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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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乔安夏在疗养院那张硬板床上醒来时,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今天是她40岁生日。也是她被纪淮舟丢在这座偏远破败的疗养院的第10年。昨夜,

那扇生锈的铁门被打开,纪淮舟的助理面无表情地通知她。“乔小姐,

明日纪总会来接您回纪家。您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离开。”十年了。从青丝到枯槁,

乔安夏几乎忘了纪家是什么样子。更忘了如何扮演“纪太太”这个角色。

……“纪淮舟……真的要来接我回去?”这是乔安夏第99次向纪淮舟的助理确认这个问题。

她站在卫生间,凝视着镜子里的人。枯草般的头发,瘦削蜡黄的脸颊,眼窝深陷。

连她自己都难以辨认,镜中人曾是江城最耀眼的名媛,纪淮舟捧在心尖上的结发妻子。

过往的温存碎片般划过脑海,乔安夏捂住心口,那里传来细密的涩痛。

助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恍惚。“乔小姐,当年您刚大学毕业,纪总就以世纪婚礼娶您进门,

您陪着他在商海沉浮,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都过去十年了,

纪总心里一定还是记挂着您的……”乔安夏眸底闪过一丝微澜,很快又沉寂下去。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别再提了吧。”早上十点,纪淮舟的劳斯莱斯驶入了疗养院。

尽管已过不惑,他依旧身形挺拔,一身高定黑色大衣衬得气质冷峻卓然,

青年时额前散落的碎发如今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更添几分威严。整整十年未见。

乔安夏神情恍惚,一股陌生感如同藤蔓缠绕住心脏。他似乎没怎么变,

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乔安夏,十年了,我不来接你,你就不会主动找我吗?

你还要怄气到什么时候?”纪淮舟语气里满是谴责。乔安夏的心猛地一颤,

头不自觉就低了下去。“对不起……”话未说完,纪淮舟伸手捏住她的下颌,

迫使她抬起头来。乔安夏抬头,就撞进纪淮舟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深邃眼眸里。“这是十年来,

你第一次低头认错。”“当年我不过是要陈璐做我的生活秘书,你就甩脸子给我看。

现在既然你知道错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他的话,让乔安夏雀跃的心骤然停滞。

是了,他身边的女人早已不是她。年轻时还能争吵质问,歇斯底里。到了这个年纪,再争执,

除了徒惹厌烦,毫无意义。乔安夏垂下眼睫,沉默地站在纪淮舟面前。他迈开长腿,

径自走向那张窄小的单人床。“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这一别十年,

你也该好好履行身为纪太太的义务了。”乔安夏喉咙哽住,嗫嚅道:“好。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生疏地为他解开大衣的扣子。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胸膛,恍惚间,

她想起从前。二十年前,她是乔氏集团的千金,与纪淮舟青梅竹马,

整个江城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纪淮舟比她大3岁,

在她大学毕业后就向她求了婚,在双方家长祝福下步入婚姻殿堂。后来,

她陪纪淮舟打败了狼子野心的纪家旁支,

坐稳纪氏掌舵人的位置;陪他熬过了最艰难的资金链断裂危机。义无反顾地爱着他,

为他奉献一切,甚至在一次仇家暗算中失去了腹中三个月大的孩子。

而纪淮舟也信守了婚礼上的诺言,堪称江城第一宠妻狂魔。纪淮舟不论多忙,

都会在她生理期时,跨越半个江城为她买来最爱吃的红枣燕窝糕。会在大雪天,

推迟价值一个亿的合同签订,只为陪她堆一个可爱的雪人。会在她多看了一眼别人的项链时,

隔天就点天灯买下更好更贵的全套珠宝送给她。更会在她失去孩子黯然神伤时,

红着眼一遍又一遍保证,此生绝不负她,就算他们一辈子没有孩子,

她也永远是他最爱的纪太太,无人可以取代。她以为,

他们真的是忠贞不渝的爱情童话中的主角。直到十年前,纪淮舟遭遇仇家绑架。

她不顾一切带着家里能凑到的所有现金想去赎他,却被诬陷携带巨款潜逃,

甚至被污蔑与绑匪勾结。她的父母也被造谣蓄谋趁机侵吞纪氏资产,在纪淮舟获救后,

乔氏一夜破产。大哥乔安河被债主夺命追车,出车祸当场身亡。父母不堪重负,

为了不牵连两个女儿,双双从乔氏大楼顶层跳下。也是那一天起,

她被扣上“精神受创”的帽子,送进了这座与世隔绝的疗养院。此后十年,

再也没踏出去一步。纪淮舟正要带她躺下,一阵刺耳的手机***在走廊里突兀响起。

助理推门进来,声音焦急:“纪总,不好了!小少爷高烧不退,

陈小姐请您务必去医院看看……”纪淮舟眉头顿时紧锁,语气不耐。

“她怎么总是这么能折腾?病了就找医生!找***什么?”说完,他挥手让助理出去,

整个人却放松下来,把头埋在乔安夏颈窝里。乔安夏有些诧异他会选择留下。毕竟从前,

陈璐哪怕只是皱下眉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如果是十年前,

她一定会满心欢喜地依偎进他怀里。可如今,她跌落尘泥,

望着眼前这个依旧站在云端的男人,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旖旎心思。想到这里,

乔安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低哑:“淮舟,你去医院看看孩子吧,

让助理送我回去就行。”纪淮舟身体微微一僵,坐直身子,冷眼看着她。“你真想让我去?

