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念。顾，是回顾的顾。念，是思念的念。我的名字，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回望与铭记，

为了……犯贱。我和沈聿在一起三年。这三年，有七百三十个日夜，

我的人生被压缩成一间恒温的VIP病房，和一个沉睡的女人。那个女人，叫洛凝。

沈聿口中，他那场车祸后，成了植物人的“亲姐姐”。为了她，我，顾念，

这个曾经在设计界拿下新人奖、前途无量的“Phoenix”，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我剪掉及腰长发，只为方便打理。我收起所有高跟鞋，换上最柔软的平底护士鞋，

只为在病房里奔走时悄无声息。我自学了全套护理知识，从肌肉功能康复到营养流食配比，

比医院最资深的护工还要专业。每天清晨五点，我准时起床。为她擦洗身体，

每一寸肌肤都用恒温毛巾仔细擦拭。为她***四肢，用精确的力度防止肌肉萎缩，

两个小时下来，我的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然后，我会对着她毫无生气的脸，

读她最喜欢的聂鲁达的情诗，放她爱听的德彪西《月光》。我甚至学会了用20ml的针管，

一次1ml，将特制的营养液缓缓注入她的胃管，一个小时，

只为确保她不会有丝毫呛咳的风险。这一切，都是因为爱。爱那个叫沈聿的男人。

每当我累得直不起腰时，他都会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沙哑又充满感激，

像淬了蜜的毒药。“念念，辛苦你了。我们家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等阿凝醒了，

我一定给你一个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我信了。我深信不疑。我将这份沉重的“责任”，

当成了通往幸福红毯的最后考验。我把病床上那个美得不像话，

即使沉睡也带着一丝清冷仙气的洛凝，当成了我未来的亲人，我们爱情最圣洁的见证。

我甚至觉得，我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献祭。用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全部，

去换一个家庭的圆满，去换我爱人的心安。多么可笑。多么愚蠢。那天，

是我们恋爱三周年的纪念日。我特地和白班护士换了班，提前结束了下午的护理，

兴冲冲地跑去城中最有名的法式蛋糕店，取回我们一个月前就订好的“黑天鹅之梦”。

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晚上八点，我用指纹解锁家门。玄关的声控灯没有亮，屋里一片漆黑，

只有一丝微光从主卧的门缝里漏出来，像一条窥探的毒蛇。我放缓了呼吸，

像个潜入自己家的窃贼，踮着脚尖，无声地走向那扇虚掩的门。沈聿压低的声音，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慵懒又极尽宠溺的调笑，钻进了我的耳朵。他在打电话。

用的是我送他的那副降噪耳机，所以他听不到我的靠近。“……吃醋了？宝贝，别闹。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电话那头的人。

可对我来说，那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那个顾念？放心，

她就是个十足的傻瓜。”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血液在刹那间凝固。“我让她照顾你，不比任何护工都强？免费的，还贴心，多好。

她把你当亲姐姐一样伺候呢，哦不，比亲姐姐还亲。”他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满是嘲讽和不屑。“她啊，还真以为自己在演什么年度苦情大戏，

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一个工具人罢了。”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工具人”三个字在耳边无限循环，发出刺耳的轰鸣。工具人。免费的保姆。

十足的傻瓜。我提着蛋糕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精美的包装盒边缘被我捏得变了形。

奶油的甜香，混杂着从门缝里飘出的、他身上那股我最熟悉的清冽木质香气，

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我勒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从始至终。

等你好起来，我就把她踹了，好不好？乖，别生气了，

医生说情绪波动对你康复不好……”电话那头，是谁？是……洛凝？不，不可能！

她是个植物人！我下午才给她做完护理！但那个温柔到极致的语气，

那个“康复”的字眼……一个荒谬到令我浑身冰冷的念头，破土而出。我没有冲进去质问。

我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退回玄关，轻轻带上门，仿佛我从未回来过。

我站在冰冷的楼道里，任由穿堂风吹透我的身体。蛋糕盒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洁白的奶油和黑色的巧克力，

糊成一滩肮脏的、无法辨认的混合物。就像我这两年，燃烧生命般的付出。

我以为的为爱牺牲……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对我一个人的，盛大欺骗。

那把淬了毒的匕首，被我最信任的人，从背后，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刀刃上，

还带着他的笑。而我甚至，连他是怎么做到的都不知道。

第二章：带锁的真相我还抱着一丝幻想。万分之一的，自欺欺人的幻想。也许，

沈聿是在和客户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也许，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需要证据。

一个能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让我再也无法为他找任何借口的，铁证。我像往常一样，

第二天准时出现在病房。沈聿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随即又被温柔的笑容掩盖。“念念，昨晚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很担心。

