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手攥萦儿脖颈,拎一只鸡一般毫不在意其灵光奄奄。
他睥睨下界那苍茫尘世,眼底闪过怨毒与快意,狠狠将掌中仙魂掼下!
他这一掷,既奉天命敕令,亦泄心头私愤:“当初驳我颜面,就该有今日下场。”
萦儿如流星飞坠,周身烈焰焚灼,撕心裂肺;罡风如刀,寸寸凌迟,消磨其志。
只余一点裹挟着无尽委屈与不甘的微芒,穿透层层阴霾,循着冥冥因果,首首坠向西梁深宫。
承圣六年(公元567年),二月初二,子夜。
西梁王宫深处,张皇后正历经产厄,痛不欲生。
微弱婴啼初落,萦儿那一点灵光便如受感召,倏然没入新生女婴眉心。
然而,萦儿神魂受创在先,怨愤郁结于内,又逢凡胎初结,气息窒塞难通。
甫一融合,竟令这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气息微弱如游丝,小脸青紫,唇合如缝,连一丝应有的婴儿初生啼哭也无力发出。
接生婆连拍数下,婴孩依旧死寂无声,骇得心胆俱裂:“二月生子本就不吉……此女落地不啼,面如死灰……莫非真是天聋地哑、刑克六亲的不祥灾星?”
这念头一起,寒气瞬间窜遍脊梁。
消息急报梁王。
梁王闻王后产厄又逢此女不祥,更兼产后昏厥,心头骤然一沉。
帝王之家,最忌讳这等凶兆。
况且西梁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偏又应了民间“二月生子不吉”的传言。
烦躁厌恶如毒蔓缠绕身心,梁帝再无半分犹豫,挥袖沉声,敕令如冰:“着宫女梅莹、内侍宇文阁,赐银百两,速将女婴抱出宫外,寻妥善之处……秘密寄养,无诏不得入宫!”
梅莹与宇文阁战战兢兢接过襁褓。
入手只觉轻若无物,襁褓之中婴孩气息几近断绝,那张青黑的小脸如僵尸一般骇人。
王命如山,二人不敢懈怠,匆匆裹紧襁褓,趁着浓重夜色仓惶离宫。
两人行至宫墙外荒僻处,骤然阴风怒号,卷起漫天枯叶沙石,打得人睁不开眼。
寒意砭骨,宛如无数冤魂恶鬼在风中尖啸索命。
宇文阁借着昏惨天光再看怀中——那婴儿青黑死气竟似己凝成实质,生机全无!
他登时魂飞魄散,嗓音抖得不成样子:“梅…梅莹!
快看!
小公主……怕…怕是己经……没了!”
梅莹正死死抓着宇文阁胳膊发抖,闻言探头一看,骇得面无人色:“……死…死了!
宇文公公…我…我好怕!”
宇文阁被这“怕”字一激,心头更加慌乱。
两人也顾不得许多,抖着手将襁褓胡乱弃于道旁的老槐树下,转身便要逃回那森严宫院以避灾祸。
就在二人堪堪转头的刹那,一声霹雳震天:“咔嚓——轰隆!”
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沉沉天幕!
雷声之暴烈,震得地皮颤抖,百兽蛰伏。
梅莹与宇文阁闻听雷响,瞬间僵立如朽木,魂飞魄散,形如木偶。
这惊天动地之雷电,正是雷神所发!
原来他奉旨押送萦儿投胎,本应在感应到婴儿降生啼哭后即可复命。
然而投掷萦儿仙魂之后,那深宫之中竟迟迟无声息传来。
他急运神目观看下界,赫然看到宫人怀抱的婴孩面如死灰,更被弃于道旁树下!
雷神又惊又怒:“谪仙投胎,岂有即投即死之理?
好个孽畜!
莫非胆敢假死欺瞒,施展神通遁逃,妄图规避这轮回之苦?”
疑心陡起,狠戾顿生!
雷神毫不犹豫,再发一道蕴含毁灭之力的雷霆之音,如同无形重锤,狠狠砸向老槐树下那具小小躯壳。
他要将那浑噩依附于女婴体内的萦儿神魂,生生震出,捉回天界,另觅“胎”所:“雷霆析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