”乔安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孩子生病不是小事,耽误不得,你应该去。

”纪淮舟目光幽暗地看了她片刻,一言不发,起身,大步离开。冷清的房间里,

独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松木香一点点消散。乔安夏看着窗外潮湿的雨雾,思绪飘远。

她盼了纪淮舟许多年,这次却亲手把他推开了。曾经她舍不得纪淮舟,总会用尽办法挽留。

可如今这把年纪,身心俱疲,她只想放过他,也放过自己。02被接回奢华的纪家庄园后,

乔安夏混沌了十年的脑子似乎都清醒了。她无视佣人们奇怪的眼神,在助理的安排下,

识趣地住进了别墅侧楼的客房。当晚,她难得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翌日清晨,春寒料峭。

她走出别墅主楼,想看看这座十年未见的庭院。花园里,一片梨花含苞待放,

湖边那座白色秋千架,都是纪淮舟曾许诺要送她的礼物。

那时他还不是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纪氏掌舵人。他会温柔地笑着,

拂去她肩头的露水:“安夏,你喜欢梨花,以后我会在我们的院子里种满梨树,等花开如雪,

我们也会儿女绕膝。”梨树早已亭亭如盖,当年一起看花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乔安夏正晃神时,身后响起纪淮舟的声音。“安夏,你怎么在这?”她微微一怔,转过身。

正要开口说话,纪淮舟却脸色瞬间阴沉。“这片梨树林是我和陈璐一起种下的,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保镖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乔安夏攥紧了手,

指尖掐进掌心:“抱歉,我这就走。”说完,她立即转身。刚走出几步,

就看到梨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米色羊绒大衣的女人。“安夏姐?”对方出声,

乔安夏才恍惚认出,她是纪淮舟如今事实上的枕边人,陈璐。她的面容保养得宜,

举手投足间是富贵温养出来的从容。和乔安夏这个被遗忘在疗养院十年的女人比起来,

她实在光彩照人。乔安夏紧紧攥着手心,微微颔首:“陈小姐。”陈璐嘴角噙着一抹假笑,

看着她。她身后跟着几位佣人,看见乔安夏,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当年为了侵吞纪家财产,勾结绑匪,害得乔家破产、父母双亡的乔大小姐?

”“她怎么回来纪家了?难不成还想跟陈小姐争抢?”“啧,十年不见,

老得都快认不出了……”换做十年前那个骄傲的乔家大小姐,听到这些刻薄话,

定要唇枪舌战一番。可自从被软禁后,纪淮舟便说过她,“忘恩负义、贪得无厌,

连最低等的佣人都不如”。如今的乔安夏,内心早已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她只是垂着眼,

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好了!”陈璐适时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笑得温婉得体。

“安夏姐在疗养院静养十年,如今刚回来,你们可要多照拂她,不要让纪总烦心。

”议论声戛然而止。一直沉默旁观的纪淮舟走上前,自然地站在了陈璐身侧,

目光威严扫过众人。“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任何人提及过去的事。”乔安夏依旧沉默,

陈璐却温声开口:“可是淮舟,当年安夏姐带着钱出门,是为了去救你啊……”“为了救我?

”纪淮舟冷声打断她。“救到绑匪头子的据点里,待了七天七夜?让我纪淮舟,

成了江城最大的笑柄?!”短短几句,将乔安夏的心狠狠钉入了万丈深渊。

03无数尘封的不堪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十年前那个暴雪肆虐的夜晚。

她揣着家里能凑出的所有现金和珠宝,不顾一切驱车去赎纪淮舟。却在盘山公路上失控打滑,

与绑匪头子的车一同被困在废弃的度假村里,整整七天七夜。直到警方突袭端掉窝点,

她才重见天日。见到她,纪淮舟眼眶瞬间泛红,落下泪来。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

那是心疼的眼泪。可回到纪家,等待她的却是佣人一遍遍羞辱式的清洗消毒。从那天开始,

纪淮舟再也不肯碰她。直到陈璐堂而皇之搬进主卧,她才从报纸上知道乔家破产,

父母跳楼的消息。十年间,她筑起心墙,将这些不堪死死封存。此刻,却在陈璐的挑拨下,

被迫重温每一个细节。从回忆中抽离时,纪淮舟已经冷着脸,转身大步离去。

陈璐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即被簇拥着跟上。乔安夏在原地僵立许久,

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侧楼。刚走到门口,一道尖利的童音传来——“砸死这个老巫婆!

