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银锁之谜深秋的荒林里,风跟刀子似的往骨缝里钻。我攥着猎弓的手早冻得发僵,
指节上的裂口渗着血,
混着枯树叶的碎渣粘在一块儿 —— 这是我追那只野兔的第三个时辰,再抓不到,
今晚就得饿肚子。我叫白影,三十五岁,三年前还是边军里能拉满三石弓的好手,
现在却成了靠打野味苟活的落魄鬼。怀里贴着心口的地方,藏着半块巴掌大的银锁,
锁面刻着个“玥”字,冰凉的锁身硌着心口,边角被我摸得发亮。三年前家族遭难,
我被流放,回头看时,只看到火光里妹妹伸出来的手,再之后,就只剩这半块银锁,
成了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唰——”野兔窜过矮丛,我咬着牙追上去,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根枯树枝,而树枝那头的老槐树下,
竟躺着个人。那是个穿素衣的女子,长发散在地上,脸色苍白,脚边压着张泛黄的纸,
上面写着一行字:“谁葬我,得千两黄金。”我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敢上前。
这荒林里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我裹了裹破棉袄,想绕开老槐树,
可眼角余光偏偏扫到了女子的袖口。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
她袖口露着半个银锁首饰的角,样式、纹路,甚至锁身上那道细微的划痕,
都跟我怀里的半块一模一样!"喂!"我忘了危险,蹲下去想拽开她的袖口,
指尖触到冰凉衣料时,
袖口滑落的半块银锁竟自动弹开卡扣——两块银锁边缘的龙形榫槽精准咬合,
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瞬间锁死!“白玥……”我喉咙发干,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三年没喊出口,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着舌尖。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看来,你认得它。” 我猛地回头,
心脏几乎停跳——那个本该躺在槐树下的女子,
此刻竟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不足三步远的地方! 她脸色依旧苍白,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
但此刻眼神清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银锁。
她盯着我,声音既轻蔑又低沉:"为钱来的,还是为银锁来的?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个金袋,扔到我脚边,"这里面有五十两,算定金。"我手抖得厉害,
弯腰捡起金袋,指尖触到袋底的硬东西。拆开绳结往里一摸,
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掉了出来 —— 纸上的字迹我绝不会认错,是白玥的!笔画虽有些抖,
却写得清楚:“哥,我在九幽谷。”“你是谁?这银锁……是我妹妹的!
”我攥紧拼合的银锁,警惕地盯着她,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猎刀。“柳如烟。
”女子淡淡报上名字,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纸条上,“你妹妹白玥,在九幽谷。”“九幽谷?!
”我浑身一震。那地方我听过,是方圆百里最凶险的禁地,传说谷中机关重重,进去的人,
要么再也没出来,要么出来后便失魂落魄,问不出半个字。“白玥怎么会在九幽谷?
”我攥着银锁,指节泛白,声音都在颤,“这银锁……真是她的?”柳如烟没回答,
只是看着我怀里的银锁,嘴角勾出个冷淡淡的笑:“想知道答案,就按我说的做。三日后,
去西郊山谷。”她说完,转身就往林深处走,素衣的衣角在风里飘了飘,
她的脚印浅得像浮在落叶上,风一吹就散了,竟没留下半点痕迹。我站在老槐树下,
手里攥着金袋和纸条,怀里的银锁烫得像火。风卷着枯树叶打在脸上,
我终于有了妹妹的消息,可这消息里,却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气。柳如烟又是谁?
她拿银锁引我,到底想做什么?西郊山谷里,等着我的是白玥,还是别的什么?
