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卿站在物证台前,镊子尖挑起一片被撕碎的纸屑——顾瑜在法庭上毁掉的鉴定报告第七页。
红外扫描图的残角上,半个指纹在紫外灯下泛着青白的光。
不是顾瑜的。
他猛地扯松领带。
智能手表震动,心率升至118。
“还在加班?”
沈墨推门而入,紫砂壶里的普洱冒着热气。
他扫了一眼物证台,“客户刚来电,要求你‘谨慎处理’被告的抑郁症病史。”
纪卿的镊子戳穿了纸片。
“这不是病历。”
他翻转碎片,露出边缘一行小字:样本B经柠檬酸处理。
沈墨的壶嘴微微一颤。
十二岁的夏天,两个孩子用柠檬汁在画纸背面写秘密日记,用熨斗加热才会显现。
雨水顺着纪卿的西装下摆滴在画室地板上。
透过门缝,他看见顾瑜背对门口,左手握笔在纸上飞速移动——右手悬在身侧,手指痉挛般蜷曲。
画纸上是法律文书的标准字体,每个字母都精确镜像反转。
“偷窥癖是遗传的吗?”
顾瑜突然开口,笔尖没停,“你父亲当年也喜欢这样盯着我看。”
纪卿踹开了门。
松节油瓶被震倒,液体漫过桌面。
顾瑜猛地将画纸塞进《锈色·Ⅻ》画框背后,动作太快,碰翻了酒精灯。
火焰“轰”地窜起,纪卿本能地扑向那幅画——“别碰它!”
顾瑜拽住他手腕。
燃烧的酒精滴在纪卿手背,皮肤立刻泛起水泡。
两人在刺鼻的烟雾中对视,顾瑜的瞳孔紧缩成一点。
墙上的消防喷头终于启动。
冷水倾泻而下,浇灭了火,也淋湿了墙边一排素描。
每一张都是不同角度的纪卿。
“这是诽谤。”
顾瑜挡在湿透的画前,水珠从他睫毛滚落,“擅闯民宅加上——柠檬酸处理样本。”
纪卿甩了甩灼伤的手,从内袋抽出密封袋,“鉴定组刚确认,所谓‘原作’上的颜料经过人工老化。”
顾瑜的呼吸滞了一拍。
纪卿逼近一步:“你知道报告是伪造的,却宁可撕掉证据也不揭穿——”他猛地抓住顾瑜的右腕,“因为真画在哪?
在你手上?”
医用胶布被扯落,露出新鲜的针孔和……一道陈年烫伤,形状像字母Q。
纪卿的指尖发抖。
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偷偷在顾瑜手腕烙下自己名字的首字母,用的是烧红的钢笔帽。
“满意了?”
顾瑜抽回手,从画框后抽出那张镜像书写的纸,“不如看看这个?”
纸上是用柠檬汁写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大半,只剩几行可辨:“7月15日,纪明远收到转账…………必须让阿卿放弃绘画……”暴雨更猛烈了。
纪卿站在画室中央,冷水顺着下巴滴在领带上。
顾瑜蹲在角落翻找医药箱,后颈的胎记在湿透的衣领下若隐若现。
“为什么?”
纪卿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顾瑜扔来一管烫伤膏:“问你的好父亲。”
药膏砸在纪卿胸口,又滚到地上。
他弯腰去捡,突然僵住——被水浸湿的《锈色·Ⅻ》正在剥落。
表层颜料下,隐约露出另一幅画的轮廓:儿童夏令营合影,所有孩子的脸都被涂黑,只剩12岁的纪卿笑得灿烂。
窗外闪电劈过,刹那白光中,纪卿看清了画框背面刻着的小字: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