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返程的高铁上,我捡到个红得扎眼的百元红包。背面一行小字:“捡起即借寿命一年,
默认同意。”我嗤笑一声,掏出钢笔在下面回复:“谢谢,不借。已公证。
”对铺老太太突然瞳孔骤缩。“撕掉!快让俺撕掉!这契约不能公证啊!
”1.高铁车厢像个巨大的、闷热的金属罐头,在轨道上轰隆隆地前行,
把最后一点年味碾碎在冰冷的钢铁之下。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灰蒙蒙的田野和光秃秃的山丘,
看久了,眼睛发涩。车厢里混杂着泡面、劣质香水、汗液和消毒水的古怪气味,腻得人头晕。
小孩间歇性的哭闹、外放刷短视频的聒噪背景音、还有隔壁大爷震天的呼噜,
各种声音搅和在一起,没个清净。我缩在靠窗的位子上,脖子和腰早就僵得发酸,
只想把这剩下的几个小时尽快熬过去。 列车轻微颠簸了一下,
小桌板上没放稳的空矿泉水瓶滚落下去。我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冰凉的塑料瓶身,
视线余光就瞥见了它。卡在前排座椅金属支脚和车厢壁的缝隙里,红得异常扎眼,
像一滴凝固的、不合时宜的血。是个红包。 厚厚的,看样子塞了不少。谁这么不小心,
把这东西落这儿了?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斜前方的大妈张着嘴睡得正香,
对座的两个年轻人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种微妙的、捡到便宜的窃喜感悄***钻出来。我手指一勾,把那红包捞了出来。
材质比普通红包厚实些,滑溜溜的,红得有些刺目。翻过来,背面有一行竖排的印刷小字,
墨色深得发黑,像是刚刚印上去的:“捡起即借寿命一年,默认同意。”我愣了一下,
随即差点笑出声。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恶作剧?吓唬三岁小孩呢?
估计是哪个无聊家伙的整蛊玩具,或者是什么不入流的迷信小把戏,
专骗那些爱贪小便宜又心里有鬼的人。反正这钱,捡了也是白捡。
我指腹摩挲着那厚厚一沓的质感,心情莫名好了点。摸出随身带的钢笔,旋开笔帽,
想也没想,就在那行小字下面,用力地划拉上一行回复。笔尖刮过滑溜的纸面,
留下深蓝色的、清晰无比的墨迹:“谢谢,不借。已公证。”写完,自己瞅着还挺乐。公证?
公哪门子的证?就是故意怼着那故弄玄虚的劲儿去的。顺手把红包里的钞票抽了出来,
崭新挺括的一百元,红票子,看着就喜气。数了数,整整十张。一千块。意外之财。
我把钱揣进兜里,捏着那个变得空瘪、却还留着那两行对峙字句的红包,
想着是随手扔进垃圾桶还是再看看。就在此时!“呃 !
”一声极其怪异、像是被死死扼住喉咙发出的急促抽气声,猛地从对面铺位炸开。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是那个从我上车就躺在上铺、几乎没什么动静的老太太。
她不知何时竟探出了大半截身子,枯槁干瘦得像一截老树根,
一头稀疏的白发乱糟糟地支棱着。此刻,她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可怕地外凸着,
死死盯着我手里的那个空红包,浑浊的眼球上血丝瞬间密布,
充满了某种极度惊骇、几乎要崩溃的疯狂。那眼神根本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像是见了鬼。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得完全懵了,捏着红包,僵在原地。“给 给俺!!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声音尖厉得吓人,猛地就从那狭窄的上铺扑了下来!
动作僵硬又迅猛得完全不像个老人,直直朝着我手里的红包抓来!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双正常老人的手,干瘪,布满深褐色的斑点,指甲又长又黄,蜷曲着,
活像一对枯瘦的鸟爪,带着一股狠绝的劲儿,直刺我的面门!我完全是出于本能,
握着红包的手猛地往后一缩,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格挡。
“嘶啦 ”她的指甲尖险险擦过我的手背,留下几道***辣的白痕,差一点就见了血。
“疯婆子!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那老太太一扑落空,竟直接踉跄着摔趴在了我刚才坐的位子上。
她猛地抬起头,脸孔扭曲得完全变了形,惊恐万状地指着那个红包,全身筛糠似的抖,
声音撕裂般尖叫:“撕掉!快!快让俺撕了它!!撕了!!那不能写!不能啊!