”循声望去,几个穿着名牌童装的孩子正趴在矮墙上,

嬉笑着朝院子里那个单薄的身影扔石子。“咚、咚”几声闷响,石子砸在那人背上。

她痛得瑟缩,却不敢呼痛,只用手臂遮挡,卑微的哀求着。“小少爷小小姐们,行行好,

别砸了……”听到这个声音,乔安夏浑身血液凝固了。是她的妹妹乔安雅!当年父母出事时,

安雅才十八岁,她以为安雅被送去国外亲戚家了,没想到……酸涩直冲眼眶,

乔安夏几乎是冲了过去:“住手!你们干什么!”乔安雅看见她,喜极而泣:“姐姐,

你回来了!”孩子们一愣,看清是她,脸上顿时堆满不屑。“嘁,一个被我爸扔掉的老女人,

管得着吗?”为首的男孩嗤笑一声,竟又捡起石块,狠狠朝乔安夏掷来!“砰!

”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乔安夏踉跄一步,捂住额头。她强忍不适想再上前,

手腕却被一股巨力钳住。是纪淮舟。“怎么回事?”墙上的孩子们瞬间变脸,

委屈地哭嚷起来:“爸爸!她要打我们!我们好害怕……”纪淮舟眉心微蹙,

示意保镖把孩子抱下来,耐着性子安抚几句,才看向乔安夏,语气不悦。“安夏,你是长辈,

跟孩子们计较什么?”乔安夏捂着***辣刺痛的额头,难以置信:“他们在撒谎!

是他们拿石头砸我和安雅!”纪淮舟却像没听见,“小孩子懂什么撒谎?

他们不过是贪玩罢了。”他弯腰抱起最小的女孩,声音是乔安夏久违的温和,“不怕,

爸爸在,没人敢打你。”剩下的话乔安夏听不清了,只能看见纪淮舟抱着孩子,

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彻底冷透。她沉默地拉着安雅回到侧楼。找出药箱,

沾着药膏的棉签触到妹妹手臂上的青紫时,手微微颤抖。“安雅,下次遇到这种事,

你要躲远点……别傻站着挨打。”乔安雅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姐姐,是我没用,

护不住你……”“乔家没了,爸妈没了,你又没个孩子傍身。如今纪总是你唯一的依靠了,

你别跟他置气……”乔安夏心底一片荒凉。若是余生都只能依附一个厌弃她的男人苟活,

这辈子又有何意义?她疲惫地坐到梳妆台前,想处理额头的伤。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枯槁的脸,

额角被石块砸中的地方红肿刺痛,却没有一丝血迹。乔安夏呼吸一窒,大脑瞬间空白。

“安雅,为什么我受伤了却没有流血?”闻言,乔安雅身体一僵,眼神慌乱:“可能,

可能是伤得不深……”乔安夏看着镜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抬起手按向自己左胸口——没有心跳。04下一瞬。乔安夏眼前白雾茫茫,

意识坠入一片混沌。再回过神,只见庄严肃穆的高台上,一位身着黑袍的身影端坐着。

那身影翻阅着一本散发着幽光的厚重册子。“乔安夏,江城人,乔氏长女,

亡于十年前腊月二十九丑时一刻。”“乔家祖辈经商,素有善名。你枉死疗养院,执念太深,

吾等特许你魂体滞留人间十载。”低沉威严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让乔安夏浑身血液冻结。

顷刻间,

:脚下没有影子、白天精神萎靡夜晚才清醒、尝不出饭菜滋味、体温常年冰冷……头疼袭来,

脑海中一幕幕如走马灯掠过。纪淮舟将她丢弃在偏远的疗养院,任她自生自灭。

大雪纷飞的除夕夜,她高烧到几度昏厥,身边只有提前来疗养院找她过年的妹妹乔安雅。

眼前阵阵发黑,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挣扎着摸向床头那个破旧的按键手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给了纪淮舟。一次,两次,三次……听筒里传来的,

始终只有机械的忙音。拨给120,可大雪封山,救护车根本上不来。绝望中,

乔安雅拿着母亲留给她们唯一的翡翠手镯,去找人帮忙。

可整个疗养院都得了“上面”的吩咐,不会有人管她死活的。听着手机里冰冷的忙音,

走廊上妹妹徒劳的拍门哭喊声。乔安夏就这样,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停止了呼吸。生前,

她恨透了那个软禁她的男人。死后,她的灵魂却因执念滞留人间,只为再见到他一面。可笑,

讽刺至极。“如今,你执念是否已散?”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乔安夏恍惚回神,

喉咙发紧:“我已没有执念,也了无遗憾,唯独放心不下我的妹妹安雅……”黑袍身影听罢,

抬手在册子上勾画一笔。“既如此,再过三日,吾再派人接你轮回。”再睁开眼,

乔安夏眼前不再是那黑压压的殿堂,而是纪家侧楼清冷的客房。乔安雅不在房内,不知所踪。

乔安夏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才抛开杂念,起身去了侧楼的小厨房。这十年,

她都没有好好照顾妹妹。这次她专程为妹妹做了一桌饭菜,就当是告别。夜色深沉,

房门被推开。乔安夏抬眼看去,发现是纪淮舟。他一进门闻到饭菜香,

便理所当然地在桌边坐下。尝了一口清蒸鱼,便皱了皱眉。“安夏,你的手艺退步了。

”乔安夏没有动筷,语气平淡:“陈璐的手艺想必不错,你不如去主楼那边吃?