”我平静地看着他表演，心里一片冰凉。“手机没电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我说谎，

面不改色。这两年，我学会了太多东西，包括伪装。我的目光，落在他挂在腰间的钥匙串上。

那上面有一把很小的，心形的金色钥匙。我曾问过他，他说，

那是姐姐洛凝最喜欢的日记本的钥匙，他带着，就像姐姐陪在身边一样。多么感人。

机会很快就来了。下午，我借口要去档案室查询洛凝以前的病例，支开了沈聿。

我回到我们那个所谓的“家”，直奔洛凝的房间。沈聿一直说，

要为姐姐保留着她原来的样子。房间里一尘不染，布置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房。

在床头柜的最底层，我找到了那个粉色的，带着心形锁的日记本。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橡皮泥，这是我昨天从文具店买的。

我将那把从他钥匙串上偷偷取下的心形钥匙，用力按在橡皮泥上，拓下一个清晰的模子。

然后，我将钥匙放回原处。我拿着模子，去了街角一家最不起眼的配钥匙的小店。半小时后，

一把崭新的、一模一样的钥匙，躺在了我的手心。我的心跳得像擂鼓。这感觉，

不像是在开一把锁。像是在，撬开自己的坟墓。回到家，我反锁了房门，颤抖着手，

将钥匙***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我的世界，也跟着塌了。翻开第一页，

清秀的字迹，写着一句：“今天，阿聿向我表白了。他说，我是他生命里的月光。”日期，

是我们在一起的前一年。我一页页地翻下去，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脏。

里面记录了他们所有的甜蜜。他们偷偷去山顶看日出，在海边接吻，他为她写诗，

她为他画画。字里行间，全是热恋中的浓情蜜意。而洛凝的名字，根本不叫陈雪。她和沈聿，

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她是他的初恋，是他爱入骨髓的白月光。日记的最后一篇，

停在车祸发生的那天。“阿聿说，他父母不同意我们。他要带我私奔，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好幸福。”所以，那场车祸，是他们私奔路上发生的。所以，

沈聿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需要一个傻瓜，一个深爱着他，

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傻瓜，来替他守护他的爱人。直到她醒来。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

最完美的傻瓜。第三章：盛大的羞辱一个月后，奇迹发生了。或者说，

一场策划已久的“奇迹”，终于上演了。洛凝醒了。主治医生宣布这个消息时，

整个科室都轰动了。沈聿抱着我，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念念，

我们成功了！你是我家的大恩人！是你唤醒了她！”我看着他影帝级别的表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我只是木然地被他抱着，

任由他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原来，一个人的***，真的可以没有下限。洛凝的康复宴，

办得盛大而隆重。地点在城中最豪华的酒店，沈家所有的亲戚朋友，商界名流，都来了。

我穿着沈聿为我挑选的白色晚礼服，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站在他身边，

扮演着那个“温柔善良的准弟媳”和“伟大的功臣”。我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和艳羡。

“顾小姐真是人美心善，沈聿有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是啊，这样的好女孩，

现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我微笑着，一一回应，心里却在滴血。宴会中央，

沈聿牵着已经能在搀扶下缓缓走路的洛凝，走上了高台。镁光灯下，

洛凝穿着一袭冰蓝色的长裙，美得像个精灵。她看向沈聿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和依赖。

而沈聿，也用同样深情的目光，回望着她。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

不过是个多余的、可笑的注脚。沈聿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音响，

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今天，我最想感谢的，不是尽职尽责的医生，

也不是辛苦付出的念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然后，

他转头，深情地看着洛凝。“我最想感谢的，是阿凝自己。”“是她强大的求生意志，

是她对我深切的爱，才让她战胜了病魔，创造了医学奇迹，重新回到我身边！”台下，

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为这段“坚贞不渝”的爱情而感动。我站在人群里，

看着台上那对璧人，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我两年的心血，七百多个日夜的燃烧，

我所有的付出，就这样被他轻飘飘地一句话，归功于他们伟大的“爱情”。

我成了一个背景板。一个被用完即弃的，模糊的背景板。这时，沈聿的妈妈，

那个我一直当成未来婆婆尊敬的贵妇人，端着一杯香槟，优雅地走到我身边。她拉住我的手，

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我曾经以为，她会是全世界最好的婆婆。

她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冰冷地说：“顾念，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手背。“现在阿凝醒了，你……也该离开了。”我浑身一僵，

血液倒流。她看着我瞬间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我们沈家，

只会承认洛凝这一个儿媳妇。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阿聿为了安抚我们，

找来冲喜的工具罢了。”“你不会真以为，凭你的出身，能进我们沈家的门吧？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轻飘飘地塞进我的手里。“这里是两百万。

买断你这两年的青春，够了吧？”“拿着钱，安安静静地消失。别自取其辱。

”一记无形的耳光。比直接打在我脸上，还要响亮，还要疼。我曾经视若亲人的他们，

在我失去利用价值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将我推进深渊。我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孤独的，

可悲的，小丑。我捏着那张薄薄的支票，它却重如千斤。我看着台上深情对望的男女，

看着身边雍容华贵的妇人，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都离我远去。我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

“咔”的一声，彻底碎了。第四章：最后的审判我没有立刻走。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要亲手埋葬我死去的爱情，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他们赐予我的羞辱，加倍奉还。

宴会结束后，我回了那个所谓的“家”。沈聿还没有回来，大概是送洛凝和他的家人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