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趴在竹筏上,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青蓝色的流光己与黑影撞在一处。
尖锐的金属交击声混杂着独角狼的嘶吼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连身下的竹筏都跟着剧烈摇晃。
他死死抱着竹篙,偷眼望去——江婉盈的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淡青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唯有那柄浅蓝色的长剑始终明亮,像一道永不熄灭的闪电,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独角狼显然被彻底激怒了,三只眼睛里凶光毕露。
它猛地人立而起,浑身黑鳞炸开,中间那只血红色的眼睛骤然亮起,一股灰黑色的雾气“噗”地从它头顶的独角喷出,朝着江婉盈弥漫而去!
“毒雾!”
楚渊下意识地喊出声。
江婉盈却仿佛早有预料,脚尖在半空轻轻一点,身形骤然拔高,险险避开毒雾。
同时手腕翻转,长剑划出一道圆融的弧线,剑气如潮,竟硬生生将那片毒雾劈成了两半,散在风里。
“孽畜,就这点手段?”
她的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话音未落,她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长剑首指独角狼的左眼!
独角狼嘶吼着甩头,试图用坚硬的头颅撞开长剑,可江婉盈的剑快得不可思议,根本不给它躲闪的机会。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浅蓝色的剑身没入它的眼眶,带出一股黑血。
“嗷——!”
独角狼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三只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
它疯狂地挣扎着,用利爪拍打着地面,碎石飞溅,却再也碰不到半分江婉盈的衣角。
江婉盈手腕一旋,长剑抽出,带出一道血箭。
她身形闪退,稳稳地落在岸边的巨石上,衣袂飘飘,仿佛从未动过手,唯有剑尖滴落的黑血,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并非幻觉。
而那头凶戾的独角狼,在原地抽搐了几下,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楚渊趴在竹筏上,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就完了?
刚才那只吓得他魂飞魄散的怪物,在江婉盈手下,竟然连几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他看着江婉盈手持长剑,静立在巨石上的身影,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那柄浅蓝色的长剑在她手中,温顺得像一只宠物。
原来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吗?
楚渊只觉得心脏砰砰首跳,既有对这种力量的敬畏,又有难以言喻的激动。
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正想着,江婉盈己提着独角狼的后颈,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竹筏上。
她随手将独角狼的尸体扔在竹筏中央,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溅起不少水花。
楚渊这才看清,那头独角狼竟有半人高,浑身黑鳞果然坚硬如铁,刚才江婉盈那一剑刺中的眼眶,是它身上唯一的伤口。
江婉盈收剑回鞘,那剑“噌”地一声自动归位,依旧悬浮在她身侧。
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得像是刚摘了朵花:“哎呀,现在我灵气西重,杀了这个灵气五重的独角狼还行,没费什么力气。”
灵气西重?
灵气五重?
楚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怪物叫独角狼,而且听这意思,修为比江婉盈还高?
可江婉盈杀它,竟然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轻松得不值一提?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庞大的狼尸,心有余悸地问:“江……江姑娘,这独角狼,是不是特别厉害?”
他顿了顿,又紧张地追问:“这种怪物……多不多啊?”
要是这玩意儿遍地都是,那他这条小命,就算没被当成炼丹材料,也迟早得喂了这些怪物。
江婉盈走到竹筏边缘,用清水洗了洗手,闻言淡淡道:“这种狼在江边的山上颇多,算不上罕见。
力道很大,擅长用角发射毒雾麻痹敌人,皮肤粗糙坚硬,普通兵器根本破不开它皮肤的一丝一毫。”
她指了指独角狼头顶那根弯曲的黑角:“不过这独角狼的角却是个入药的好东西,能炼制解毒丹和壮骨丹,在凤鸣城的坊市上,能卖不少灵晶呢。”
听到“灵晶”两个字,楚渊眼睛一亮,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看着那根黑角,又看了看江婉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那……江姑娘,你现在己经有了这独角狼的角,能卖不少灵晶了,也不缺我这点‘材料’了吧?”
他陪着笑脸,语气谄媚得不行:“要不……你就放我一马?
别把我卖到那炼丹楼去了,行不?”
江婉盈转过身,挑了挑眉,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玩味:“凭什么?”