这契约不能公证!不能啊啊啊 !!”她语无伦次,尖叫得岔了音,
挣扎着又要爬起来扑向我,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头,让人脊梁骨嗖嗖冒冷气。
车厢里终于被这巨大的动静彻底惊醒。周围几排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茫然。乘务员焦急的声音从车厢另一端由远及近:“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哪位旅客需要帮助?”我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老太太那绝望癫狂的尖叫反复回荡 “契约不能公证!”契约?公证?我猛地低头,
看向自己刚刚在那行小字下写下的回复:“谢谢,不借。已公证。”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
裹挟着冰碴,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脑海。难道?那红包上的鬼话?是真的?!
这念头太过骇人,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但眼前老太太这完全超出常理的、歇斯底里的反应,
根本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乘务员拨开围观的人挤了过来:“大娘?您怎么了?冷静点!
有什么话好好说!”老太太根本不理她,眼睛依旧死死焊在那个红包上,
嘴里反复念叨:“毁了它!快毁了!不然完了!全完了!”她挣扎着还想冲过来,
被乘务员和旁边一个热心大叔勉强拦住。我的目光死死锁在老太太身上。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撞得肋骨生疼。不对。绝对不对。如果这诡异契约是真的,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公证”?她不是应该强行让我“借出”寿命吗?她抢红包,
不是为了这个?她怕的是 “公证”这个行为本身?
我的视线锐利地扫过她被乘务员拉住的手臂。因为剧烈的挣扎和动作,
她那宽大的、洗得发白的旧式棉袄袖子蹭了上去,
露出手腕一截干枯的、像是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手腕。那手腕上,似乎?
我瞳孔猛地一缩。那手腕上,根本不是什么老年斑或皱纹!那是一圈圈、一绺绺,
密密麻麻、扭曲缠绕的暗红色刺青!像无数条细小的、狰狞的毒蛇盘踞在那里,
又像是一张张被缩到极小、重叠烙印上去的借条!
那些诡异的图案文字深深浸入苍老的皮肤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和陈旧感,看久了,
几乎让人头晕目眩!“捡起即借寿命一年”?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大胆的推测,
如同出膛的子弹,瞬间击中我的思维。我猛地抬起头,不再看那令人不适的手腕,
目光直接射向被拦住的、状若疯癫的老太太。
周围嘈杂的劝解声、询问声、议论声仿佛瞬间褪去,被过滤得干干净净。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除了疯狂的恐惧,
深处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一种极度焦灼的、仿佛濒临某种极限的绝望。
2.我忽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点玩味和残忍的、看穿了一切的笑。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混乱。“婆婆。”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甚至还刻意拖长了一点调子,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
“您这手腕上 是收了多少‘寿命’啊?”老太太的疯狂挣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猛地一滞,骇然看向我。我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举了举手里那个写着字的、无比烫手的红包,
嘴角那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
您这着急上火的劲儿 ”“您这私自开张的‘寿命银行’ ”“是不是 快要 破产清零了?
”最后四个字,我几乎是一字一顿,轻飘飘地问了出来。像是一根无形的针,
精准地刺破了一个胀到极致的气球。老太太脸上的疯狂、惊恐、焦灼,
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凝固,然后咔嚓碎裂,露出底下最原本的、死一样的灰白和绝望。
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眼睛里的光熄灭了,整个人猛地往下一瘫,
全靠乘务员和大架着才没软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 嗬 ”的、漏气一般的声音,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完全超乎理解的对话和场面震住了,瞠目结舌,
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只有高铁还在轰鸣着,疯狂地向前冲刺,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时暗淡了许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车厢里的灯光变得惨白刺眼,
照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乘务员和大叔架着彻底瘫软、面如死灰的老太太,
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询问。我没说话,只是慢慢收回了举着红包的手,
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滑溜纸面上,自己写下的那行深蓝色字迹的凹凸感。“谢谢,不借。
已公证。” 指尖有点凉。事情,显然才刚刚开始。
乘务员和那位热心大叔半搀半架着那摊软泥般的老太太,把她安置在了旁边的空座位上。
她像是被抽走了魂,脑袋耷拉着,眼眶深陷,嘴里只剩下来回咕哝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仔细听,好像是“完了 全完了 ”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
目光在我、老太太和那个诡异的红包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惊疑、恐惧和一种猎奇般的兴奋。
有人偷偷举起手机,又被乘务员严厉的眼神制止。“都散开点!别围着了!
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乘务员努力维持着秩序,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显然也没处理过这种诡异状况。她看向我,眼神复杂.“这位 先生,这到底 ?
