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王朝的第一声琴音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某种浓郁的檀香混合着青铜器特有的金属气息。
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琢着狰狞兽纹的漆黑殿梁,以及垂落下来的玄色幔帐。
“大王醒了!
太医!
快传太医!”
一个尖细的声音激动地喊着,说的是某种古老语言,奇怪的是曾佑安竟能听懂。
大王?
什么大王?
他试图起身,却感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般疼痛。
低头看去,自己穿着一件绣满玄鸟纹样的黑色丝袍,胸前还挂着串沉甸甸的玉饰。
这绝不是病号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叫曾佑安,三十五岁,一所普通中学的音乐老师。
生活平淡得像杯白开水,每天教孩子们唱唱歌,回家练练毛笔字。
昨晚冒雨去给学生送落下的乐谱,然后就是刺眼的车灯,剧烈的撞击......“臣等恭贺大王康复!”
整齐的叩拜声将他拉回现实。
只见床榻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穿着各种古朴服饰的人们,有戴高冠的老者,有披甲胄的武将,甚至还有几个服饰奇异、气息超凡的人站在稍远处。
曾佑安的目光扫过殿内陈设:巨大的青铜鼎、兽面纹的酒器、雕琢精细的玉器...这布置,这称呼...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心头。
他强撑着坐起来,哑声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我...我是谁?”
一位白发老臣连忙叩首:“回禀大王,此刻是帝辛七年三月,您乃大商天子,昨日御驾巡狩时惊马摔伤,昏迷整日,真是吓煞臣等了。”
帝辛?
商朝?
纣王?!
曾佑安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榻上。
他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历史上著名的亡国之君商纣王!
那个酒池肉林、炮烙忠臣、最后自焚而死的暴君!
“镜子...拿面镜子来。”
他声音发颤。
侍从急忙捧来一面青铜镜。
镜面模糊,但仍能看清里面那张脸——约莫三十年纪,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硬,与他原本平凡的面容截然不同,唯有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惶惑。
真的是纣王。
曾佑安手一软,铜镜“哐当”落地。
“大王息怒!”
满殿之人又齐刷刷跪倒一片,连那几个气息超凡的人也微微躬身。
曾佑安看着这场面,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追问:“刚才你说...帝辛七年?
那是不是...女娲娘娘圣诞快到了?”
根据封神演义,纣王正是在女娲庙题淫诗惹怒女神,这才开启封神大劫!
老臣显然有些意外:“大王英明,三日后正是女娲娘娘圣诞,按例需大王亲往降香。”
完了,全完了。
曾佑安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普通音乐老师,别说治国平天下,就是公司部门会议他都主持不好。
而现在,他要在神仙遍地走的世界里扮演暴君,还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封神大劫?
“你们都退下,我...孤要静一静。”
他勉强学着古装剧里的口吻。
众人面面相觑,但在曾佑安坚持的目光下,终究依次退出大殿。
最后离开的是个仙风道道的老者,他深深看了曾佑安一眼,目光似有探究之意。
当殿门缓缓闭合,曾佑安瘫在榻上,望着雕梁画栋的殿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怎么办?
装作失忆?
马上开始推行仁政?
可封神大劫是天道注定,他一个凡人怎么抗衡?
逃跑?
