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兮拖着发旧的藕色裙摆,踩过碎玉青砖,悄然融于偏院的暮色。
院外主道早己归于寂静,只余秋风时而卷起落叶杂碎的低声。
院里,却有几声清脆的笑,大抵是那些姨娘和小姑娘在堂前赏桂。
庶女生来与世无争,她的世界是琉璃碎影、青苔残香和一盏孤灯。
明月悄无声息地靠近,小心地拢了拢苏妙兮肩头的披帛:“小姐,柳夫人那边遣人来说,让您明日去正院侍宴。”
苏妙兮唇边浮起一抹冷淡的笑:“侍宴?
这是嫡姐苏璟然的宴么?”
明月点了点头,面色带着几分担忧,“今夜许多世家贵女都要到,柳夫人说是璟然小姐的生辰宴,您也需见上一面。”
苏妙兮指尖轻敲石桌,眸光深幽,似在思量什么。
她知道,嫡姐的生辰宴,不过是柳氏递给她的一份试探,也是宰相府诸多暗线交织、权力涌动的缩影。
这正院的热闹,庶女不得染,那些光环终究与她相隔天涯。
可她并不胆怯,偏院的暮色里自有她的利剑。
“明月,你可知苏璟然近来所喜为何?”
苏妙兮问。
明月摇头,犹豫着小声道:“奴婢听说,璟然小姐最近常与萧鸣晟大公子来往,柳夫人似乎颇为倚重萧家势力。”
苏妙兮眼里一丝晦暗流转。
萧鸣晟,是朝堂新贵,也是宰相府诸女心头的猎物。
但谁又能料到,这猎场之争,未必只有明面上的繁华与喧闹,更多的,是藏锋暗流。
正说话间,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明月警觉地侧身,苏妙兮却平静地起身,目光望向院门。
一位青衣管事缓步入院,手中托着玉盘:“妙兮小姐,老夫人弃了些点心,吩咐奴才拿来给小姐尝尝。”
苏妙兮笑意不达眼底,温声道:“多谢。
可是,还请代我感谢老夫人。”
管事微微躬身,却在离去时,眸光悄然在桌上流转一瞬,目光落在苏妙兮手边的残卷上。
那是一张残破的符纸,边缘隐约可见古符细线,宛若游龙。
明月收拾点心时,低低问道:“小姐,这符纸……可是上次您从藏书阁带出的?”
苏妙兮点头,不动声色:“勿声张。”
偏院虽偏,却并非无人问津。
藏书阁的密卷、玄术的奥义,宰相府的每一处角落都潜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能太动声色,但也绝不能全然示弱。
夜渐深,烛火摇曳。
苏妙兮独坐桌前,托着腮望向檐角的月。
她心思如织,己然琢磨明日侍宴的布局。
柳氏步步紧逼,苏璟然表面温婉,实则锋芒暗藏,各路世家贵女亦多有来意。
宅院之中,庶女的分量看似微不足道,但她未尝没有破局的可能。
此时窗外低语。
是风,也是暗藏的窥伺。
明月从屋外回来,低声提醒:“小姐,今日正院来了位外客,听说是陆家公子。
他在正院与老夫人吟诗作赋时,言语间竟提及偏院中的桂花。”
苏妙兮轻笑,眸光深邃:“陆清宸?”
明月点头,“听说他儒雅随和,话里却藏机锋。
不知明日宴上,柳夫人用意何在。”
苏妙兮取出一块桂花糕,细细端详:“无论是陆家,还是萧家,都是柳夫人盘算的筹码。
嫡姐的宴,不过是一场权势的角逐。
只要我不乱了阵脚,倒也无妨。”
明月迟疑着:“小姐若是应邀侍宴,可否会有危险?”
苏妙兮收起残卷,语气平静,“偏院不安静,正院又哪里真安稳?
但明天,我一定要去。”
明月低头收拾茶盏,却在苏妙兮身边轻声道:“小姐,奴婢会随您一道,不离左右。”
苏妙兮看向她,目光温润。
她在这深宅大院中,虽然孤身,却并非孤独。
身边明月如影随形,更是她最信赖的底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苏璟然的丫头雪鸢的声音:“妙兮妹妹,璟然小姐邀你去前院,说有话要同你说。”
这声音温婉中带着凌厉,无疑来自嫡姐的命令。
明月紧张地看一眼苏妙兮,小声道:“小姐……”苏妙兮淡淡起身,“既来之,则安之。
无论柳氏还是璟然,都不会轻易让我安稳过日,可我既是入了这场棋局,岂会轻易认输?”
院外的星空寂静如水,隐隐有桂花的清香随风浮动。
苏妙兮整了整衣襟,步出偏院,身后明月紧紧跟随。
院门阖上,她的身影与夜色渐融,将所有阴霾与祈愿藏在一身清辉之下。
明日侍宴己成定局,暗流潜伏在华服与朱门之中。
而苏妙兮的步伐,不再畏惧。
她知道,偏院与正院之间,不止是墙垣的距离,更是她命运的转折。
这一夜,宰相府中,花未开,却己有人心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