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照上的油墨味早已干透,林晚指尖翻飞,正给沈聿熨烫明天会议要穿的衬衫。
蒸汽氤氲里,手机屏幕突兀地在料理台上亮起,一条新信息跳出来:“沈哥,晚上老地方?
嫂子没起疑吧?还是老规矩,说你加班?”林晚的手顿了一下。结婚三年了,
沈聿最近加班的频率高得不正常。鬼使神差地,
有些颤抖地点开了那条信息上方沈聿刚发出去的消息——是一张她弯腰半跪擦地的背影照片。
配文***得刺眼:“招个住家保姆多贵?这个可是终身免费,做饭洗衣样样拿手,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自带暖床功能。兄弟们,婚结起来啊哈哈哈哈,
还有带彩礼一样多的嫁妆,给咱们生孩子传宗接代,血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屏幕的光冰冷地映着她的脸。
那些字眼——“保姆”、“终身免费”、“挥之即去”——像淬了剧毒的尖刺,一根根,
带着恶意的阴寒,狠狠扎进她毫无防备、滚烫跳动的心脏。不是密密麻麻,而是万箭穿心,
瞬间将她钉死在“幸福”的虚妄十字架上。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那几行淬毒的文字,连同屏幕里那个男人虚伪的灵魂,
一同碾碎、嵌进自己的骨血,成为永世无法剥离的耻辱烙印。三个年!
她以为这一千多天的晨昏颠倒,是上天终于垂怜她这个孤女,
赐予给她的一个温暖坚实的港湾。她心甘情愿地折断了曾翱翔天际的羽翼,
将那些关于星辰大海、关于独立自我的棱角与梦想,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磨平、熨帖,
妥帖地藏进他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衬里,系进他每日清晨那条昂贵的领带结中。
她连呼吸都放轻、放缓,生怕一丝浊气,一丝不妥,
就惊扰了这场她视若珍宝、奉若神谕的“天赐良缘”。原来……原来如此!
在他那精心雕琢的绅士皮囊之下,在他曾低语“我爱你”的薄唇之后,
在她倾尽所有温柔构筑的“家”里,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如此精准而恶毒地浓缩成:一份随叫随到、永不解约、无需支付分毫的“终身制奴仆契约”!
一件可以随意使用、任意折损、厌烦时便可像丢弃垃圾般挥手摒除的“免费劳力”!
“咔哒——”一声远比想象中更清脆、更决绝的断裂声,在她胸腔深处炸响。那不是弦断,
而是她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痴妄和信任的脊梁,彻底粉碎成齑粉!支撑她世界的支柱,
轰然坍塌。蒸汽熨斗沉闷地“嗤”了一声,
熨烫板上那件她精心打理、几乎找不到一丝褶皱的昂贵衬衫,
瞬间烙下一个焦黑的、丑陋的洞,边缘卷曲,如同她此刻被灼烧的自尊。
空气里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些温柔体贴、事无巨细的照料,在他眼里,
不过是一场精心计算过的廉价雇佣。她存在的全部价值是一张免费且自带巨款的保姆的标签。
暮春的咖啡馆玻璃窗外,斜雨织成朦胧的灰纱。当林晚抱着被雨水打湿的文件夹冲进门时,
沈聿的拿铁恰到好处地倾翻在她米色西装套裙上。"对不起!
