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我抱着怀里快堆到下巴的书，踮着脚往文学类书架挪 ——《古代文学鉴赏》《现代汉语词典》再加两本专业课参考书，胳膊已经酸得开始打颤。

“麻烦让让，谢谢。” 我侧着身挤过书架间的窄道，心里懊恼早上没听苏雅的话带个帆布包。指尖刚碰到最顶层那本灰皮的《唐诗鉴赏辞典》，脚下不知被地毯的卷边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扑出去。

“哗啦 ——”

书本散落一地的声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刺耳。我闭着眼缩了缩脖子，预想中的疼痛没等来，鼻尖却先撞上一片温热的布料，混着淡淡的雪松洗衣液味道。

“小心。”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熟悉的质感。我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映着阳光的桃花眼 —— 黑框眼镜滑到鼻梁上，露出光洁的额头，白衬衫的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我小时候见过的黑色电子表。

是顾言泽。

我的呼吸瞬间卡住，手指僵在半空。三年没见，他好像长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可眉眼间那点清冷又温柔的样子，和初三那年站在教学楼楼下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晓冉？” 他先认出了我，喉结动了动，伸手扶了我胳膊一把，“你没事吧？”

“没、没事！” 我慌忙站直身体，蹲下去捡书，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古代文学鉴赏》的封面磕在地上，蹭出一道浅痕，我摸着那道印子，听见他也蹲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散落在脚边的《西方文化概论》。

“你也选了这门公共选修课？” 他举着书问我，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

我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嗯！我们系要求选的…… 你也是吗？”

“嗯。” 他没多解释，把捡好的书摞成一摞抱在怀里，“你的座位在哪？我帮你送过去。”

不等我拒绝，他已经抱着书往靠窗的方向走。我赶紧拎起剩下的两本跟上，视线忍不住黏在他的背影上 —— 白衬衫的后颈处有个小小的褶皱，是他以前写字时总爱蹭出来的形状。

“就这里。” 我指着靠窗的单人座，看着他把书轻轻放在桌面上。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我突然注意到他盯着我书包侧面晃悠的猫形钥匙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那是初三他转学那天送我的。银色的小猫挂坠，爪子上还镶着颗碎钻，这么多年我一直挂在书包上，连洗澡都舍不得摘。

“还带着呢？” 他问。

“啊…… 嗯！” 我攥了攥书包带，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觉得挺好看的，就一直带着。”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斜前方的座位：“我在那边，有事可以找我。” 说完便转身走了，白衬衫的衣角在空气中划了个浅弧。

我坐下来，把脸埋进摊开的《古代文学鉴赏》里，耳朵里全是自己 “咚咚” 的心跳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点开和苏雅的聊天框，手指抖得连字都打不利索：

雅雅！我在图书馆撞到顾言泽了！！

他也在这所学校！还跟我选了同一门选修课！

他刚才帮我捡书了！还问我钥匙扣是不是还带着！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苏雅的视频电话就弹了过来。我慌忙按掉，打字回她：在图书馆呢！不方便打电话！晚上回去跟你细说！

放下手机，我偷偷往顾言泽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正低头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阳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得很清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抬眼往这边看了一下，我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过了大约半小时，我摸出保温杯想喝水，却发现早上出门太急忘了装水。我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一楼的自动贩卖机买瓶矿泉水。

刚站起身，就看见顾言泽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朝我走过来。

“看你刚才翻书包找水，” 他把其中一瓶递过来，瓶身还带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意，“给你。”

我愣了一下，接过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的手比矿泉水还凉一点。“谢、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 他摇摇头，看着我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得开吗？”

我试了试，瓶盖子太紧，我拧了两下没拧动。正想再用力，他已经伸手把瓶子拿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握住瓶盖轻轻一拧，“啪” 的一声就开了，再递回给我时，耳尖好像有点泛红。

“谢谢。”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稍微压下了心里的慌乱。

“不客气。” 他顿了顿，又说，“下午的选修课在 302 教室，我提前占个座？”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眼镜片上，晃得我有点睁不开眼。

“可、可以吗？” 我小声问。

他嘴角弯了弯，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 —— 那是他笑起来才会有的样子，小时候我总爱逗他笑，就为了看这个梨涡。“当然。”

说完，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我握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看着瓶身上他留下的浅浅指印，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

原来他还记得我拧不开瓶盖，还记得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甚至…… 好像早就知道我选了那门选修课。

我坐回座位上，看着斜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苏雅发来的消息：姐妹！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重逢！冲啊！

我看着屏幕笑了笑，低头摸了摸书包上的猫形钥匙扣。阳光正好，书本摊开在桌面上，而那个我惦记了三年的人，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