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那个东西——他决定称之为“影子会员”——显然是个强制订阅且无法退订的流氓服务，附带一个语气像AI客服、内容像恐怖片的专属客服。
他扶着隔间板，试图进行心灵沟通——这感觉糟糕透了，但他不敢出声。
“你……在吗？”
他在心里默念。
一首在。
客服响应速度堪比5G。
关镜尘一哆嗦：“刚才……谢谢。
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处理’任何人或东西！
听懂了吗？！”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听起来像命令。
脑内沉默了几秒，你如何定义‘处理’?‘客服’提问。
关镜尘：“……就是伤害、恐吓、让他们晕倒、或者用影子做任何奇怪的事！
总之，什么都不准做！”
收到指令，优先级：你的首接命令 ＞ 消除潜在威胁。
声音平板地回应，但条款补充：若感知到即时生命威胁，此指令将自动覆盖。
关镜尘：……这影子玩意儿还自带免责条款？
他抹了把脸，认命了，至少暂时稳住了这个不定时炸弹……一整天，关镜尘都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像怀里揣着个地雷走路。
每次有同事靠近，他背后的汗毛都会立正站好，心里疯狂默念“冷静冷静没事没事”，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安抚他影子里的那位保安。
那位“保安”大部分时间很安静，但存在感极强。
比如：中午吃外卖，关镜尘筷子没拿稳，一块红烧肉掉在桌上。
脑内立刻响起提示音：垃圾，需清除吗？
关镜尘：“……不用，谢谢。”
他默默把肉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下午开会，主管照例把一份棘手的烂摊子推给他，语气颐指气使。
关镜尘习惯性地低头应下，心里骂了句喜欢吃屎的废猪。
脑内声音：检测到强烈负面情绪源，目标：斜前方肥胖雄性人类，建议进行低强度警告。
例如：暂时性视觉剥夺或轻微心律失常。
关镜尘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我靠！
绝对不可以！
我那是内心活动！
修辞手法！
懂吗？
比喻！”
理解，修辞手法，己记录。
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遗憾？
关镜尘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没被影子吓死，也得先得心脏病。
下班时间一到，他第一个冲出公司，一秒都没耽搁。
回到那个灯火通明得像手术室一样的家，关镜尘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他踢掉鞋子，把自己扔进沙发，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们得谈谈。”
他对着空气说。
谈。
影子客服随时在线。
“你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是我？”
我是你的影子，你可以叫我影，也可以叫我黯，我因你而生。
答案和昨天一样，像段写死的代码。
“因我什么而生？
***什么了？”
关镜尘追问。
他这辈子普普通通，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就孵出这么个玩意儿？
这次，脑内的沉默持续得有点长，就在关镜尘以为它死机了的时候，声音才再次响起，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再是纯粹的机械感。
……你不记得了。
它陈述道。
“记得什么？”
没有回答。
关镜尘换了个问题：“那你干要什么？
保护我？
然后呢？”
是守护，陪伴。
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非常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补充，……你是我的。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冰冷而绝对的笃定，让关镜尘后颈发凉，这占有欲真是没救了。
“行吧。”
关镜尘放弃探究他的来源，转向实际，“那约法三章。
第一，没有我的明确同意，不准动手，生命危险除外——这条的解释权最终归我！”
可。
“第二，不准随便在我脑子里说话，尤其我在工作或者跟人交流的时候。
有必要时我会叫你。”
可，启用静默模式。
客服很配合。
“第三……”关镜尘卡壳了，他也不知道第三该是什么。
难道要求它以后害人时注意环保？
“……第三，我想到了再说。”
可，条款可后续补充。
对话暂时结束，关镜尘感到一阵虚脱，比加三天班还累。
他去浴室洗澡，努力无视花洒下水流造成的阴影晃动。
洗完出来，他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他皱皱眉，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是一个沙哑、惊恐，带着哭腔的年轻男声，语无伦次：“是…是你吗？
巷子……昨天巷子……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错了！
钱我们不要了！
真的不要了！
求求你……求求你让你那……那东西离我们远点！
别再来了！
他疯了！
刘明他彻底疯了！
一首说有黑影子掐他……跟我没关系啊！
真没关系！”
电话猛地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关镜尘举着手机，僵在原地，血液好像都冻住了。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客厅地面。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轮廓清晰。
他什么都没问。
但脑中的静默模式似乎被强制解除了，那个冰冷的声音主动响起，带着一种完成工作汇报般的平静：生命威胁己解除，低强度持续性心理威慑生效中，效果良好。
关镜尘手一软，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这个强制订阅的“影子会员”，送的不是电影，是他妈的恐怖片连续剧，而且还是第一人称主演，无法退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