”我捏了捏手里的红包,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重逾千斤。“我也不清楚。”我打断她,
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这位老太太突然就来抢我这个红包,情绪非常激动。
可能......”我顿了顿,找了个最蹩脚但也最省事的借口。“可能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受了什么***。”乘务员显然不信,但看着老太太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又看看我明显不愿多谈的态度,只好点点头:“我们已经联系前方车站派出所,
下一站会有民警上来处理。请您也配合一下调查。”“没问题。”我爽快答应。心里清楚,
警察来了,这事更解释不清,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车厢里的骚动暂时平息下去,
但那种紧绷的、窥探的气氛并未消散。我坐回自己的位子,
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我没理会,再次仔细端详起那个红包。
鲜红的底色,滑腻的触感。背面那行印刷的“捡起即借寿命一年,默认同意”字迹乌黑,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而我那行深蓝色的“谢谢,不借。已公证”横在下面,
钢笔的墨水甚至微微洇开了些许,形成一种古怪的对峙。我当时只是随手一写,
为了怼那句“默认同意”,图个心里痛快。为什么老太太会对这两个字产生那么剧烈的反应?
她尖叫着“契约不能公证”。契约?我心思一动,再次看向那行印刷小字。难道这玩意儿,
真的具备某种强制性?一旦捡起,就单方面成立了?而我写下的“已公证”,
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层面,打破了这种强制性?甚至反过来制约了它?所以她才那么害怕?
甚至不顾一切地要毁掉?她手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像借条一样的刺青又是什么?
如果“捡起即借”是真的,那她是在收集寿命?而我的“公证”,
可能意味着她这套规则的崩坏?所以她反应那么大,说什么“破产”?
一个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我脑子里翻滚,却没有答案。这一切都太超出常理,
像个荒诞离奇的噩梦。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投向对面座位的老太太。
她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不再喃喃自语,只是低着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厢地板,
双手死死地抠着自己棉袄的衣角,那布满“借条”刺青的手腕微微颤抖着。她在怕什么?
仅仅是怕“公证”带来的反噬?还是怕别的什么东西?就在这时!哐当!
高铁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巨大的障碍物,
整个车厢猛地向一侧倾斜!“啊 !”惊叫声四起。小桌板上的物品噼里啪啦往下掉。
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车厢陷入一种恐怖的昏暗。窗外,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
不知何时竟然完全黑透了!浓得像墨,看不到一丝光,
只有列车本身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里疯狂地切割,一闪而过照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炸开,
那根本不是熟悉的田野或山丘,而是一片扭曲的、荒芜的、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大地,
怪石嶙峋,看不到任何生命迹象!“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我们到哪儿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蔓延。3.列车还在疯狂前行,但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车轮摩擦轨道发出一种极其刺耳、让人牙酸的尖啸,完全不似正常的声音。
“各位旅客请不要惊慌!请保持在原位!系好安全带!”乘务员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
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电流杂音。混乱中,我死死抓住座椅扶手,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就算是天气突变,也不可能黑得这么彻底,这么诡异!窗外的景象?
我的目光猛地射向对面的老太太。她抬起了头。在明明灭灭、剧烈闪烁的惨白灯光下,
她的脸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僵滞。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不再是绝望和恐惧,
而是一种极致的、疯狂的 贪婪和渴望!她不再看地板,也不再看我,
而是直勾勾地、近乎垂涎地 盯着我的身后!我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触感,毫无征兆地,贴上了我的后颈。
像是一块冰冷的、沾满粘液的皮革,又像是什么东西垂下来的、没有生息的舌头。 缓慢地,
一下,一下地,蹭着我的皮肤。带着一种打量猎物的、令人作呕的滑腻感。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脖子僵硬得无法转动。眼角余光拼命地向后瞥,
却只能看到一丝极其黯淡的、扭曲的虚影,紧贴在我的座椅靠背之后。车厢里的温度骤降,
呵气成霜。周围的惊叫声、哭喊声仿佛被隔开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那冰冷的蹭刮感,和老太太那双越来越亮、越来越贪婪的眼睛,无比清晰。
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咀嚼,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那东西是什么?
它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因为那个红包?还是因为 我的“公证”?
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老太太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声音,
极低,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战栗:“来 来了 讨债的 来了。
”“祂 闻到了。”“闻到你‘公证’了的 ‘坏账’。”她的目光终于从我的身后,
缓缓移到了我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竟然混合着一种诡异的同情和更大的贪婪。“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