”纪淮舟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在吃别人的醋?”他停顿了几秒,

又说:“当年,你是我名正言顺的纪太太,是你自己犯了错,才丢掉了纪太太的位置。

”“我昨日已经说过了,过去十年就当给你的教训,往事到此为止。我不想你将来老无所依,

已经和陈璐商量好,过继她的一个孩子给你抚养。”乔安夏五脏六腑瞬间冻结。这个男人,

曾经向她许下海誓山盟,说要与她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如今他功成名就,竟以施舍的姿态,

让她抚养他与情人的孩子!荒唐至极!“他们会愿意吗?”乔安夏麻木地问,

目光却像要穿透纪淮舟的脸。“我现在就让他们来见见你。”纪淮舟一抬手,

门外的助理迅速带来三个孩子。孩子们站在门口,嫌弃地打量着陌生的房间和憔悴的乔安夏。

碍于纪淮舟在场,都没敢说话。乔安夏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小的那个女孩眼圈倏地红了,

尖利大喊。“我才不要这个老巫婆做妈妈!她好丑好可怕!”女孩喊完,转身就跑掉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纪淮舟打破沉默:“安夏,小孩子不懂事,你做长辈的多担待。

”乔安夏缓缓看向他,声音毫无起伏。“这样口出恶言的孩子,你确定他们会为我养老送终?

”纪淮舟脸色一僵,隐忍着怒火:“你这是在说我的孩子没教养?乔安夏,我好心为你筹谋,

你别不知好歹!”说完,他转头和助理低声商议起过继流程,没再看她一眼。纪淮舟走后,

乔安夏枯坐许久,也没有等到乔安雅回来。她默默收拾了桌上几乎没动的残羹冷饭,

走出了侧楼。纪家的花园很大,也不知安雅去了哪里。冰冷的雨滴淋了满身。不知不觉,

她走到了庄园后方,一处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废弃花房前。里面隐隐传来压抑破碎的哭声。

乔安夏心下一沉,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铁门……05花房内蛛网密布,枯藤虬结,

寂静得可怕。刚才的哭声仿佛只是幻觉。乔安夏怔然看着前方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铁门,

不自觉走了过去。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却被突然出现的保镖拦住。“乔小姐,纪总严令,

任何人不得进入地下室!”乔安夏的动作僵住,只能沉默着转身退出去。穿过庭院,

佣人和保镖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她就是纪总要过继孩子给她的那个前妻?

都这么老了啊……”“嘘,小声点!你不知道乔小姐当年有多漂亮,

那可是纪总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要不是她自己作死……”听着他们的议论声,

乔安夏挺直脊背,越走越快,身侧的手却攥紧了几分。走到别墅最高的露台上,

她眺望着整个灯火辉煌的纪家庄园。远处城市的霓虹璀璨夺目,却一丝也照不进心底的荒芜。

不知伫立了多久,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带来一阵香水味。“乔小姐,上了年纪,

站这么高吹风,身子骨可吃不消。”是陈璐的声音。乔安夏回头,

看着陈璐眼角的一抹鱼尾纹,闷声开口。“陈小姐也是,要保重身体。”陈璐款步上前,

傲慢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十年前你赢不了我,如今更是低入尘埃,这纪家上下,

谁还正眼瞧你?心服口服了吗?”乔安夏恍惚一瞬,然后想起十年前,

陈璐刚从一个实习生被纪淮舟提拔为生活秘书,搬进纪家。

当时她也曾这般挑衅——乔安夏,你是他青梅竹马又如何?这纪太太的位置你可坐不稳,

最终站在他身边的人只能是我。有我在一日,这纪家就绝无你的立锥之地!

乔安夏迎上她的目光,淡声反问:“陈小姐如今掌管纪家庄园,又独占了他十年,

还要必要揪着过去不放吗?”陈璐嗤笑一声,满眼轻蔑:“反正你都输了,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前几日淮舟接你回来,是我主动提议的。

”“你知道淮舟那天回来后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你人老珠黄,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致碰你。

”乔安夏浑身发冷。明明没有心跳,可左胸口却依然传来细密绵长的锐痛。她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道:“那我祝你和纪淮舟……白头偕老。”她一个已死之人,没必要再争执这些。

再过几日,了却执念,她也该彻底离开了。乔安夏微微颔首,就要转身离开。

陈璐却猛地伸手,一把狠狠拽住了她的手臂!只见陈璐美丽的面孔,

倏地狰狞不甘起来:“可是就算我陪了他十年,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他还是不肯娶我当纪太太!”“都是因为你这个阴魂不散的***!”“你若真心祝福,

那便陪我演最后一场戏吧!”说完,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般朝着露台边缘翻倒!

