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林薇坐在长桌末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抵着冰凉的实木桌面。她面前摊开着一份即将决定她家族生死的合同,
条款严苛得像一道道催命符。父亲坐在对面,鬓角灰白,短短几日仿佛老了十岁,
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绝望的哀求。而主导着这一切的男人,就坐在主位上。顾景深。
她的丈夫,法律意义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墨色西装,身姿挺拔,
神情淡漠地听着下属汇报。日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进来,
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林薇的存在,也没注意到她家族那岌岌可危的困局。他的全部注意力,
都在手边那一摞待签的文件,和……无名指上那枚低调的铂金婚戒。林薇的心,
随着他翻阅文件的细微声响,一点点沉入冰窖。三个月前,也是在这间会议室,
他亲手将一份同样冰冷的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签了它。”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依依回来了,她身体不好,受不得***。”苏依依。
那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林薇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那是顾景深心口的朱砂痣,
是他少年时代求而不得、惦念了整整十年的白月光。而她林薇,
不过是他迫于家族压力、用来应付长辈的挡箭牌,一个在正主归来前,临时占位的替身。
如今正主归来,替身自然该谢幕退场。他甚至体贴地补充:“放心,离婚补偿不会少你,
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那一刻,林薇看着他冷硬的眉眼,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她三年的婚姻,小心翼翼藏起的爱恋,在他眼里,终究只是一场可以明码标价的交易。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早在结婚那天,他就明确告诉过她,这场婚姻的本质。
是她自己蠢,在他偶尔流露的、或许是出于教养的温和中,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
她只是平静地拿起笔,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顾景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他预备了她的不甘、她的愤怒,
独独没预备她的干脆。林薇站起身,将协议推回给他。“顾总,”她甚至礼貌地笑了笑,
眼底却一片荒芜,“祝你和苏小姐,百年好合。”说完,她转身离开,脊背挺得笔直,
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她爱了整整三年的男人。她没有立刻搬出顾宅。不是留恋,
而是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比如,安顿好家里因为投资失败而焦头烂额的父亲,
比如……瞒下她肚子里刚刚悄然孕育的小生命。是的,她怀孕了。就在他提出离婚的前一周,
她忐忑又欣喜地确认了这个消息。她甚至幻想过,这个孩子的到来,
会不会让他们的关系有一丝丝改变。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这个孩子,
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她绝不会用孩子来捆绑他,更不会让她的孩子,
成为他和他心上人之间的膈应。她藏得很好,宽松的衣物,刻意保持的距离,
以及离婚后他几乎从不归家的事实,都成了她最好的掩护。直到今天。父亲几乎跪下来求她,
求她看在家族企业的份上,求顾景深高抬贵手,签下这份救命合同。那是林家几代人的心血。
所以,她来了。坐在了这个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等待着前夫对她家族的最终审判。顾景深终于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
最终,落在了末位的林薇脸上。那眼神很复杂,有一丝极快的诧异,
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更多的,却是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深沉。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对她最后一点情分吗?会看在他们三年夫妻的面上……“林总,”顾景深开口,
声音平稳无波,是对着她父亲说的,“这份合同,风险太大,顾氏无法承接。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终判决。林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薇猛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甚至连一句敷衍的场面话都不愿意说。彻骨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终于彻底认清,在这个男人心里,她和她的一切,轻如尘埃。会议是怎么结束的,
她不知道。她只记得父亲失魂落魄、踉跄离开的背影,记得顾景深在众人的簇拥下漠然离席,
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很久很久。
直到小腹传来一阵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抽动。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那里,
