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偷瞄一眼，发现雨清雾还在注视他，便怯生生地问：“你不吃吗？”
雨清雾翘了下嘴，摇摇头：“我正在吃啊。”
杨一满心无语，无奈地埋头刨饭。
一双筷子压了压他高举的碗，夹了些菜给他，同时传来温柔的声音：“别光吃饭，也吃点菜。”
杨一静默地点头，雨清雾轻声笑道：“好乖啊。”
杨一差点噎住，咳了两声，在心里不停炮轰自己：“她喜欢的是吴歆。”
雨清雾“哦”了一声说：“我有罪，不说话了，你慢慢吃。”
饭了，雨清雾去收拾碗筷，杨一难为情，也上前帮忙，雨清雾没拒绝，任杨一跟自己进厨房。
杨一：“可以说说我昏迷了多久吗？”
“只算今天的话，差不多两年半。”
“两年半，那现在吴歆19岁了？”杨一在吴歆记忆里翻出：“剧记载，患捷命天才者，修炼天赋异禀，但寿命极短，至今未有跨越20岁的患者。”
雨清雾偏头过来问：“怎么了？”
杨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发愣，急忙摇摇头。
雨清雾拿过杨一手上的最后一个碗，洗罢，伸了个懒腰，一旁的杨一被曼妙的曲线羞得扭头。
杨一耳边响起雨清雾的逗弄：“今天的你好可爱啊。”
杨一排斥的心理达到顶峰，鬼使神差地低头嘀咕：“我不是吴歆。”
杨一声音很小，自己都听不太清；雨清雾却听清了，轻柔地回：“不叫吴歆也没关系。”
说着便拉杨一回房间，把他按坐在床上，而后转过身去了。
趁着雨清雾转身，杨一偷瞄这温柔的倩影，心里吐槽着：“杨一你个没出息的。”
雨清雾突然转身，杨一如做了贼般吓一跳，雨清雾笑着配音：“当当当~”
雨清雾松开中、无名、小指，一根红线从手心滑落，大、食指捏住，在杨一眼前摇晃着。
杨一脑海隐隐浮现新而反复的画面，也是雨清雾在吴歆眼前这么晃着红线，重影中有不同状态的雨清雾、不同场景，但始终是同一人晃着同一线。
杨一确信自己只是有所感触，还不至于落泪的地步，可视线却被泪水堵得雾蒙。
“是吴歆的生理吗？”
杨一心里如是想着，视野雾蒙片刻，脸上传来温热的触碰，是帮他擦泪的指腹。
杨一大动作后仰，急忙自己擦干眼泪，雨清雾语带悲伤：“除了我的名字，你还记起什么吗？”
杨一静默不语，好一会儿，雨清雾有些哭腔：“你叫洋溢吗？”
杨一震惊、恐慌，但也不想撒谎，于是缓缓点头。
雨清雾抿了抿嘴唇，微倾身、微抬双手，转瞬放下一只，另一只高举，运气打开天窗，夕阳红铺了进来
“要一起看夕阳吗？”雨清雾说着就一跃而上。
“隔阂。”杨一心里反复念着这两字。
转瞬又不停吐槽：“为什么会有排斥心理？！是因为排斥她嘴上心里都是吴歆？”
杨一不停自问，他隐约知道答案，但他没有点破，起身看了眼天窗，而后摸索着出了木屋。
木屋外是树林和小径，杨一围着木屋转了一下，找到了雨清雾所在的地方。
红线不仅勾起吴歆的记忆，还勾起杨一自己的记忆，他有些黯然地走到一棵树下，靠坐下来，看雨清雾在夕阳下看红线。
“好美，好梦幻，好不真实，我真有病了才会抗拒这样的美女。”
雨清雾往杨一这边看了眼，在腰间拿出红缨长枪，翩翩起舞……
夕阳下，曼妙握红缨，风拂乌发，飘于夕下，染上霞。
“好帅！”
杨一手放腰间，再低头一看：没有容物腰带。
杨一起身回到卧室里，在柜前抿唇心道：“我现在是吴歆，翻一下柜子应该没事吧。”
杨一翻出吴歆的容物腰带，裂开嘴角，心里吐槽：“或许因为我是个土包子，每次做梦都没法看清自己的梦中情剑，每次用力瞪眼看时，梦都会醒，更别说摸了。所以让我看看……”
杨一跟着记忆里学，凝聚精气在手，而后感受着腰带中的物品，眼睛一瞪，一道褐红光闪起，手上有了触感，杨一佯装兴奋地“哈”了一声，高举出一柄褐红长剑。
