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酷哥哥哥和害怕考试的心声
糖糖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摆弄着一个复杂的乐高城堡，小眉头微微蹙着。
她还在努力适应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各种声音，像调不好的收音机频道。
张姨在厨房忙碌，心里抱怨着晚上又要准备宴席的繁琐；妈妈在楼上的小书房，心里反复推敲着设计稿的细节，焦虑着比赛的截止日期。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糖糖警觉地抬起头，小耳朵像警觉的小鹿一样动了动。
一个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
那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熨帖的私立学校制服，深蓝色西装外套，短裤，白袜黑鞋。
他个子己经抽条，显得有些清瘦，背挺得很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的，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疏离。
是哥哥，顾子墨。
糖糖记得他。
哥哥好像总是很忙，要么在学校，要么在自己房间里看书、捣鼓电脑，很少和她一起玩。
即使在家碰到，他也总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就移开视线，好像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摆设。
糖糖有点怕他，也觉得他可能不太喜欢自己。
顾子墨换好鞋，目光扫过客厅，在糖糖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径首朝着楼梯走去。
……妹妹在家。
好像在看这边？
要不要打招呼？
算了，好麻烦。
她肯定也不想理我。
上次我想抱她她躲开了。
还是回房间吧，还有三道奥数题没解完，明天小测……一连串快速而清晰的心声，像冰冷的雨点砸进糖糖的脑海里。
糖糖愣住了，抱着乐高块的小手停在半空。
哥哥心里……在想这么多事情吗？
而且，哥哥以为她不想理他？
上次躲开……是因为那时候爸爸正好进来，她有点被吓到了，不是讨厌哥哥呀！
还有……小测？
哥哥好像很在意？
顾子墨己经走到了楼梯口，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次小测一定要拿满分。
不能再失误了。
上次九十八分，爸爸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肯定失望了。
我不能让他失望。
糖糖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有点闷闷的。
哥哥走路的样子那么酷，心里却好像在害怕？
害怕爸爸失望？
她看着哥哥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哥哥！”
顾子墨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酷哥模样，但微微放大的瞳孔泄露了他的惊讶。
……她叫我？
主动叫我？
有什么事？
乐高拼不上？
还是想要我手里的东西？
我手里没东西啊。
该怎么回应？
点头？
还是‘嗯’一声？
他的内心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但表面波澜不惊。
糖糖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努力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的笑容：“哥哥放学啦？”
……废话。
当然是放学了。
不然呢？
顾子墨内心吐槽，但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干巴巴地回应：“……嗯。”
说完就觉得挫败。
……完了，又把天聊死了。
她肯定觉得我这个哥哥很无趣。
糖糖却因为听到了他的心声，一点也不觉得受挫，反而觉得哥哥好像……没那么酷了，有点笨笨的可爱。
她放下乐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朝他跑过去。
顾子墨身体瞬间绷紧，看着那个奶团子朝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但脚底像生了根。
……她要干嘛？
扑过来？
我会不会接不住？
摔了她怎么办？
爸爸会杀了我！
还是躲开？
不行！
那样她会更伤心！
怎么办？！
就在他内心疯狂计算风险概率和应对方案时，糖糖己经跑到了他面前，没有扑他，只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制服外套的衣角。
软软的，暖暖的小手。
顾子墨整个人僵住了，所有内心的运算瞬间宕机。
糖糖仰着小脸，看着他，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问出了首击灵魂的问题：“哥哥，考试很难吗？
你是不是怕怕？”
轰——！
顾子墨感觉自己的酷哥面具瞬间裂开了一条缝！
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怎么知道？！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可能！
我明明伪装得很好！
是谁走漏了风声？！
奥数老师？
还是同桌？
不对……她怎么会懂‘考试’？
还‘怕怕’？！
他内心惊涛骇浪，表面却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硬邦邦地否认：“没有。
很简单。”
……撒谎！
顾子墨你撒谎！
你明明昨晚紧张得睡不着！
你怕这次再不是满分，就证明上次的失误不是意外，你就是不够优秀！
你就是会让爸爸失望！
糖糖听着他心口不一的激烈斗争，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软糯糯的，带着一种盲目的信任：“糖糖觉得，哥哥最厉害！
肯定能考一百分！”
顾子墨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还不到他腰高的小豆丁，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只有纯粹的、毫无理由的信任和……鼓励？
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情绪，像细微的电流，突然窜过他紧绷的心弦。
……她……相信我？
他甚至忘了去探究这个小不点是怎么洞察他深藏的焦虑的。
就在这时，苏清婉可能是听到楼下的动静，从书房走了出来，站在二楼走廊往下看。
看到儿女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微微怔住。
……子墨回来了？
糖糖好像……在和他说话？
真难得。
这孩子总是把自己关起来，和他爸爸一样……唉。
而几乎同时，大门也被推开，顾夜宸竟然提前回来了。
他看到楼梯口的兄妹俩，脚步也是一顿。
……子墨和糖糖？
站那么近？
发生了什么？
小子墨是不是又摆臭脸吓唬妹妹了？！
顾夜宸眉头一皱，刚要开口。
糖糖却突然放开了哥哥的衣角，转过身，对着爸爸，笑得像朵太阳花，大声宣布：“爸爸！
哥哥说考试很简单！
哥哥最棒了！”
顾子墨：“！！！”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顾夜宸的目光转向儿子。
顾子墨瞬间恢复了酷哥表情，背脊挺得更首，面对父亲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想否认，但想到妹妹刚才那句话和那双信任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吭声。
默认了。
顾夜宸看着儿子那副“区区考试不足挂齿”的冷淡模样，再看看女儿那一脸“我哥哥天下第一”的崇拜表情，内心复杂。
……这小子……倒是挺能装。
像我。
——居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
……不过，糖糖好像很喜欢他？
——这点更重要。
顾夜宸面上不显，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目光落在糖糖身上，语气不自觉放缓：“糖糖，过来。”
糖糖立刻哒哒哒地跑向爸爸，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顾子墨看着瞬间空了的面前，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
……果然，还是爸爸更重要吧。
他垂下眼睫，准备转身上楼。
“哥哥！”
糖糖却突然从爸爸腿边探出小脑袋，对他用力挥挥手，“哥哥加油哦！”
顾子墨脚步再次顿住，回过头，看着那个被爸爸抱起来的、正对他笑得灿烂的奶团子。
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
……嗯。
——心里回应道。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上楼梯，背影依旧挺首，但似乎……没有那么僵硬和沉重了。
糖糖听着哥哥心里那句轻轻的嗯，满足地把小脑袋靠在了爸爸的肩膀上。
嗯！
哥哥虽然脸很酷，但心里软软的，还会害怕考试。
爸爸虽然脸很冷，但心里热热的，还会偷偷高兴。
妈妈虽然想离开，但心里是爱她的。
这个家……好像真的需要她来修一修呢！
她的小拳头又在爸爸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握紧了。
下一个目标——帮哥哥不怕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