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然生长。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决绝,猛地冲散了所有的绝望和难堪。
她不能再等了。为了孩子,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搬出顾宅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顾景深大概忙于陪伴他失而复得的白月光,
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前妻的动态。她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国内所剩不多的资产,
订好了飞往国外的机票。那里有她早年留学时交好的朋友,可以提供暂时的庇护。离开前,
她去做了一次产检。B超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孕囊已经初具人形,像一颗努力跳动的小豆子。
医生笑着告诉她宝宝很健康。看着那张模糊的图像,林薇冰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这是她的孩子,她一个人的宝贝,是她未来所有的希望和寄托。她小心翼翼地将B超单收好,
拉着简单的行李,毅然踏上了异国的航班。没有告别,也没有留恋。
顾景深发现林薇彻底消失,是在一周后。他因为一个临时的跨国并购案,出差了几天。
回国后,鬼使神差地,他让司机绕路去了顾宅。自离婚后,他很少回来这里。空荡荡的别墅,
总会让他莫名感到烦躁。车停在雕花铁门外,他习惯性地抬眼望去,却猛地怔住。
别墅里……一片漆黑。不是没人时的黑暗,而是一种死寂的、毫无生气的黑。往常无论多晚,
总会有一盏暖黄的廊灯为她亮着。他心里莫名一紧,推门下车。指纹解锁,大门应声而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冰冷空旷的气息。没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他一度觉得厌烦的茉莉花香。
他快步走进去,打开客厅的大灯。璀璨的水晶灯照亮了一切,也照得他瞳孔骤然收缩。
客厅……空了。不是遭贼的那种凌乱,
而是那种……仿佛被人精心计算过、有条不紊地搬空了一切属于某个人的痕迹的空。
她常坐的那张沙发贵妃榻不见了,茶几上她用来插花的那几个水晶花瓶消失了,
甚至……连厨房里她专属的那套印着小猫的杯碟,也都无影无踪。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几乎是跑着上了二楼,推开主卧旁边她那间卧室的门。空的。衣柜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一件她的衣服都没有留下。梳妆台上,所有瓶瓶罐罐都被清走,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枚钥匙,和一张纸条。钥匙,是这栋别墅的钥匙。纸条上,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打印出来的,没有丝毫个人情绪——“顾总,物归原主。两清,
勿念。”“两清……勿念……”顾景深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她走了。不是赌气回娘家,
不是暂时离开。她是真的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给他留下!他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立刻!马上!给我查!
林薇去哪了?!”他对着电话那头的特助失控地低吼,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
顾氏的能量是巨大的,但当所有的调查结果汇聚过来时,顾景深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关停,所有银行卡冻结销户,
出入境记录查不到任何信息她用了些特殊渠道,甚至连她那个陷入困境的家族,
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她父亲只是老泪纵横地求他高抬贵手,别再找他女儿麻烦。
她为了躲开他,竟做到了如此决绝的地步!为什么?就因为他没有签那份合同?
就因为他选择了依依?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怒火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她凭什么?
凭什么在搅乱了他的生活三年后,又这样一走了之?她以为这场婚姻,是她想开始就开始,
想结束就结束的吗?!“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他狠狠地将手机砸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接下来的日子,顾景深变得阴晴不定,
暴躁易怒。公司里人人自危,汇报工作时大气不敢出。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却总是在深夜回到那栋空旷冰冷的别墅时,被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逼得几乎发疯。
他开始失眠,一闭上眼,就是林薇离开时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
和她最后那句“祝你和苏小姐百年好合”。她怎么能那么平静?难道这三年的婚姻,
对她来说就真的没有一点意义?苏依依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变得更加温柔小意,试图安抚他。
“景深,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或者……我去帮你把林小姐找回来?