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丝被上划动,这是他一紧张就有的习惯——模拟写字或弹琴的动作。
三十五年来,音乐和书法是他唯二的慰藉,每当焦虑时,他总会埋头练字或弹琴来平静心绪。
“对了...音乐...”曾佑安忽然坐起身来。
既然封神世界真实存在,那女娲娘娘作为创世神,应该更能理解美的本质而非亵渎。
原著的纣王题写淫诗触怒女神,但如果...他写的是赞美与敬畏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成形。
三日后,女娲庙前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曾佑安穿着繁复的帝王礼服,每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
他抬头望向庙宇,比想象中更加宏伟神圣,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进香仪式繁琐庄重,当轮到帝王敬香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曾佑安深吸一口气,走到供桌前,按照预想的计划,他没有去接侍从准备的香,而是转身面向随行百官。
“取笔墨来。”
他命令道,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大臣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迅速备好了青铜刀笔和一块打磨光滑的龟甲。
曾佑安握起刀笔,手感陌生而沉重。
他凝神静气,回想自己教孩子们唱歌时最常写的那首《万物生》的歌词——那是他现代生活中少数能让他感到心灵宁静的文字。
刀笔落在龟甲上,发出“嚓嚓”的轻响。
他全神贯注,将三十五年来练就的书法功底尽数施展:“万物生,天地和,阴阳交替循自然。
山岳静,江河涌,众生繁衍息相关。
神圣恩,润无声,慈悲化雨滋心田。
敬畏存,初心守,宇宙奥妙永赞叹。”
每一笔都凝聚着他作为音乐老师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作为书法爱好者对形式美的追求,更是作为一个突然被抛入神话世界的普通人的虔诚祈祷。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忽然一阵清风吹入庙中,带来异香扑鼻。
供桌上的烛火无风自舞,竟化作金色光点,环绕那片龟甲翩翩起舞。
“祥瑞!
天降祥瑞!”
百官惊呼着跪倒一片。
曾佑安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有这般异象。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明显感觉到庙中那座庄严的女娲神像,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
回宫的路上,随行官员个个兴奋不己,讨论着大王如何感天动地,引来祥瑞。
只有曾佑安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当夜,曾佑安在宫中辗转难眠,于是起身踱步至庭院。
月色如水,洒在古老的宫殿飞檐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偏殿,听到里面传来稚嫩的诵读声:“殷商之礼,尊卑有序,祭祀有章...”悄悄推开门,只见几个王室子弟正在一位老先生的监督下读书,个个愁眉苦脸,显然对枯燥的经书提不起兴趣。
老先生看见大王突然驾到,慌忙要行礼,被曾佑安摆手制止。
“读得这么痛苦,怎么能学好?”
曾佑安看着这些最多七八岁的孩子,教师本能被激发出来,“学习应该是有趣的。”
他让侍从取来一架古琴——这是他这几天发现的,与现代古琴相似但更古朴的乐器。
试了试音准,曾佑安轻轻拨动琴弦,即兴将刚才孩子们读的经文编成简单的旋律,用温和的嗓音唱起来:“殷商之礼兮,尊卑有序~祭祀有章兮,民心所向~明月照我兮,传承不忘~文明薪火兮,代代相传~”简单的旋律,重复的节奏,配上经文内容,竟然朗朗上口。
孩子们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不自觉跟着节奏摇摆起来,连那位古板的老先生也微微颔首。
一曲终了,孩子们竟然鼓起掌来:“大王唱得真好听!
我们能学这个吗?”
曾佑安笑了,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当然可以,以后孤教你们把经文都编成歌来唱。”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窗外有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追出去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有月光下的庭院静谧如画。
但在他转身回屋时,明显听到一声极轻的、银铃般的笑声从屋顶传来,伴随着细微的抓挠声。
曾佑安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尖迅速缩回了屋檐后面。
“妖精?
神仙?
还是...”他心里嘀咕,却不敢声张。
回到寝宫,曾佑安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女娲庙的异象,孩子们对音乐的反应,还有那个神秘的小身影...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他下意识地哼起自己改写的那首《万物生》,手指在锦被上轻轻打着拍子。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温热。
惊讶地低头,发现白日里戴的那串玉饰中,有一块原本黯淡无光的白玉,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微光,随着他哼唱的节奏明暗闪烁。
曾佑安猛地坐起身来,握住那块温热的玉石。
“这是什么情况?”
他喃喃自语,“音乐...能与这个世界产生共鸣?”
窗外月色皎洁,遥远的星空中,似乎有几双眼睛正注视着这座人族王宫,窃窃私语:“有趣,这位人王似乎不一样了...姐姐你看,他好像发现音玉的秘密了?”
“嘘,小声点,让师尊知道我们偷偷下凡就惨了...”夜风吹过宫殿檐角,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某种不可见的对话。
曾佑安不知道的是,在这个神话与现实交织的世界里,他的音乐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封神大劫的齿轮,己经因他的到来,悄然改变了转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