"他抓过纸巾的手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浅灰色衬衫袖口露出腕骨的弧度,
"这件衣服我赔给您。"林晚抬眼撞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里,那里面晃动着货真价实的慌乱。
后来她才知道,
计的"意外"耗去沈聿三周时间踩点——他摸清她每周三下午四点会到这家店买黑森林蛋糕。
沈聿的追求如同精密滴定实验。第二次偶遇在美术馆抽象派特展,
他们精准“偶遇”于一副冷门画作前。当林晚驻足沉思时,
他低声道:“这幅《熵增》的撕裂感…像不像小时候看着父母争吵,
明明想粘合碎片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站在这幅画前的样子,
让我想起自己…也只有面对科学和艺术时,才能暂时逃离那种孤独吧?”“我父母离异,
靠奖学金挣扎,感谢苦难让我更懂珍惜温暖”。
“真羡慕你能把理性和感性结合得这么好…这大概是我缺失的完整人格。”第三次“偶遇”,
是深夜图书馆外突降暴雨,林晚被困在檐下。沈聿开车“恰巧”路过,
摇下车窗惊呼:“林晚?快上车!这雨得下通宵!”他车内递上干毛巾和热茶:“别介意,
是新的。我常备这些,总担心有人像今晚的我一样狼狈。”沈聿调低音乐后,
在雨幕包围的车厢内轻叹:“奇怪,明明认识不久,但送你回家让我有种…安心的归属感。
”一声克制的咳嗽后,哑声说:“能帮我拧下保温杯吗?手冻僵了…”第四次"偶遇"时,
他捧着烫金请柬的手指带着薄茧:"朋友画廊开幕,你说过喜欢莫奈的睡莲。
"林晚怔住——那不过是他偷听她与同事闲聊咖啡杯图案时的随口感慨。
烛光晚餐的牛排切开时带着完美粉晕,沈聿突然放下刀叉:"你耳后有颗小痣。
"指尖悬在空气里描摹,"像星图里被遗忘的暗星。"林晚耳根发烫,
未曾注意侍应生端上甜点时与他交换的眼色——后厨备忘录里写着:林小姐忌口芒果,
沈先生特意更换菜单三次。求婚前夜,沈聿带她参加顶级投行晚宴。
水晶灯下他游刃有余地切换三种语言,却在香槟塔倾倒时突然攥紧她的手。回家路上,
他额头抵着车窗喃喃:"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喘口气。"林晚熬了整夜煮醒酒汤,
灶上文火舔着珐琅锅,如同舔舐她日益膨胀的拯救欲。晨光中沈聿吞下汤羹,
喉结滚动如濒死的天鹅:"晚晚,给我个家吧。"汤勺坠地的脆响里,
林晚没看见他垂眸时嘴角的松弛——猎手看着猎物主动走进铺着天鹅绒的牢笼。清晨,
沈聿揉着惺忪睡眼,习惯性地喊:“晚晚,我那条蓝条纹领带呢?
”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和日积月累理所当然的指使。
厨房里没有传来熟悉的、带着温顺回应的脚步声。沈聿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只见林晚安静地坐在餐桌旁。桌上没有冒着热气的早餐牛奶和煎蛋,只有一杯凉透的白水。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高等量子力学》,旁边是摊开的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公式。晨光透过窗户,勾勒出她专注而冰冷的侧脸轮廓。“领带?
”林晚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胶着在那些艰深的符号上,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井水,
“在衣柜第二格。以后你自己找。”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还有,
从今天起,早餐你自己解决。我的时间,”她终于抬眼,那眼神锐利得让沈聿心头莫名一悸,
“很贵。”沈聿愣住了,像被什么东西噎住,那句“你发什么神经”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林晚,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温顺地围着他转的妻子,如此陌生而遥远。
她眼底那片曾经只映着他的温柔湖泊,如今结了冰,底下是深不可测的寒渊。
深夜的书房成了林晚的堡垒。厚重的专业书籍堆满了书桌一角,演算纸雪片般铺开。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窗内只有台灯昏黄的光晕和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声音单调却充满力量,像一把小锉刀,正在一点点锉掉过去那个温顺模糊的影子,
重塑她自己的骨骼。客厅电视里传来无聊综艺的喧闹,沈聿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终于按捺不住,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房门口,斜倚着门框,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耐和轻慢:“哟,
真用功啊?林大研究生。”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桌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
“别白费力气了,你以前那点成绩早还给你高中老师了吧?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明天给我做什么菜。”那些尖锐的、带着贬低意味的话语,
像细小的冰针飞射过来。林晚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沈聿。
灯光下,他脸上那种混合着轻蔑与掌控欲的神情如此清晰。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