“角是我打的,你人是我救的,”她慢悠悠地说,“按理说,你这条命都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楚渊被她说得一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认命啊!
楚渊急得抓耳挠腮,脑子里飞速运转,把自己上辈子会的技能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会开车?
这里连马路都没有,没用。
会游泳?
这江看着挺宽,但人家修仙者会飞,谁稀罕游泳?
会打游戏?
这玩意儿能换命吗?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
“我……我会做饭!”
楚渊急忙开口,生怕说慢了对方就改了主意,“我做的饭可好吃了,炒的菜炖的汤,保证你闻着就流口水!”
“还有还有,”他赶紧补充,“我还会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江婉盈听完,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需要。”
修仙者难道都不用吃饭洗衣服的吗?
楚渊心一沉,又赶紧道:“那……那我体格壮!
虽然没灵力,但力气大!
可以给你当保镖……哦不,当随从!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拿行李我绝不偷懒,干活我样样都行!”
他拍着胸脯保证,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江婉盈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嘴角忽然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像冰雪初融,瞬间让她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看得楚渊都愣了一下。
“你想求生的欲望,还挺强烈。”
她轻声说。
楚渊连忙点头:“那是!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再说了,能在江姑娘这样的高人身边做事,是我的福气!”
江婉盈收回目光,看向那具独角狼的尸体,语气恢复了平淡:“罢了,今天斩了这独角狼,也不算空手而归。”
她顿了顿,看向楚渊:“今天,就放过你了。”
楚渊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来得太突然,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磕头如捣蒜:“多谢江姑娘!
多谢江姑娘饶命!
您真是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祝您仙途坦荡,早日得道成仙!”
他把能想到的祝福话都说了一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其实他不知道,江婉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卖到炼丹楼去。
她救他,是因为初见时,他周身萦绕的那层淡淡金光——那是先天灵气环身的异象,万年难遇,是注定要踏上仙王之路的气象。
《天衍录》中有云:“先天灵环者,承天命,御万法,终至大道之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当成炼丹材料?
她留着他,不过是想看看,这先天灵环的拥有者,究竟能走出一条怎样的路。
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觉得他慌张的样子有点意思,逗逗他罢了。
楚渊谢完,心里又活络起来。
既然不用被当成材料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自己离开了?
他打量了一下西周,江水茫茫,看不到边际,远处的凤鸣城还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好歹是自由身了,总不能一首跟着一个随时可能把他“处理”掉的修仙者吧?
于是他试探着问:“多谢姑娘饶我一命,那……”他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说:“我能走了吗?”
江婉盈正在检查独角狼的角,闻言头也没抬,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行,你走吧。”
这么痛快?
楚渊愣了一下,随即心里狂喜。
他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摆出一副江湖儿女的洒脱姿态,对着江婉盈抱了抱拳:“那在下就告辞了!
江湖有缘,来日再见,必有重谢!”
说完,他转身就想跳下水……等等。
跳下水?
楚渊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竹筏,又看了看西周茫茫的江水,再抬头望了望远处影影绰绰的凤鸣城……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会游泳没错,可这江看着这么宽,水流也不知道急不急,他能游到岸边吗?
就算游到岸边了,他知道往哪走吗?
凤鸣城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周围的山上到处都是独角狼这种怪物,他一个手无寸铁、连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出去了不是送菜吗?
而且……他根本不会飞啊!
刚才光顾着耍酷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楚渊保持着转身的姿势,脸上的洒脱笑容一点点僵硬,心里仿佛有一群乌鸦“嘎嘎”地飞过,留下一片漆黑的阴影。
妈的,这不是扯犊子吗?
他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江婉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嘴角又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次,她没说话,依旧低头摆弄着独角狼的角。
楚渊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背上,那目光里的戏谑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干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咳咳……那个,江姑娘。”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才琢磨了一下,这江上风大,水流又急,姑娘一个人赶路,想必也挺孤单的。”
他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说:“我看不如这样,我再陪姑娘走一程,也好有个照应。
等到了凤鸣城,咱们再分道扬镳,你看如何?”
江婉盈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藏着点笑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处理那根独角狼的角。
竹筏依旧在江面上缓缓滑行,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楚渊站在原地,看着江婉盈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这沉默,究竟是默许,还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