乔安夏猝不及防,也被她拽着扑向边缘。“璐璐!”台阶口传来纪淮舟惊恐的喊声。

千钧一发之际,乔安夏死死抓住铁艺栏杆才没跌下去,左臂被陈璐的指甲掐得沁出血珠。

陈璐望向飞奔而来的纪淮舟,眼底泪光闪烁。“安夏姐,我不怪你推我,

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十年,如今还害你和淮舟有了隔阂。”“我现在就把一切都还给你!淮舟,

我们来世再见!”说完,她决绝地松开手,整个人直直坠落下去!06“璐璐——!

”纪淮舟目眦欲裂地往楼下冲。乔安夏被他狠狠撞到一边,背部撞上坚硬的墙角,

钻心般的钝痛袭来。看着纪淮舟疯了一样指挥保镖去救陈璐,整个庄园瞬间陷入混乱。

乔安夏从恍惚中回神,心底只余悲凉。她默默走回冰冷的侧楼房间。没坐多久,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纪淮舟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

此刻写满风雨欲来的愤怒。“乔安夏!你怎么这么恶毒!为了争风吃醋,

竟然把璐璐推下露台!”乔安夏嘴唇嗫嚅,想要张口解释。但纪淮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直接对着门外的保镖吩咐。“把她押去佛堂!为陈小姐磕头祈福999次,没我的允许,

不准出来!”乔安夏扯了扯嘴角:“纪淮舟,你一句话不问,就认定是我推的她?

”“璐璐现在还在抢救!你要我怎么信你?难不成她不要命地跳楼,就为了污蔑你?!

”纪淮舟眼底翻涌着怒火,“你最好祈祷璐璐能平安无事,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说罢,

他转身离去,把门关得震天响。乔安夏站在原地,整个人犹如浸入结冰的湖水,冷得发颤。

陈璐拽着她跳露台,如今生死未卜,不过是咎由自取。她没做错任何事。就算要忏悔,

也是忏悔这荒唐的短暂一生,忏悔与纪淮舟相识相爱的孽缘!纪家庄园偏角的佛堂。

保镖把乔安夏摁在蒲团上,便转身离去。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上。

佛堂内只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线昏暗,将观音慈悲的面容映照得影影绰绰。

乔安夏跪伏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继而叩首,一遍又一遍。从深夜跪到黎明,

身上的单薄衣物被寒气浸透,冻得关节僵硬。“信女乔安夏,一愿纪淮舟身体康健,

陈璐无病无忧。”“二愿纪淮舟与陈璐琴瑟和鸣,子孙满堂。”“三愿轮回转世,与他们,

死生不复相见……”她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吱呀——佛堂的门被推开,

助理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陈小姐还在昏迷,纪总的意思是,乔小姐你现在得去她床前伺候。

请吧。”乔安夏的心猛地一沉。十年前,她衣不解带照顾过纪淮舟重病的母亲,整整三个月。

如今,却还要去伺候他的情人?她这一生,真是一出荒谬的笑话。走进病房,

纪淮舟已等在里面。他脸色更阴冷,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他连眼皮都没抬,

哑着嗓子吩咐:“给她擦洗。”乔安夏接过护士递来的脸盆和毛巾,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

一步步挪到病床边。指尖颤抖,险些连毛巾都抓不住。纪淮舟见状,眼底闪过异样。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做那种事。”难堪灼烧着脸颊。乔安夏咬住下唇,将毛巾浸入温水,

拧干,然后动作笨拙地为陈璐擦脸。仅仅是简单的动作,已让她气喘吁吁,额头渗出虚汗。

做完一切,她刚想转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瘫倒在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乔安夏发现自己被送回了纪家那间清冷的客房。窗外天色阴沉。

一名年轻女佣守在床边,轻声问:“乔小姐,你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纪总一直在医院守着陈小姐,抽不开身。需要我去请家庭医生吗?

”乔安夏虚弱地摇头:“不用请医生,也不用去打扰纪总。”她不想在仅剩的时间里,

还要面对纪淮舟那张写满厌弃的脸。接下来的两天,她一直虚弱地躺在床上。

那年轻女佣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说着医院那边的消息。“乔小姐,您知道吗?

纪总昨天特意让人从德国空运了一台最先进的康复仪器给陈小姐,

当晚还亲自推着她去天台看星星了。”“今天纪总还吩咐,

以陈小姐的名义给慈善机构捐款两个亿,为她积德祈福……”两天里,

纪淮舟都没有回来庄园,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可乔安夏毫不在意。她没有来日,

和纪淮舟也没有以后。如今她只想找到不见人影的妹妹乔安雅,好好告别。然后踏入轮回,

永远离去。07她打开床头那个陈旧的小木匣,

里面是几沓钞票和一些零碎的首饰——这是当年被送进疗养院时,她身上仅存的东西。

她清点着,盘算用这些,为安雅安排好离开纪家后的生活。她独自走出了侧楼。

夕阳惨淡的余晖映在积水上,碎成一片片晃眼的光斑。不知走了多久,

她蓦然看见前方梧桐道上,纪淮舟正独自朝主楼走去。看到她,男人脚步一顿,

眉心下意识蹙紧。“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吹风?”乔安夏还未开口,

别墅大门方向陡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保镖厉声的呵斥和打斗声。纪淮舟脸色骤变,

目光扫向她:“外面不安宁,立刻回房,锁好门!”话音未落,他已疾步转身,

甚至拿出了手机快速拨号。乔安夏望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没有动。纪淮舟如今权势滔天,

谁敢在纪家庄园闹事?她无心探究,踩着积水默默转身走向侧楼,只想安静地等着安雅回来。

然而,刚踏入侧楼门厅不久,外面便响起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几名神情冷肃的黑衣保镖迅速围住了入口,为首一人对她亮出证件。“乔小姐,

今晚有不明人员试图闯入,声称是您的侄女乔雨薇,并携带危险物品。对方指认是受您指使,

意图对纪总不利。”“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乔安夏身体瞬间僵硬。侄女?乔雨薇?