我把纸条叠好,塞进贴肉的地方,又把两半银锁凑在一起——“玥”字正好拼成完整的一个。
我闭眼,指尖飞快地抚过锁身每一道细微的纹路——当年在边军练就的‘盲辨纹’绝技,
此刻让我无比确定:这就是白玥的锁!是啊,能认回来。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刀山,
我都得去。西郊山谷里,要么是活着的白玥,要么是埋葬我的坟墓——我攥紧银锁,
选了后者。我捡起猎弓,拍掉上面的尘土,转身往镇上走。风还在刮,可我心里的那点寒意,
却被一股劲顶了起来——白玥,哥来了。02 黑鸦标记出了荒林,
风裹着镇上的煤烟味扑过来,混着包子铺飘出的香气,可我半点胃口都没有。
怀里的金袋硌着肋骨——这是从柳如烟尸体旁捡到的,袋底绣着黑鸦标记,
纸条上“九幽谷”三个字像针,扎得我心口发紧,我得先找王匠,
他是当年给白玥打银锁的人,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王匠的铺子在镇东头,
木头招牌被岁月啃得坑坑洼洼,“王记银匠” 四个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我掀开门帘进去时,他正把一根削得极细的竹片横在眼前,
借着竹片边缘的虚影校准银片纹路,另一只手握着锉刀轻蹭,
银粉随着锉刀移动飘落在柜面上,聚成一小撮闪着微光的细沙。“王叔,帮我看看这个。
”我把柳如烟袖口那半块银锁掏出来,放在柜台上。王匠放下锉刀,拿起银锁凑到油灯下,
手指刚碰到锁面,脸色突然变了。他指腹摩挲着锁边的花纹,
手竟开始抖:“这……这是百年前失传的‘永绥锁’!隐世匠门的手艺,
锁芯里该刻着‘永绥’二字,江湖传闻此锁能引灵通幽。”我心里“咯噔”一下,
忙把自己那半块也掏出来:“您看我这个,是三年前给我妹妹打的,
怎么会是……”“你妹妹?”王匠盯着两块拼在一起的银锁,锁扣咔哒一声自动咬合,
锁面竟流转起幽微蓝光,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
“半年前有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来修过同款银锁,衣服领口绣着只黑鸦,
你……听说过黑鸦标记吗?”我攥着银锁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流放路上,
有个逃犯曾跟我提过,江湖上有伙人专做见不得光的事,领口绣黑鸦,
没人知道他们的窝点在哪,只知道他们办事从无失手,下手极狠。
“那伙人……是不是九幽谷的?”我声音发哑。王匠身子一僵,
手里的银锁“当啷”掉在柜台上,他慌忙捡起塞进我手里,推着我往门外走:“别问了!
这事不是咱们能沾的,你赶紧走,别在我这儿待着,要是被人看见……”他话没说完,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桌椅被掀翻的声音。我刚要掀帘看,
王匠突然把我往里屋推:“是张老三的人!他肯定是听说你得了金袋,来找麻烦的!
”张老三是镇上的豪强,仗着有几个打手,抢东西、收保护费,没人敢惹。
可他手下那几个混混,换作三年前,我一只手就能收拾。
但现在不同——左肩的旧伤突然抽痛起来,那是流放时被狱卒用铁棍打断过的地方,
阴雨天疼,一紧张更疼,此刻像有把生锈的凿子在骨缝里钻,连抬臂都费劲。
我刚藏到里屋的柜子后,就听见门帘被踹开的声音,
张老三的大嗓门炸得人耳朵疼:“王老头,把那个带金袋的人交出来!
不然我砸了你这破铺子!”柜子缝里,我看见王匠被两个打手按在墙上,
脸涨得通红:“我没见过什么带金袋的人!你别冤枉我!”“没见过?”张老三冷笑一声,
一脚踹在柜台腿上,“我亲眼看见他进了你这铺子,你要是不交人,
我就把你这铺子拆了烧了!”打手的棍子落在王匠背上,老匠人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
我攥紧腰间的柴刀——那是我从荒林里捡的,刀刃钝得很,可现在没得选。金袋不能丢,
王匠更不能因为我遭殃。我猛地推开柜门,柴刀“唰”地劈出去,
直取最前面那个打手的手腕。换作以前,这一下准能让他握不住棍子,可今天左肩一疼,
动作慢了半拍,只砍在他胳膊上。那打手惨叫一声,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
另一个打手趁机挥棍朝我后脑砸来。我侧身躲开,后背还是被棍梢扫到,疼得我眼前发黑。
“还敢还手?”张老三眯着眼,从腰间摸出个铜制的指虎套在手上,“给我往死里打!