她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不用!”顾景深猛地打断她,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她爱去哪去哪!与我无关!”苏依依被吓了一跳,委屈地红了眼眶。
顾景深看着她这副柔弱的样子,心底却莫名地生出一丝不耐。他忽然想起,
林薇似乎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表情。她总是安静的,隐忍的,
偶尔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他看不懂的……悲伤。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第一次对苏依依的靠近感到有些不适。“依依,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依依咬着唇,不甘心地离开了。顾景深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这戒指,自从戴上后,他就从未摘下来过,
甚至连离婚后也没有。为什么?他找不到答案。只是觉得,摘掉它,
会让他心里某个地方变得空落落的,极其不舒服。时间一天天过去,
寻找林薇的消息石沉大海。顾景深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整个人瘦了一圈,
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特助带来了一个消息——虽然没找到林薇本人,
但通过一些国际医疗系统的模糊线索追踪,
怀疑她可能去了北欧某个以社会福利和医疗水平闻名的国家。
而且……线索似乎与一家妇产医院有关。妇产医院?顾景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
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开……那么决绝地消失……甚至连家族困境都不管不顾……难道……难道她……北欧的冬天,
白雪皑皑。林薇租住在一栋临湖的小木屋里,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空气清冷,
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心。她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宽松的毛衣也遮掩不住。
宝宝很乖,除了早期的些许孕吐,几乎没有折腾她。她学会了给自己做营养餐,
学会了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学会了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光。
朋友帮她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妇产医院和月子中心,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几乎快要忘记顾景深,忘记那段不堪的婚姻。直到那个傍晚。她刚从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
提着一些新鲜的食材和一瓶牛奶,踩着积雪,慢悠悠地走回小木屋。远远地,
她看到木屋门口,停着一辆与这个宁静小镇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车旁,
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肩头落满了雪,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他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和疲惫。林薇的脚步猛地顿住,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她也一眼就认出了他。顾景深。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男人缓缓地转过身。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在他的眉骨、眼睫,
和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瘦了,下颌线更加锋利,
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慌、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痛楚。
他的目光,死死地、一寸寸地,钉在她明显隆起的腹部上。像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林薇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后退了一步,
全身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深深刺痛了顾景深。他喉咙剧烈地滚动着,
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孩子?”林薇抿紧嘴唇,
没有回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恐惧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她的沉默,
等同于默认。顾景深眼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他踉跄着上前一步,
雪花从他肩头簌簌落下。“我的?”他问,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林薇看着他,
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顾总放心,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更不会用它来要挟你什么。”她的话,像一把冰锥,
狠狠刺入顾景深的心脏。他想起自己递给她离婚协议时说的那句“补偿不会少你”,
想起自己在她父亲哀求时冷漠的拒绝……原来她以为,他找到这里,是怕她用孩子要挟他?
巨大的悔恨和疼痛瞬间将他吞没。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
脸被冻得微红,眼神却清亮而坚定,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冷漠。
不再是那个在顾宅里总是低眉顺眼、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林薇。她变了。而改变她的,
是离开他,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不……”他猛地摇头,声音哽咽,
带着全然的慌乱和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薇,我……”他试图靠近,想看清她,
想确认这一切不是他的幻觉。林薇却警惕地又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顾总,
这里不欢迎你。”她的声音冷得像这北欧的风,“请你离开。”说完,她不再看他,
拿出钥匙,径直走向木屋门。顾景深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看着她打开门,
就要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恐慌和绝望达到了顶点。他不能让她走!绝不能!“林薇!
”他嘶吼出声,像是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猛地冲过去,在门关上的前一秒,
用身体抵住了门板!“对不起!”他眼睛红得吓人,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
混合着脸上的雪水,狼狈不堪,“是我错了!对不起!”林薇被他的突然闯入惊得脸色一白,
护着肚子连连后退。“我不该跟你离婚!我不该忽视你!
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家……”他语无伦次,所有的骄傲和冷漠在这一刻粉碎得彻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如果你知道?
”林薇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如果你知道,你会怎样?不离婚?
为了孩子勉强和我在一起?顾景深,你觉得那是我想要的吗?”她的质问,像一记记重锤,
砸得他哑口无言。是啊,如果早知道,以他当时的混账心态,大概率会做出更伤人的决定。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腹部,那颗冷硬了三十年的心,
痛得无以复加。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矜贵倨傲的男人,此刻竟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蹲在她的脚边,
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隆起的腹部。林薇猛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冷。
“林薇……”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哀求,
“给我一个机会……求你……让我补偿……让我照顾你和孩子……”“我不需要!
”林薇狠下心肠,别开脸不去看他破碎的神情,“顾景深,我们已经离婚了!