乔家旁支早已树倒猢狲散,这“侄女”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还犯下这种足以将她打入深渊的罪名?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跟着保镖走向纪淮舟在主楼的书房。书房内,空气凝滞。纪淮舟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上跪着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绿头发年轻女孩,正抖如筛糠。

乔安夏刚进去,那女孩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朝她哭喊:“姑姑!救我!”乔安夏扫了她一眼,

目光落在纪淮舟阴沉的脸上:“纪淮舟,我不认识这人,她也不是乔家人。

”“姑姑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那女孩尖声反驳,从怀里掏出一枚莹润剔透的翡翠吊坠,

高高举起。“纪总,这吊坠是姑姑给我的信物!

是她说当年乔家破产、她父母跳楼都是你害的,才指使我今天来暗杀您!”这一刻,

乔安夏彻底明白过来,这是一张精心织就的罗网。她看着纪淮舟拿过那枚吊坠,

声音平静:“那枚吊坠,我十年前就送给陈璐了。”当年她沦为下堂妇时,

许多贵重首饰都被陈璐搜刮走了。然而她的话,并未让纪淮舟脸上的阴霾散去分毫。

他手一挥,保镖立刻将那女孩拖了下去。而后,燃烧着怒火的眼眸转向乔安夏。“你想说,

是我身边的女人想杀我?荒谬!”乔安夏一时噎住了。“来人,把乔安夏带下去看管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触!”保镖上前,强硬地将她带离了书房。

她被带到了纪宅地下层的一间禁闭室。惨白的灯光下,空气浑浊,

只有一扇高高的小窗透进微弱的光。乔安夏精疲力竭地蜷缩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

冷风从小窗灌入,吹得她心口酸涩发胀,连呼吸都带着痛。为什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纪淮舟都不肯信她一次……翌日深夜,纪淮舟踏入了禁闭室。他依旧袖口一丝不苟,

身上带着淡淡烟草味。“安夏,我们认识三十多年,夫妻一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听着他话语中那丝怅惘,乔安夏微微一怔。她想说,其实没有那么久。

抛却儿时青梅竹马那些年,他们只做了七年夫妻。后来的十年,早已阴阳两隔。

喉结滚动几下,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纪淮舟深沉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似乎在挣扎。

“乔安夏涉嫌教唆他人谋杀未遂,人证物证俱在,即日起,移送警方。

”08听着纪淮舟的决定,乔安夏心中一片死寂。像是早已预料,又或是彻底心死。“好。

”她只回了一个字,为这纠缠半生的孽缘,画上了句点。纪淮舟的神情凝滞一瞬,薄唇紧抿。

乔安夏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还请纪总允许我,先去和妹妹安雅道别。

”这是她第一次在纪淮舟面前,用最疏离的称谓称呼他。纪淮舟周身气压骤然降低。

“你妹妹暂时不能排除是否参与暗杀,已经被关进了花房的地下室。

”乔安夏的腰弯得更低了。“我可以发誓,这件事情与我妹妹无关,

还请纪总在她洗清嫌疑后,送她离开庄园。”空气沉默了。半晌,纪淮舟喉结滚动,

声音暗哑:“好,我答应你。”乔安夏低着头,再次对着他深深鞠躬。“乔安夏,

感谢纪总多年照拂。”说完,她径直转身,挺直了单薄的背脊,在保镖的押送下走出禁闭室。

“安夏!”身后传来男人沙哑压抑的喊声。乔安夏脚步未停,

只听他声音透着一丝紧绷:“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乔安夏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祝你长命百岁,余生美满。

”初春的寒风刺骨,乔安夏迎着风,走向庄园后方那座废弃的花房。

保镖将她押送到花房门口,便不再进去。她一步步走进去,推开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铁门。

阴暗角落里,一簇火光跳跃,勾勒出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安雅。”听见声音,

正在往火盆里添纸钱的乔安雅猛地一颤。手上沾着纸灰,她缓缓转过身,

看向门口逆光站着的姐姐。四目相对,乔安雅泪如雨下。她朝着乔安夏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姐姐,我终于等到你了……”乔安夏心下一痛,连忙朝她走去。却发现脚步虚浮无力。

乔安雅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似要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眼底。“姐姐,你走后,

