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赏析的课堂上，窗外的蝉鸣还带着夏末的余温，莫楚却对着课本上《红楼梦》的选段发起了呆。

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惊动了前排的同学。

讲台上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莫楚，你来说说，黛玉葬花这段，体现了她怎样的性格特质？”

他猛地回神，站起身时椅子腿擦过地面，发出一阵短促的声响，全班的目光瞬间落在他身上。

换作刚穿越过来那几天，他恐怕连黛玉葬花的情节都记不全，但现在，至少能勉强组织起语言。

“是敏感、多愁善感，还有对美好事物逝去的惋惜。”

老师点点头，没再多问：“坐下吧，上课专心些。”

坐下时，他瞟了眼桌角的手机，屏幕上方的日期清晰显示着：2012年9月9日。

距离他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刚好两个月。

最初的手忙脚乱早已沉淀下来，父亲莫振海三个月前因车祸而意外离世，留下了莫斯电子厂——这家以电风扇、排插、电饭煲等家电为主营产品的厂子，虽算不上全国知名，却也是本地颇受认可的家电品牌，整体估值有五六千万。

原身因为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才让他这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住进了这具22岁的身体里。

这两个月，他一边熟悉着这个世界，一边跟着母亲陈斯美熟悉工厂的事。

做了多年会计主管的母亲，把工厂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在做决策时总有些犹豫，每次开管理层会议，都会下意识看他的反应——那眼神里，有对儿子的依赖，也有怕他扛不起重担的担忧。

下课铃响了，莫楚合上笔记本起身。二月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刮过教学楼前的香樟树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陈斯美的消息：“晚上过来确定明晚的直播，你下课直接回厂里吧？”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好”字，发送后收起手机。

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2012年的阳光不算刺眼，却透着一股蓬勃的劲儿。家电市场正处在激烈竞争中，莫斯电子厂就像一艘在浪潮里前行的船，不算顶尖，却稳稳承载着一个家的分量。

他紧了紧背包，朝着校门口走去。不管是社会的脉络，还是工厂里的脉络，他都得一步步理清楚，接稳了。

车子刚驶入工业园区，远远就能看到“莫斯电子厂”那几个褪色的红色大字。莫楚推开车门，车间里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比记忆中又低了些，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塑料味。

莫斯电子厂刚建的时候，这里还是郊区，周围都是一片荒芜。但随着城市的发展，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城区，车水马龙，与曾经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楚回来啦？”陈斯美迎出来，她的身姿优雅，身上穿着量身定制的蓝色长裙，剪裁得体。然而，袖口处却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墨渍，诉说着她内心的烦忧。

强装的笑容掩盖不住哀伤，眼角的细纹在笑时更加明显。

她默默地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饭菜，心中思绪万千。工厂的前途让她感到迷茫，失去了顶梁柱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

饭桌上，陈斯美一个劲往他碗里夹排骨，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莫楚看出她有心事，主动开口：“妈，这周厂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斯美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轻声道：“上午城南那个地产商又来电话了……说地皮报价加到一亿三，还说可以先付一半定金。”

莫楚夹菜的动作停了。这已经是母亲这个月第三次提起卖地皮的事。父亲刚走那会儿，厂里人心惶惶，莫楚刚接手的时候，也有人私下找过他，说不如趁现在行情好，把厂子盘出去，拿着钱安安稳稳过日子。

“妈，”他放下筷子，语气认真，“这厂不能卖。”

陈斯美叹了口气，眼圈有点红：“我知道你念着你爸的心血，可现在多难啊！”

“原材料涨价，市场的销量迟迟上不去，账面上也没有多少……”

“难，也要做下去！”

莫楚斩钉截铁地说道，

“爸以前总说，莫斯电子厂是他一辈子的脸面，他想让街坊邻居提到咱家的东西，都竖大拇指。”

“相信我，明天的直播一定会有效果的！”

这话里，一半是因为原身父亲的原因，另一半则是他自己的野心。

他确实对家电制造一窍不通，连排插的安全标准都记不全，但他脑子里装着另一个时空的轨迹——他知道几年后智能家电会掀起浪潮，知道消费者会越来越看重设计和性价比，这些都是莫斯电子能抓住的机会。

陈斯美看着儿子，忽然觉得他好像变了。以前那个提起工厂就皱眉的少年，眼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藏着团火。

“可是你……”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莫楚的眼神定住了。

“妈，给我半年时间。”他语气笃定，“让我试试。要是半年后还是不行，再谈卖厂的事，我绝无二话。”

陈斯美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伸手擦掉眼角的泪：“行，妈信你，已经按你的要求整改了工厂。”

“还别说，这么一弄，整个厂子都变了模样！”

饭后，莫楚走在厂区里，打量着工厂的变化。

锈迹斑斑的铁门重新打磨上了漆，堆积的旧废料清理走了，地上积了多年的油污也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塑料味都显得亲切了。

还有人还在准备明晚的直播，他们在布置了场景，摆放道具，调试设备。

莫楚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了成就感。

没有系统又怎样？不懂技术又何妨？

他既然占了这具身体，就得接住这份责任。

父亲的执念，他的野望，或许都能从这个的电子厂开始。

夜风掠过耳边，带着点凉意，莫楚却觉得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