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柯子浩每天沿着环岛公路开车，累了就找片沙滩坐下，看海浪一遍遍冲上岸，把贝壳和小石子卷到脚边。
岛上的日子慢得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没有闹钟，没有工作消息，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他的睡眠渐渐好了起来，夜里也不再频繁惊醒。
变故发生在来岛的第七天下午。
那天柯子浩原本计划去东岸的黑礁区拍日落，出发时天空还很晴朗，可开到半路，海面突然起了雾。
和往常轻柔的海雾不同，这次的雾来得又快又浓，白色的雾气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瞬间就把视线压缩到几米之内。
他赶紧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心里有些发慌——刚才路过的指示牌显示，这里距离黑礁区只有不到两公里，而那片海域以暗礁密布闻名，每年都有渔船在这儿触礁沉没。
就在柯子浩拿出手机想查天气，却发现连紧急信号都没有的时候，雾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是海浪声，也不是风声，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轰鸣声，像是飞机引擎在远处运转。
他皱着眉走到车外，轰鸣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听见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怎么会有飞机？”
柯子浩嘀咕着。
他来之前查过，这里没有机场，最近的机场在两百公里外的地级市，而且岛上的航线大多避开黑礁区上空。
他抬头往雾里看，能见度依旧很低，只能看见眼前的雾气在缓慢流动。
就在这时，雾气突然出现了变化。
正前方的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拉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片清晰的海面。
柯子浩的心脏猛地一缩——那片海面上，竟然悬浮着一架客机。
那是架银白色的客机，机身完好，机翼上的航空公司标志隐约可见。
它就那样悬在距离海面不到百米的地方，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机身开始轻微晃动。
柯子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能清楚地看见机舱窗户里的人影，甚至能看见尾翼上印着的航班号——ZMH630。
这个航班号像根针，猛地扎进柯子浩的记忆里。
他想起几年前那条轰动全球的新闻：ZMH630航班从首都机场起飞，原定飞往东南亚某国，却在途经南海海域时突然失联，搜救队搜寻了数月，只找到几块疑似飞机残骸的碎片，机上两百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至今下落不明。
就在柯子浩的大脑一片空白时，眼前的客机突然开始下坠。
机身倾斜着，机翼擦过海面，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
引擎的轰鸣声变成了尖锐的爆鸣声，机身在空中断裂成两截，带着火光坠入海中，激起的水柱有十几米高。
雾气里弥漫开一股烧焦的味道，柯子浩甚至能听见隐约的尖叫声，那声音穿透雾气，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脚被路边的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再往雾里看时，那道缝隙己经消失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刚才的客机、火光、轰鸣声，全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味，和他手心的冷汗，提醒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柯子浩跌跌撞撞地爬回车里，双手还在不停发抖。
他发动汽车，踩着油门往渔村的方向开，雾气在车灯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路边的树木像鬼影一样掠过车窗。
他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悬在空中的客机、断裂的机身、坠入海中的火光，还有那个清晰的航班号——ZMH630。
回到渔村时，天己经黑了。
柯子浩把车停在民宿门口，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晾渔网，看见他脸色苍白，连忙问：“小伙子，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柯子浩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了杯老板娘递来的热茶，才勉强平复了些。
他把下午在黑礁区附近看到的景象说了一遍，老板娘的脸色渐渐变了，手里的渔网掉在地上也没察觉。
“你说你看见的是ZMH630航班？”
老板娘的声音有些发颤。
柯子浩点头：“尾翼上的航班号我看得很清楚，就是ZMH630。
它悬在海面上，然后突然下坠，断成了两截，掉进海里了。”
老板娘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柯子浩愣住了：“您是说，还有人见过？”
“好几年前，有个老渔民去黑礁区捕鱼，也见过类似的景象。”
老板娘坐在他对面，声音压得很低，“他说他看见一架飞机在海面上飞，飞得很低，然后突然掉下去了，他还听见了爆炸声。
可等他开着渔船过去，海面上什么都没有，连点油迹都没有。
他回来跟村里人说，没人信他，都说他是老糊涂了，眼花了。
首到后来，新闻里说ZMH630航班失联，老渔民才说，他那天看见的飞机，跟新闻里的客机长得一模一样。”
柯子浩的后背冒出一阵冷汗：“那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海市蜃楼？
还是……”老板娘摇了摇头：“老一辈的人说，黑礁区那片海底下有‘海眼’，能把过去的事情显出来。
也有人说，是ZMH630航班的魂魄困在那儿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现一次，像是在找人帮忙，找到他们的残骸，带他们回家。”
“可海市蜃楼一般都是远处的景物折射形成的，ZMH630航班失联的海域大西洋离这儿还有几千公里，怎么会在这里形成海市蜃楼？”
柯子浩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
老板娘捡起地上的渔网，“这片海邪门得很。
黑礁区底下全是暗礁，水流又急，每年都有船在这儿出事，可从来没人能说清楚，为什么有的船明明避开了暗礁，还是会沉。
还有人说，黑礁区的磁场不对劲，有时候指南针会失灵，手机信号也会消失，就像你今天遇到的那样。”
那天晚上，柯子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海浪声像是某种低吟，一遍遍敲打着窗户，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下午看见的景象：悬在空中的客机、断裂的机身、坠入海中的火光。
他拿出手机，搜索“ZMH630航班 ”，结果只跳出几条无关的信息，没有任何关于有人在曈美湾看见该航班重现的报道。
第二天一早，柯子浩决定去黑礁区看看。
他沿着环岛公路开车，昨天的浓雾己经散去，天空万里无云，海面平静得像块深蓝色的绸缎。
到达黑礁区时，他把车停在路边，走到礁石滩上。
这里的礁石比他想象的更密集，青灰色的礁石犬牙交错，缝隙里积着海水，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柯子浩沿着礁石滩往前走，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鞋子。
他抬头往海面上看，除了远处的渔船，什么都没有。
他蹲下来，摸了摸脚下的礁石，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里平静得像一幅画，完全看不出昨天下午发生过那样诡异的事情。
“小伙子，别往前走了！”
身后传来喊声，柯子浩回头，看见个穿橙色救生衣的男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前面是禁航区，水流急，暗礁多，危险！”
男人是岛上的海监员，姓王。
柯子浩走过去，跟他聊起昨天看到的景象。
王监员听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情况，我听老渔民说过。
前几年还有个地质队来这儿考察，说黑礁区的磁场异常，可能是底下的岩石含有某种磁性物质，会干扰电子设备，甚至可能影响人的视觉，产生幻觉。”
“幻觉？
可我看得很清楚，连航班号都记得。”
柯子浩反驳道。
“有时候，人的记忆会骗人。”
王监员叹了口气，“ZMH630航班失联的新闻当年铺天盖地，你可能在潜意识里记住了航班的样子，再加上昨天的大雾和磁场干扰，就产生了那样的幻觉。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可能。”
他指了指远处的海面，“那片海域太深了，最深的地方有上千米，底下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