我把你的骨灰盒藏在了这里。那个黑袍人说,你看到自己的骨灰就会消散,让我守着你。

现在,我也终于能放心走了……”“安雅……”乔安夏本能地张开双臂想拥抱妹妹,

却扑了个空。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乔安夏瞬间红了眼。恍惚间,

几道身影出现在乔安雅身后。穿着得体西装的父亲,优雅美丽的母亲,乔家所有人……。

他们泪光盈盈,语气温柔:“安夏,我们来接你回家了。”乔安夏笑了,泪眼朦胧中,

仿佛看见了归途。乔安雅依偎着骨灰盒,缓缓闭眼,一道白光从她身体里逸散,消逝。

乔安夏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得透明。彻底消散前,她最后回望向花房铁门,

望向远处那栋冰冷坚硬的纪家主楼。纪淮舟。永别了。她牵起家人的手,

彻底消失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只留下地上尚未燃尽的纸钱,火星明灭。……另一边,

医院VIP病房。正在病床边守着陈璐的纪淮舟,心脏忽然绞痛。他捂住心口,脸色煞白,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逝,却怎么都抓不着。“轰隆——!”窗外,

一道惊雷撕裂夜空。纪淮舟心慌意乱地冲出病房,只见庄园方向乌云翻涌,雷光隐现。

心下那股不安愈演愈烈,他抓起车钥匙,疯了一样驱车赶回纪宅。花房前,他看到老花匠,

厉声喝问:“怎么回事?!乔安夏呢?”老花匠佝偻着背,浑浊的眼里含着泪。“纪总,

乔小姐她十年前就死了,她的骨灰在……”话未说完,就被纪淮舟一把推开:“胡说八道!

”他疾步往里冲,心底不祥的预感几乎将他吞噬:“安夏!乔安夏!”他推开地下室的铁门,

就见乔安雅灰败着脸,靠在角落里,无声无息。“你这丫头怎么不搭理人?你姐姐呢?!

”见她毫无反应,纪淮舟怒火中烧,抬脚就要去踢她。“噗通——!”女孩身子歪倒在地,

露出了身后的骨灰盒。纪淮舟瞳孔骤缩。盒子上的遗照,赫然是乔安夏。

09照片里的女人眉眼温婉,嘴角噙着笑意。那是二十八岁的乔安夏,

纪淮舟曾捧在心尖上的人。纪淮舟如遭雷击,整个人险些站不稳。乔安夏死了?怎么可能。

她分明昨天还在跟他说话。纪淮舟目龇欲裂,猛地扑上去摇晃地上的乔安雅。“丫头,

别装死了!这又是你们姐妹二人的什么把戏?”可摇了半天,女孩都毫无反应。

纪淮舟颤着手去探她鼻息。气息全无。纪淮舟踉跄起身,后背撞上积满灰尘的旧木架,

震落一片蛛网。“乔安夏!你给我出来!”空荡阴冷的地下室里,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纪总,乔小姐,就在这盒子里……”老花匠指着骨灰盒,“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九,

大雪封山了,乔小姐发高烧,救护车上不去,可怜呐……”纪淮舟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记起来了,那个除夕夜。那天,手机上有几十个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

他当时在做什么?在暖气充足的纪宅里,和陈璐,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听着窗外喜庆的爆竹声,享受着阖家团圆。手机被他调成了静音,随意丢在沙发角落,

屏幕明明灭灭,最终归于黑暗。“轰隆——!”又是一道惊雷撕裂夜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捂住心口,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助理惊慌地冲进来扶他:“纪总!”纪淮舟挥开助理的手,

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骨灰盒。他伸出手,指尖颤抖,一点点触碰到冰冷的瓷面。

“安夏……”这十年,他在恨一个死人?他折磨的,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幻影?“找人验!

给我验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骨灰!”他对着助理咆哮,眼底是疯狂的偏执,

“我不信乔安夏死了!”在书房里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鉴定报告出来了。

报告显示,骨灰样本DNA与乔安夏生前的生物样本比对一致。纪淮舟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告,

指关节捏得泛白。他嘴唇颤抖,“那这些日子来,和我说话的人是谁?”周遭的人都安静了。

过于怪力乱神,谁都不敢乱说话。纪淮舟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是乔安夏滞留不散的灵魂。

这几日的种种异常,在脑子里飞速掠过。乔安夏的手,怎么捂都捂不热。她做了一桌子菜,

自己却一口不吃……原来她早就死了。纪淮舟忽然笑了,笑得讽刺,笑得泪水汹涌。

那他还在她面前,提及那些过继子女的事,真是可笑至极!他双眼猩红,赶走所有人,

抱着冰冷的骨灰盒,蜷缩在地板上。“安夏,你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冷啊?”“对不起,

都是我断了你的生路,对不起,对不起……”“可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你是怨我不信你吗?”“你回来好不好?我信你,我都信你,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男人哭到失声,可无论他怎么哀求,逝去的人都回不来了。

10纪淮舟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他用指尖摩挲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乔安夏穿着白色婚纱,头纱拂过他的肩头,两人笑得眉眼弯弯。照片背面,