金袋到手,每人赏五两!”打手们一下子疯了,四五根棍子围着我打。我靠着柜子躲闪,
右手挥刀格挡,左肩却越来越沉,每动一下都像在扯着筋肉撕。我知道不能恋战,
瞅准一个空档,柴刀劈向门口的打手,趁他躲闪的瞬间,弯腰冲了出去。刚跑到街上,
后心就挨了一棍,我踉跄着往前扑,差点栽倒。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张老三的喊骂声追着我:“别让他跑了!他左肩有伤,跑不远!”我咬着牙往前跑,
眼角扫到街角有座破庙——那是去年我躲雨去过的地方,庙里有个供桌,下面能***。
我拼尽全力冲过去,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一头钻到供桌下,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庙门口停了下来,张老三的声音传进来:“进去搜!他肯定躲在里面!
”我攥紧柴刀,心提到了嗓子眼。供桌下积着厚厚的灰,混着霉味钻进鼻子,我不敢喘气,
只听见打手们的脚步声在庙里回荡。“老大,没看见人啊!”“会不会从后门跑了?
”“后门都快塌了,他要是从那儿跑,肯定有动静!”吵了一会儿,
张老三的声音冷下来:“算了,他带着伤,跑不远。
去西郊方向堵他——我听说那小子要去西郊,肯定是想拿金袋换什么东西!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瘫在地上喘气,冷汗混着血顺着额头往下滴。我摸了摸左肩,
布条早就被血浸透,伤口还在渗血。我掏出金袋,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能止血的东西,
手指刚伸进去,就摸到一张硬纸——不是银票,是张叠得整齐的地图。我把地图展开,
借着从庙门透进来的光一看,上面画着西郊山谷的路线,可奇怪的是,山谷中央画着个叉,
旁边却没写是什么。更让我心沉的是,地图角落除了黑鸦标记,还有一行极小的字,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若见粉裙布,慎入谷中坪。”粉裙布?
我猛地想起白玥去年穿的那条粉裙子——那是我用攒了半个月的钱买的布料,亲手给她做的。
柳如烟怎么会知道白玥的裙子?她引我来此,却又在地图上留这种话,是提醒,还是陷阱?
我把地图叠好,塞进贴肉的地方,又摸了摸怀里的银锁——两半锁贴在一起,
冰凉的金属竟微微发烫,锁面蓝光一闪而过,却让我更慌。柳如烟的局,
好像比我想的还要深。她给我金袋,引我找王匠,又让张老三拦我,
现在还在地图上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我撕下里衣的布条,
重新裹住左肩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可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重。我扶着供桌站起来,
庙里的神像蒙着厚厚的灰,神像的眼睛空洞地盯着我,像在看一个即将掉进深渊的人。
不管了。就算前面是深渊,只要能找到白玥,我也得跳。我攥紧柴刀,推开庙门,
朝着西郊的方向走去。风更冷了,可我知道,我不能回头。03 粉布线索从破庙往西郊走,
得穿过乱葬岗。风卷着纸钱在脚边打旋,乌鸦蹲在歪脖树上叫,声音哑得像被掐了喉咙。
左肩的伤渗着血,每一步都扯着筋肉,只能用右手死死抠住树干,一寸寸往前挪。
地图上的路线清楚,可越近山谷,树越密,阳光彻底被吞没,风也凝滞得像块湿布。
我掏出火折子吹亮,光晕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悄无声息——这不对劲,荒山野岭,
连虫鸣都死绝了?刚到谷口,脚下“咔嗒”一响,木板断裂!心里猛一抽,
禁军里辨陷阱的本能炸开——是机括!我拼命后跃,脚还未沾地,“唰”地一声,
地面弹起半尺长的尖刺,寒光刺眼,慢一步就得被扎个对穿。尖刺缩回,留下黑洞洞的窟窿。
我盯着那片黑,后背渗出冷汗——陷阱做得太巧,机关藏在落叶下,非老手不能为。
柳如烟要害我?刚才那排刺足够要命。可她留了余地,又为何?不敢再快,
蹲下用柴刀拨开落叶,一点点探。没几步,刀尖挑到个软物,拨开一看,
呼吸瞬间窒住——是块粉布,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桃花。去年给白玥做的裙子。
我熬夜绣了那桃花,针脚歪得不成样子,她笑得直打滚,小嘴不断地嘟囔着:“我哥绣的,
比城里绣娘都好看”。有回追蝴蝶摔了跤,裙摆勾破个小口,她哭半宿,怎么哄都不行。
我捡起那块布,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桃花绣样,
忽然触到一片黑褐色的硬痂——是干涸的血迹吗?我不由得将布凑近鼻尖,
土腥味中果然渗着一丝熟悉的薄荷清香。那是白玥始终带在身上的薄荷膏气味,
她最怕蚊子叮咬,连手帕里都总要裹上几片薄荷碎叶。风突然掠过山谷,树叶“哗啦”响,
像冰冷的眼睛在背后盯。攥着布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这布是扯下的?