杨一真有些兴奋了，他抿唇憋住痴汉一样的笑，闭上眼睛，先把握剑的手放低，再缓缓睁眼检查……
“看得清！”
剑身清明透亮，如镜可映事物。
杨一愉悦之情更甚，一手握剑柄，一手摸剑身，手划过之后，映出吴歆的俊容。
幼时的幻想在心里膨胀：“老夫的灵侠客心……”
杨一持剑夺门而出，模仿吴歆记忆运转精气，冲进树林中，施放一成功力，于林间舞剑，舞出吴歆的无歆剑法，亦舞杨一的一影剑决。
树木们真是幸运，能迎来这么个活爹，为自己修剪枯枝，代价？活枝也难逃。
末了，夕阳可能已西下，现天色正渐暗，杨一收尾时踏于一叶上，缓缓飘到树叶堆上。
杨一心叹：“这世界的精气比蓝灵星的灵气更强，还没有凶，活在这世界的人真是幸运啊。”
杨一瘫倒在树叶堆上，长呼口气说：“捷命天才？这么短的寿命，你想用来干什么呢？吴歆……”
杨一抬剑，已无天光，剑身亦不能当镜。
杨一心里如是说：“我本就迷茫，又怎能决定你的人生呢，你魂破身未死？这世界也有灵魂吗？如果有，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我都能把你救回来，可我感受不到啊。”
杨一叹气：“少年的期望……”
说罢，用剑蒙眼，运转精气，身边微风阵阵，树叶吱吱作响。
狂风大起于吴歆周身，褐红精气吹散树叶，剑从眉骨弹出……
杨一抬一只手，气吹剑悬在空中，另一只手撑地起身，抬起的手握住剑柄，一剑指空中，一手竖起食指和中指，运气按住眉心，周围零散的树叶螺旋升天。
“……照……顾……她……”
杨一收势，叶随气坠到杨一天灵盖，杨一抬手拍了拍说：“什么情况？不过你不觉得找错人了吗？”
杨一察觉有目光，抬眼看去时，树上的雨清雾就跳走了。
杨一皱眉道：“所以我刚才的言行都暴露了？如果她说我傻，我怎么反驳……”
“唉……问题是我就是啊。”
杨一吸着鼻子走出树林，此时皓月斜挂，半露于屋顶上，雨清雾在屋顶上对月坐着。
杨一跃上屋顶，与雨清雾距离太远，便挪到相距两个身位的位置坐下，刚坐下雨清雾就挪了过来，头靠在吴歆肩上，杨一僵着肩让她靠。
二人静默着坐了很久，杨一以为雨清雾睡着了，微微侧眸就碰上雨清雾柔情的目光，杨一“呵呵”两声道：“我以……呃……吴歆以前……以前也……”
“什么？”
面对雨清雾轻柔的疑惑，杨一紧抓裤子：“你怎么知道我叫杨一的？”
雨清雾抬起头，坐直了回：“因为你以前经常醒来都自称洋溢，所以我就问你了。”
杨一心想：“难道这吴歆是招魂体质？不，应该是吴歆的小名洋溢。”
雨清雾语气诚恳：“不好意思啊，还未确认你是否喜欢我，我就私自亲你。”
杨一摇头：“没事。”
雨清雾语调一转诙谐：“只怪今天的你太可爱，我就有点失控了。”
杨一提问道：“以前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雨清雾语调低沉：“区别很大，你虽然醒得少，但是只有少数时候安静有礼貌，大多数都在发疯，呵呵……真是又气又好笑，比如泼妇的你、剑痴的你、暴力的你……还有色狼的你。”
杨一脱口而出：“暴力色狼？！”
雨清雾微妙地笑着说：“是啊，醒来就一脸色相，不久就暴露了，把我压在床上扒我衣服。”
杨一看着她的笑，张嘴无言，莫名有股怒气，在心里发泄：“我怎么感觉被绿了！”
雨清雾笑得更欢：“你怎么还吃自己的醋啊。”
雨清雾这言行一出，杨一怒更不可遏，却只说：“可是……”，心里自问：“对啊，为什么我在生气？”
雨清雾止了笑，凑近抬手摸吴歆的头，安抚道：“你都不问后续的吗？后续就是我给了你一巴掌，吓破了你的胆。”
杨一感受头顶的温柔，心里放松、奇怪、疑惑，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但雨清雾话还在继续：“精物组织的混神毒并非无解，早就对症下药了，现在都还是治疗期，那时你既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心里有隔阂，对不起啊。”
