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河中的异响
阴暗，潮湿，挤满了麻木而疲惫的躯体，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酸臭和霉味。
韩厉蜷缩在一个偏僻角落，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
他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块黑硬的粮饼，用唾液慢慢软化，然后艰难地吞咽下去。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今日的屈辱，粗糙的饼渣刮过喉咙，带来细微的疼痛。
周围的矿奴大多己经陷入昏睡，发出沉重的鼾声和痛苦的***。
少数几个醒着的，也目光呆滞地望着虚无，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陶俑。
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注意他。
在这里，每个人都只是一具努力喘气的皮囊，明日能否醒来尚且未知，无人有暇顾及他人今日的遭遇。
韩厉吃完最后一点饼屑，甚至连指尖的碎渣都仔细舔舐干净。
一股微弱的热量从胃里散开，稍稍驱散了点寒意，但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创伤却无法轻易抚平。
膝盖和额头还在隐隐作痛。
王扒皮那张狞笑的脸，周围那些麻木或戏谑的目光，如同鬼影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但它们却更加清晰。
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强烈地闯入他的脑海。
像那些老矿奴一样，最终累死、病死，或者因为完不成份额而被活活打死，像条野狗一样被扔进废矿坑填埋？
不。
他死死咬住牙关，胸腔中那股冰冷的、不肯屈服的火苗再次蹿起，微弱，却顽固地燃烧着。
可是，出路在哪里？
矿洞出口日夜有黑煞帮的修士守卫，戒备森严。
试图逃跑的矿奴，下场比死在洞里还要凄惨百倍。
反抗？
他们这些凡人，在修士面前如同蝼蚁。
绝望如同冰冷的岩石，再次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同于往常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
不是岩壁渗水的声音，不是鼾声，也不是远处采掘的闷响。
那是一种……流水声？
夹杂着某种空洞的回响，似乎还有细微的、像是石块滚落的碰撞声。
声音来自他身后岩壁的更深处，极其隐约，若非他所在这个角落异常安静，而他此刻心神紧绷、感官莫名敏锐，绝难察觉。
韩厉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身后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这条矿脉己经很久没有出产像样的矿石了，几乎被废弃，所以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矿奴才会被安排到这里栖身和挖掘边缘的残矿。
按理说，深处应该是不通的死路。
这声音……？
他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倾听。
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确实存在。
像是地下暗河的流动，又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
他的心莫名地加快跳动了几下。
矿洞深处有地下暗河并非奇闻，有些暗河甚至通往未知的深处，但大多险峻异常，充斥着毒气和诡异的生物，从未听说过有谁能从暗河逃生。
但是……万一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去查看一下？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强烈的恐惧压了下去。
未知意味着危险，擅自脱离规定的区域，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谁知道那黑暗里藏着什么？
他看了一眼周围如同死去的矿奴，又想起白日那刻骨的屈辱。
继续留在这里，结局早己注定。
那黑暗中微弱的水声，纵然代表着九死一生，但……那或许就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挣扎和恐惧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那线对“不同”和“可能”的渴望，艰难地压倒了安于现状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动作不发出任何声响，如同最谨慎的狸猫，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那片更深、更纯粹的黑暗摸索而去。
岩壁变得越来越潮湿，脚下的路也逐渐崎岖不平。
他远离了矿奴聚集的那点微弱人气，如同正一步步投入一头洪荒巨兽漆黑冰冷的食道。
而那微弱的水声和异响，仿佛就是巨兽低沉的心跳与呓语，在前方诱惑着，也警告着。
韩厉握紧了拳，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几乎完全不存在的黑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