还是白玥故意留的?若是扯下,她正被人逼着走?若是故意留,为何偏在陷阱旁?
顺着布掉落的方向往前,柴刀拨开落叶,露出片新鲜泥土,上面印着个浅浅脚印,
鞋跟有个月牙缺口。脚印旁沾着点薄荷膏,和布上味道一模一样。盯着那脚印,
心像坠了块冰——白玥来过这儿。是自己走?还是被人押着?那血,是她的吗?又走半里地,
前方有块青石板,压着木牌,柳如烟的字:“三日后,西郊古庙见。”字迹潦草,
像急着离开。石板旁却摆着个小陶罐,罐口沾着薄荷膏,罐底贴纸条,白玥的笔迹,
比上次工整:“哥,别来古庙,危险。”揭下纸条,指尖触到纸背,有层淡淡墨迹。
对着火光一照,显出几行小字:“黑鸦在罐底,别碰。”翻过陶罐,罐底果然刻着只黑鸦,
和地图标记分毫不差。柳如烟放刻鸦陶罐,白玥留纸条,是想让我看见?还是给别人看?
白玥说“别来古庙”,又用米汤字提醒“黑鸦在罐底”,她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我的心里盘算着,往回走。山谷的风越来越冷,身后似有脚步声,回头却只有树影晃动,
像无数只手伸过来。我终于找到了个破山洞,生起火。火光中,妹妹那甜美的面庞再次浮现,
银锁上的“玥”字在火堆旁闪着微光。此刻,我下定了决心:这局再深,也得闯。
白玥能留米汤字,说明她还能自己做主,古庙,得去。火渐小,靠在洞壁,攥着粉布,
不敢合眼。洞外风声里,真真切切混着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心上。那粉布,
本是贫家女儿最寻常的裙裾一角,这时候却成了勒紧心肠的绳索,
勒得人喘不过气……04 古庙杀局山洞火星将灭,石壁影子摇曳忽然,
洞外传来 “窸窸窣窣” 的响动,那声音不像是风声,倒像是有人踩碎了枯枝。
我手往下沉,摸到柴刀,指节扣紧刀柄,特意避开了左肩的旧伤。
当年禁军教官的话在耳边响:“高手能藏住呼吸,可藏不住鞋底的泥。”“柳谷主,别藏了。
”头未回,声音压得稳,“你那两个跟班踩湿泥,草屑掉石缝,三丈外都听得见。
”树影晃了晃,柳如烟走了过来,素色的衣服沾着露水,手里攥着卷得紧紧的纸。她没靠近,
纸卷带着风声飞来:“看看这个,眼熟么?”接纸展开,“通敌”二字显得格外刺眼,
这落款私印与父亲分毫不差。指尖一搓,我嗤笑出声:“我爹的印,左边上角有个缺角,
是我十岁玩刀时磕的。你这个,倒挺完整。至于墨迹嘛,虽然看着旧,
纸里却混着新朝纸浆的糙感,松烟染的假货!”我把纸扔地上,柴刀在掌心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