杨一近乎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关系。”
仔细一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对话呢？”
但心里的洁癖也算得到满足，杨一没注意表情管理，引得雨清雾又传出三两声笑，以及一句：“我只亲过今天的你欧，是你记起我名字的奖励。”
杨一不知作何回应，索性沉默着，雨清雾继续说：“你今天的言行和以前一样，明明害怕、羞怯得不行，却还强作镇定，我终于要等到你了，吴歆，你会喜欢我吗？”
面对雨清雾的柔情，杨一竟惶恐不安，心里叫嚣着：“我不是吴歆，我们只是性格相像。”
结合吴歆的记忆，转念一想：“不过这相似度也未免太离谱。”
余光里雨清雾动了下，杨一就偏了下头，雨清雾迅速抱住吴歆的头，轻吻吴歆脸颊，而后笑着调戏：“你亦如初见，我可以等……”
泪滴在杨一紧抓裤子的手上，杨一好似听见这调戏的后悲文：“但你真的能回来吗？”
雨清雾又靠在吴歆肩膀上，二人静默着……
直到月被乌云遮住，雨清雾起身，邀请羞涩的杨一：“夫君该睡觉了。”
杨一黯然尽散，心火大起，跟在雨清雾身后，跳进屋里。
雨清雾把杨一手中剑没收了，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怕你突然发疯。”
杨一想到自己在树林乱劈被看见，有些不好意思。
地处偏远地区，并没有电，也没有灯烛，杨一惊叹：“不愧是捷命天才，先天灵眼？竟已达到不耗费灵气就可以夜视的境界。”
转头观测雨清雾：“也是先天夜视？都没感觉到她运气。”
“你觉得你臭吗？”
杨一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为了洗漱，二人只得去柴房烧水。杨一感叹：“除了没电，这里设施还真完备，而且这洗浴设施竟可以设计得这么巧妙。”
二人静默地坐在火旁，雨清雾表现从容；杨一却认为气氛太冷，略感尴尬，便在随便找了个话题：“可以说说我们什么时候得救的吗？”
雨清雾斜眼笑着打断：“不可以。”
杨一心生挫败感，雨清雾探头挑逗：“难过了？”
杨一急忙摇头，转而又：“有点吧”。
挑逗继续：“会找糖吃了，进步了啊。”
心里所想被点破，杨一羞耻心爆炸，无措地“呵呵”尬笑着。
“老夫老妻的，不要总说可不可以。”
“结婚了？”
“在心里结了。”
“……”
“你中毒的第3天，救援就到了，第4天找到你。”
杨一盯着火光，发了呆。
雨清雾拿着一根带火星的木棍，边摇边说“看”。
“我记得你说过，不能摇带火星的木棍，说晚上会尿床的。”
杨一淘着吴歆和自己的记忆。
“那时我还信以为真，晚上被组织或者妖兽发现，失禁会影响战斗，怕自己拖你后腿，可接着你就说你在开玩笑，当时我并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你很可笑，竟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但不可否认，这玩笑成了我深刻的记忆点，每想到这些有趣的记忆，我都能体会到，作为人切实活过的痕迹，谢谢你救了我的身心。
不管你是否喜欢我，我都愿意等。”
另一根带火星的木棍也摇了摇，雨清雾顺着木棍看去，是含笑的吴歆。而此刻他的神情，简直是记忆里的少年，连脸上的欣悦和神伤都交织得一模一样。
她注视着吴歆动唇：“言简意赅，精炼到我自愧不如，我……”
她终于又看见这样的眼神——游移着的目光，似有情未道出。