是他自己的雀跃的字迹:2008年8月8日,安夏终于嫁给我了!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心脏一阵抽痛,当时他是那么的爱着安夏。为什么,

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傍晚,纪淮舟终于打开了书房的门。管家和助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干裂的嘴唇,都欲言又止,又不敢多说话,只得默默在身后跟着。纪淮舟去了侧楼。

客房保持着乔安夏离开时的样子,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还剩半杯水,

衣柜里挂着件洗得发白的羊绒衫,领口磨出了毛边。纪淮舟坐在床边,

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梨花,忽然想起乔安夏曾说过,梨花像雪,落在身上会带来好运。

他驱车去了当年那座绑匪盘踞的废弃度假村。盘山公路比记忆中更陡。

度假村的废墟里还能看见弹孔。他进入一间小小的房间,躺在地上,

想象着当年被关在这里的乔安夏,都经历了什么。忽然,他瞳孔微眯。西北角的墙角处,

有一处刻痕。他爬过去,手指颤抖着抚摸上去。是歪歪扭扭的“纪淮舟”,

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刻痕很深,像是用指甲反复划出来的。他蹲在墙角,

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印记。七日七夜的囚禁,她是靠着这点念想撑过来的吗?

下山时遇见个守林人,说十年前曾在这里见过个女人,“摔得满脸血,却疯了一样,

抱着块石头就往绑匪车上砸,喊着要救她的男人”。纪淮舟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一个洞,

寒风呼呼地往里灌。他忽然想去乔家老宅看看。当年乔家破产后,

乔家的别墅被银行收走拍卖,他悄悄买了回来。此后十年,一直空置着。乔宅多年无人打理,

花园的杂草已经齐腰高。纪淮舟抖落门锁上的灰尘,打开门锁,迈步进去。家具还盖着白布,

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小时候,他常常来这里找小安夏玩,似乎四处都有他们追逐打闹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来这里是想寻找什么,从客厅到厨房,从一楼到二楼,漫无目的地晃着。

直到晃到乔安夏的房间门前。心脏忽然泛起一丝悸动。轻轻推门,他走了进去。

除了被银行拿去拍卖的贵重摆件不见了,房间里基本保持十年前的样貌。纪淮舟趴在地上,

伸手进床底,拼命去够一块翘起的木地板。小时候,乔安夏总喜欢把她收集的“宝贝”,

藏在那块木板下。他还笑话过她,说她是“小狗转世,就喜欢埋东西”。不出所料,

换来女孩气鼓鼓的一顿爆栗。终于够到了,修长的手指一翘,露出下面的一个小铁盒。

掀开生锈的盒盖,纪淮舟一件件掏出里面的东西。一个旧U盘。外壳是塑料小熊样式,

耳朵被磨得没了颜色。这是他公司遇到危机那一年,乔安夏送他的生日礼物。

“里面有我熬夜整理的行业报告,还有……我录的晚安故事。”她当时说得含糊,

他后来忙着应酬,竟忘了点开。此刻插在手机上,跳出的文件夹里除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

还有个音频文件,点开后是她温软的声音:“纪淮舟,今天也要加油呀,就算遇到困难,

也别忘了身后有我呢……”一只没织完的婴儿袜,浅粉色的毛线歪歪扭扭。

纪淮舟的呼吸猛地顿住。这是乔安夏失去孩子那年冬天织的,那时她刚从医院回来,

整日坐在窗边发呆,手指被钩线针戳出好几个血洞也浑然不觉。

当时他还信誓旦旦地抱着乔安夏,说就算此生没有孩子,都无人能取代她。可后来,

他轻易地就违背了誓言。……最后是一张照片。是他们结婚七周年时,

在米其林餐厅吃烛光晚餐的合影。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结婚七年了,还是很爱很爱他。

希望下一个七年,我们依旧幸福。啪嗒。水珠滴落在照片上,纪淮舟一抹脸,

早已泪流满面。他捂住胸口,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积灰的木地板上,

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盒,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安夏……安夏……”他一遍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泪水砸在铁盒上,

溅起细小的尘埃。不知待了多久,纪淮舟才缓缓站起身。他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放回铁盒,

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然后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出乔宅。夜风格外冷,

吹得他脸颊生疼。他去了医院,却在走到病房门前时,听到本应还在昏迷的人,在打电话。

陈璐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阴狠:“……放心,纪淮舟现在还蒙在鼓里,

当年的证据我早就处理干净了。乔安夏那个蠢货,

到死都以为能等来他的信任……”纪淮舟的脚步猛地顿住。11他还想再听,

可陈璐似乎察觉到门外有人,匆忙挂断电话躺下了。纪淮舟站在冰冷的走廊里,

怀里的铁盒硌得肋骨生疼。良久,他离开了医院大楼,站在冷风里,给助理拨去电话。

“去查几件事情,要快……”一周后,几份详尽的调查报告,就摆在了纪淮舟的桌上。

助理声音平稳:“纪总,十年前绑架案发生前,从陈璐的账户汇出去三笔匿名汇款,

汇款几经周转,最后汇给了绑匪在境外的空壳公司。”“当年从绑匪那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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