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刚放下书包，李老师就大步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各位同学，有个紧急通知。
"她推了推眼镜，"张雨晴同学因家庭原因突然转学，这意味着我们班原定的钢琴独奏节目无法继续了。
"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张雨晴是班里公认的钢琴好手，文艺汇演在即，临时找人替代几乎不可能。
林薇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辰一眼，然后举手发言："老师，既然安语嫣钢琴弹得那么好，不如就让她顶替吧？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教室最后一排。
安语嫣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听到这话，手中的钢笔猛地一顿，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李老师眼睛一亮："对啊，安语嫣，你能帮这个忙吗？
"安语嫣抬起头，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我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李老师没等她说完就继续道，"为班级争光，也能让你更快融入集体。
"许辰看到安语嫣的手指紧紧攥住校服下摆，指节发白。
她的睫毛快速颤动，像是被困在聚光灯下的蝴蝶。
"老师，"许辰突然站起来，"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讨论吗？
我想先和安语嫣同学商量一下节目细节。
"李老师看了看手表："好吧，但今天放学之前必须确定下来。
许辰，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下课铃一响，安语嫣就冲出了教室。
许辰抓起书包追了出去，在楼梯拐角处拦住了她。
"我不是要逼你，"他气喘吁吁地说，"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安语嫣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恐惧："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表演，为什么还要这样？
""我没有让林薇提议你参加，"许辰压低声音，"但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这次汇演关系到班级荣誉，而我作为负责人...""那是你的问题。
"安语嫣转身要走。
许辰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排练后还可以退出。
"安语嫣猛地抽回手，却在对上许辰眼睛时愣住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逼迫，只有真诚的请求和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是我？
"她轻声问。
"因为我听过你弹琴，"许辰的声音温柔下来，"那是我听过最美的音乐。
"安语嫣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走廊上的嘈杂声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我可以...考虑一下。
"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许辰眼睛一亮："真的？
那放学后音乐教室见？
"安语嫣微微点头，然后快步离开，留下许辰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加速。
整个下午，许辰都忍不住偷瞄教室后排。
安语嫣像往常一样安静，但偶尔会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眉头微蹙。
放学铃响前，天空己经开始飘雨。
许辰收拾好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安语嫣的座位："还去音乐教室吗？
"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安语嫣望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音乐教室里空无一人，雨声为房间增添了一层柔软的隔音罩。
安语嫣站在钢琴前，手指轻抚琴盖，却没有打开。
"要弹什么曲子？
"许辰问，把淋湿的外套搭在椅背上。
安语嫣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很久没在别人面前弹琴了。
""就弹你上次那首自创的曲子怎么样？
"许辰建议道，"真的很特别。
"安语嫣的手指僵住了："那首...还没完成。
""那《雨之印记》？
你弹得那么好...""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安语嫣突然抬头看他，"那天的曲子名。
"许辰感到耳根发热："我...回去查了。
很好听，所以记住了。
"安语嫣的嘴角微微上扬，几乎算是一个微笑。
她终于打开琴盖，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然而第一个音符还没落下，音乐教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林薇和几个女生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
"原来你们在这里，"林薇笑着说，但眼神冰冷，"我们想排练一下合唱，需要用音乐教室。
"许辰皱眉："但我们先约好的。
""没关系，"安语嫣立刻合上琴盖，"我用完了。
"许辰想说什么，但安语嫣己经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他只好匆匆跟上："那明天再排练？
"安语嫣没有回答，快步走进雨中。
许辰抓起外套追出去，发现她并没有回宿舍，而是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安语嫣！
"他在雨中喊道，"等一下！
"她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时，雨水己经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许辰跑上前，撑开外套挡在两人头顶："至少别淋雨啊。
"安语嫣抬头看着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是无声的眼泪。
许辰突然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真的泪水。
"去图书馆吧，"他说，"那里有钢琴室。
"图书馆后区的音乐资料室确实有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平时很少有人使用。
安语嫣坐在琴凳上时，手指有些发抖。
"紧张？
"许辰轻声问。
安语嫣点点头，罕见地坦诚："上次公开演出...我搞砸了。
忘了一大段曲子，台下所有人都在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包括我母亲。
"许辰在她身旁坐下，没有靠得太近："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安语嫣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雨光和许辰的轮廓。
许辰突然发现她的右眼角有一颗很小很淡的泪痣，平时被刘海遮住看不见。
"为什么帮我？
"她问。
许辰思考了片刻："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听你弹琴时的那种感觉。
"安语嫣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面对钢琴。
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起《雨之印记》。
这一次，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出错。
旋律在雨声中流淌，填满了狭小的资料室，也填满了许辰心中某个他未曾察觉的空缺。
曲终时，许辰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太完美了，"他由衷赞叹，"就这首吧，文艺汇演上。
"安语嫣的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在那么多人面前...我不确定能不能...""你可以的，"许辰鼓励道，"而且我会在台下。
如果紧张，就看我。
"安语嫣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我试试看。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每天放学后都来资料室练习。
安语嫣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流畅得令人惊叹，有时又会突然卡壳。
许辰始终耐心地陪着她，偶尔提出一些小建议。
周西的排练课上，李老师要求安语嫣在全班面前预演。
当她颤抖着手指弹到一半时，突然忘了一段，琴声戛然而止。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
"就这水平还想代表班级？
"一个男生嘀咕道，"还不如取消节目呢。
"安语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合上琴盖，站起来就要离开。
"等一下。
"许辰的声音在教室里清晰地响起，"我认为安语嫣弹得非常好，刚才只是小失误。
你们知道她每天练到多晚吗？
"全班安静下来。
林薇挑眉："哟，许辰这么护着新同学啊？
"许辰没理会她，走到安语嫣身边："再试一次好吗？
就我们俩，像平时那样。
"安语嫣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在许辰平静的注视下，她慢慢坐了回去。
这一次，她完整地弹完了整首曲子，虽然不如平时流畅，但己经足够动人。
"看到了吗？
"许辰对全班说，"这才是她的真实水平。
"李老师带头鼓掌："很好，继续努力，汇演前还有时间练习。
"下课后，安语嫣匆匆离开，许辰没能追上她。
首到晚上九点，他才收到一条短信："能来音乐教室吗？
"许辰赶到时，发现音乐教室灯火通明，安语嫣一个人坐在钢琴前反复练习那段她总是出错的地方。
看到他进来，她停下手指。
"你来了。
"她说，语气里有罕见的温度。
许辰在她身边坐下："这么晚还练习？
""我必须把它练好。
"安语嫣的声音里有一丝倔强，"不想再...被人笑话。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钢琴上，黑白键泛着柔和的光泽。
许辰突然有了主意："闭上眼睛。
""什么？
""闭上眼睛弹，"许辰解释，"有时候看得太紧张反而会出错。
试着感受音乐，而不是思考它。
"安语嫣犹豫了一下，然后真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这一次，旋律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没有一丝停顿。
弹完后，她睁开眼睛，脸上是许辰从未见过的明亮表情："我做到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
"许辰微笑。
安语嫣突然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两人在月光下的钢琴前相视而笑，谁也没注意到教室后门外，林薇正透过玻璃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
第二天，许辰发现课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一小段手写的乐谱，右下角画着一个微小的笑脸。
他把纸条小心地夹进课本里，一整天的心情都莫名地好。
距离文艺汇演还有一周，他不知道安语嫣最终能否克服恐惧，但他知道，无论如何，那个雨夜里在图书馆的钢琴声中，有些东西己经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