“作为人切实活过的痕迹，这句我很喜欢，请允许我收藏起来了。”杨一嘴上这么说，心里这么想：“回复我之前的所有问题，我无心活着，切实活过的痕迹？我只想拥抱虚无，无欲留痕。”
雨清雾上扬着嘴角“嗯”后，和他一起摇晃手中木棍。
“其实我想起了很多，明天就会想起所有。”
两根木棍碰在一起，是杨一在主动，他转头盯着雨清雾的嘴唇。
“他好似鼓足了勇气。”雨清雾心想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这么说：“欧？比如？”
“啊？竟然不信我？”杨一心里有些气愤地想，张嘴有些气息不畅地说：“比如雨不一定能散雾，你被骗了。”
雨清雾佯装不以为然道：“你有说雨能散雾吗？”
“真不会伪装啊，我都能一眼看出来。”杨一边感叹边用木棍击打雨清雾的木棍，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说：“你记性真差啊，我明天就想起所有记忆，那时再……水烧好了。”
杨一瞟了眼雨清雾的眼神，她一副“再什么”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得意，乘胜追击：“要一起洗吗？”
“好啊！”
干脆雀跃的回答。
“我开玩笑的，女士优先。”
羞怯的回避，身后传来得意笑声。
雨清雾在洗澡，杨一在屋里乱晃：“还有客房？不对，他们是分开睡的，这是雨清雾的房间？罪过罪过……”
“没电确实不方便，不能玩游戏了。”
……
雨清雾洗完，披着浴袍就出来了，杨一偷瞄一眼：“天呐～我这样的人受不了这种***。”
杨一急忙跑去浴室，背后传来：“知道怎么用吗？”
“一眼就看出来怎么用了。”
杨一运气从柴房抽出热水到浴缸里，正脱衣服……
“好聪明啊。”
杨一抖擞一下，看雨清雾放下换洗衣物，听她说：“不好意思，我有罪，明天再惩罚我，请夫君沐浴更衣。”
……
热水澡不仅可以洗去身上的泥泞，还可以放松身心，但不能洗涤灵魂。
“水又凉了，因为心里有泥，总以为身上有泥，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穿上和蓝灵星差不多的衣物，杨一特意整理了几下衣领，好似一位将要外出猎鬼的魂士。
开了浴室门，就撞上一位“女鬼”，杨一下意识竖起食指和中指。
身穿睡衣的雨清雾笑着说：“好帅～”
“还没睡吗？”杨一腼腆地问。
“等相公一起睡啊。”
说着就把杨一拉回卧室，抵在门边。
杨一气息不匀地问：“不分开睡吗？”
“合法夫妻睡一起很正常啊。”
“还没结婚呢。”
“明天就结。”
雨清雾说着就把杨一往床上按压，杨一感觉自己在走小说中“半推半就”的流程……半推半就地被推倒在床上，而后随着雨清雾将被子盖在二人身上。
小说真不欺骗杨一，躺得近真的可以听清心跳。杨一被捧着脸强行和雨清雾面对面躺着，杨一羞得眯眼，静静听双方都很快但不一致的心跳。
“澄清一下，我这些都是书上学的。”
杨一不知作何回应。
雨清雾继续说：“你是修炼天才，我觉得我是看书天才，才1个月就精通文字了。”
雨清雾动了下，杨一猛然睁眼，雨清雾眨眨眼说：“我饱读诗书，不夸我一下吗？”
“大……大聪明。”
雨清雾缓缓靠近，杨一抬手挡在中间，挡着那温热的鼻息，说着自认高洁的话：“我现在还不完整。”
雨清雾鼻头蹭了蹭吴歆的手掌，传出委屈巴巴的话：“今天的你，遥不可及。”
“没事的，耐住今晚，明天你就可以得到完整的吴歆。”
“好大的一个饼，现在吃不完，去梦里吃吧。”
“晚安，好梦。”
“晚安，相公。”
互道晚安后，杨一瞳孔发散、眼皮下垂，心里的悲观地说：“只是些生理反应，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