回顶层那间象征着权力的董事长办公室,而是直接下到安保级别最高的核心数据中心。
刷过层层门禁,冰冷的白炽灯光下,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独自坐在控制台前,打开了那个加密云盘链接。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输入冗长的密码。
屏幕闪烁,海量的数据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新港资本-远航物流基金。
资金流出-星海创投BVI。金额:USD 85,000,000。
日期:2023年9月25日。关联交易对手方:……。
资金最终接收方:……。伪造交易合同编号:……。实际资金用途:……。
一行行,一列列,触目惊心!陈放没有让我失望。这份证据链详尽得令人发指!
从新港资本违规挪用客户资金,到通过层层复杂的离岸公司和虚假贸易合同进行洗白转移,
最终汇入星海创投控制的账户。
清晰的银行流水、邮件指令截图、甚至还有几段模糊但能辨认出周慕白声音的加密通话录音!
那笔高达八千五百万美金的巨款,
最终的标注赫然指向:康宁疗养中心-沈清歌课题组-“曙光计划”临床试验经费。
曙光计划?呵,用无辜老人的生命和健康堆砌起来的、沾满血腥的“曙光”!
我盯着屏幕上沈清歌课题组那光鲜亮丽的宣传页面,
上面印着她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婉、如同天使降临的照片。前世,就是这张脸,这个笑容,
骗过了全世界,也骗过了愚蠢的我。怒火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冰冷而炽烈。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翻腾的恨意,手指在键盘上继续敲击。不是现在。这些证据,还不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
周慕白在金融圈根深蒂固,沈清歌在医学界声望正隆。他们有的是办法狡辩、转移视线,
甚至反咬一口。我需要一个更完美的时机。
一个让他们在最得意、最风光、最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被当众撕下所有伪装,
彻底身败名裂的时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我将这份致命的证据链,
宁疗�中心内部违规操作、数据篡改、甚至疑似非法药物试验的零散线索虽然还不够系统,
但足以引起监管风暴,进行了多重加密备份,
分别上传到几个只有我掌握的、位于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匿名云端。做完这一切,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数据中心恒温的冷气也无法驱散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周慕白,沈清歌。你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倒数。两天后,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深水炸弹,在财经圈和医疗圈同时引爆!突发!监管风暴!
知名私募“新港资本”涉嫌巨额资金挪用,核心项目“远航物流基金”被紧急冻结调查!
康宁国际疗养中心陷入丑闻漩涡!疑涉违规人体试验、数据造假,
知名神经学专家沈清歌博士团队接受调查!“曙光”陨落?沈清歌课题组成立仅一年,
曾获巨额风险投资,如今疑云重重!网络瞬间沸腾!财经新闻的标题冷酷而直接,
医疗板块的报道则充满了震惊和质疑。新港资本的股价开盘即暴跌,触发熔断!
康宁疗养中心门口挤满了愤怒的家属和长枪短炮的记者,白大褂的研究员们面色惶惶,
大门紧闭。风暴的中心,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周慕白消失了。电话关机,
办公室人去楼空,连他常去的几个私人会所也找不到人影。如同人间蒸发。而沈清歌,
这位曾经优雅从容、被镁光灯追逐的“医学女神”,
此刻正将自己反锁在市中心顶级公寓的顶层复式里。厚重的遮光窗帘死死拉紧,
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散落着摔碎的瓷器、倾倒的红酒瓶、被撕成碎片的报纸。“废物!都是废物!
”沈清歌双眼赤红,头发凌乱,早已没有了平日的半分温婉。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对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那笔钱怎么会查到星海头上?!康宁那边又是怎么回事?!谁泄露的数据?!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沈清歌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扭曲:“周慕白!
你少给我推卸责任!星海是你的白手套!资金是你挪的!现在出了事就想撇清?门都没有!
”她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砰!”一声巨响,手机四分五裂。
她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昂贵的丝绸睡衣沾上了酒渍和污痕。恐惧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完了……全完了……学术声誉,投资人的信任,
公众的崇拜……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崩塌!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