在你为了苏依依抛弃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结束了!这个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请你立刻离开!”“不!”顾景深猛地抱住她的腿,像个无助的孩子,
将脸埋在她温暖的羽绒服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不走!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苏依依,
我只要你……只要孩子……”他语无伦次地忏悔着,哭泣着,
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踩在了脚下。林薇僵硬地站着,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冰凉湿意和男人的颤抖。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
似乎被这滚烫的泪水灼穿了一个小小的洞,但更多的,是麻木和疲惫。伤害已经造成,
不是几句忏悔和眼泪就能抹平的。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抽回自己的腿。“顾景深,放手吧。
”她的声音疲惫而淡漠,“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我们之间,
早在你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就彻底完了。”她看着他瞬间灰败绝望的脸,
狠心道:“如果你还对这孩子有一丝怜悯,就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就是你……最好的补偿。”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屋内,当着他的面,
缓缓地、坚定地关上了门。将他,连同他所有的忏悔和泪水,彻底关在了门外。
顾景深跪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望着他永远无法再企及的天堂。屋里,
隐约传来她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屋外,是他破碎的、无声的绝望。雪花,无声地落下,
覆盖了一切。仿佛想要将这纠葛、痛苦与悔恨,彻底掩埋。门板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门内,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木门,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玄关的地板上。
外面那个男人绝望的哽咽和风雪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搅得她心口一阵阵发紧,
闷痛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护住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剧烈波动的情绪,不安地动了一下。“宝宝不怕……”她低声喃喃,
声音带着未褪的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冷硬。
可当顾景深真的那样卑微地跪在雪地里,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时,
她筑起的心防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三年婚姻,她见过他冷漠,见过他疏离,
见过他工作时的杀伐果断,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狼狈的一面。为什么?就因为这个孩子?
还是因为……他那该死的、迟来的掌控欲在作祟?林薇闭上眼,
努力将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不能心软。绝对不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他为了苏依依毫不犹豫地抛弃她时,就该想到今天。门外的哭泣声和哀求声,
不知何时渐渐低了下去,最终被呼啸的风雪声彻底掩盖。他走了吗?林薇的心莫名空了一下,
随即又被更大的警惕和疲惫淹没。走了也好。走了,就彻底清净了。
她撑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没有再透过猫眼去看外面。她走到窗边,拉紧了厚厚的窗帘,
将整个世界的风雪和那个男人,都彻底隔绝在外。这一夜,林薇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反复出现顾景深赤红的眼睛,和他跪在雪地里的身影。有时,
他又变回那个冷漠矜贵的顾总,将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语气凉薄:“她回来了,你该走了。
”她在冰与火的双重煎熬中辗转反侧,直到天光微亮,才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
已是中午。雪停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窄窄的光带。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林薇的心跳莫名有些快。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积雪覆盖的小院外,空无一人。那辆黑色的宾利不见了。他果然走了。林薇松了口气,
心底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悄然蔓延开。她甩甩头,将这不该有的情绪压下,
开始给自己准备早餐。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顾景深没有再出现,
也没有任何来自他的消息。仿佛那晚他跪在雪地里的崩溃和哀求,
只是林薇焦虑过度产生的一场幻觉。她试图恢复之前平静的生活,
每天散步、看书、听胎教音乐,和朋友通电话报平安。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总会下意识地留意窗外的动静,听到汽车引擎声会莫名紧张,独自一人时,
更容易陷入沉默和发呆。孕晚期的各种不适也开始加剧。腰酸背痛,腿脚浮肿,
夜里抽筋抽得厉害。有一次她半夜疼醒,冷汗涔涔地坐起来,
笨拙地想要自己揉开小腿紧绷的肌肉,却因为肚子太大使不上力,徒劳地折腾了半天,
最终无力地瘫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孤单涌上心头,鼻子一酸,
眼泪就掉了下来。如果……如果他在……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断。
她擦干眼泪,咬着牙,再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尝试,直到筋疲力尽才勉强缓解。
她不需要他。她自己可以。又过了几天,林薇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异常。她院子外的积雪,
总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露出平整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路口。她明明没有请人打扫。
她订的鲜牛奶,每天清晨都会准时出现在门口的小保温箱里,瓶身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用打印的字体贴心地写着“低温杀菌,孕妇可饮用”。
可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订这种品牌的牛奶。她去镇上的母婴店买东西,店员对她格外热情,
结账时甚至“恰好”有她正需要的孕妇枕到货,并且给她打了极大的折扣,几乎是半卖半送。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林薇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猛地想起顾景深那晚嘶吼着说的“让我补偿……让我照顾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