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美把沾上果汁的手在青草地上擦了擦，便站起身来看着脚下的小城。
余凡见状也站了起来，跟着她一起看去。
目光所及这座小城的每一个角落，他和她都曾经去过。
毕竟，两人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加好朋友，一首到现在。
成绩一向不怎么好的陈小美便没有参加高考，现在己经正式开始走上了继承家里那间土特产店的路。
余凡则是考上了西川省外河市的外河师范学院。
虽然是个刚刚专升本一年的二本院校，但放在安歌县和余凡身上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余凡回家的时候他老爹正在阳台上抽烟。
见余凡走过来，老爹当时便是无比郑重地对余凡说：“儿子，恭喜你啊！”
余凡重重点了点头，心里第一次对命运这个词升起了一丝感觉。
然后父子两人便一起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山和天空。
其实那个瞬间余凡很想让老爹给他一支烟抽抽，他也知道老爹一定会给他。
但他和老爹，都更不想被余凡的老妈给教训。
“余凡，你要上大学了，真好啊！”
陈小美的声音打断了余凡的思绪，她正定定地看着他。
“是啊，要上大学啦……”余凡点点头。
每次说到要上大学了这个事，他的心里都会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
“你一定要好好的读大学，你那么聪明，以后要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陈小美说着，突然伸手挽住了余凡的胳膊。
余凡的身子下意识一颤，陈小美也是顺势又放开了手，指着她家土特产店的方向：“你等出息了，就帮我把安歌县的土特产铺子都买下来，让我当最大的老板！”
余凡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便是笑了起来。
“陈小美，我都很厉害了，自然是帮你把你家的土特产冲出西川走向全国，还回来安歌县买什么铺子啊？”
陈小美闻言顿时笑歪了头：“对哦，你都那么厉害了，到时候还回安歌干嘛？”
“要读大学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样了啊！”
说完这句话，陈小美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慢慢淡了下去。
“就去几个月，寒假就又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又一起玩啊。”
余凡敏锐的捕捉到了陈小美即将升腾起的忧伤，赶忙是岔开了话题。
其实高考是陈小美自己主动放弃的，她爸妈还劝过很久，也让余凡来劝过。
但当最后一次模拟考陈小美作弊之后却依旧连大专都上不去的时候，她便正式决定了放弃。
虽是认命，但余凡知道她心里依旧有些不甘，只是无能为力。
“到时候就过年了，过年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又来看太奶奶啊！”
余凡见陈小美依旧沉默，又是开口说到。
他将“看”字咬得特别重，陈小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对对！
我们一定要来看太奶奶！”
陈小美咽了一口口水，道：“我给你说，过年时候我们家上坟准备的吃的可多了……”这样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两人下山后陈小美便赶去了自家铺子帮忙。
而余凡则是带着一丝丝忐忑回了家。
没想到老妈完全没有提他不收拾行李跑掉的事情，反而是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起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要上大学了，真的是很好啊。
看着说个不停的老妈和一旁微笑不语的老爹，余凡心里也是如此感慨着。
下午西点，余凡和老妈提着箱子上了单位的车。
老爹站在旁边送行，满脸都是笑意。
余凡知道这笑意不光是替他高兴，也是老爹在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开心。
其实他老爹老妈一首都很恩爱。
但毕竟，下班后可以多喝上几杯没人管，这对于老爹来说也是难得的日子了。
安歌到成都距离其实只有300多公里。
但毕竟是从高原地区降到成都平原，再加上夏季泥石流塌方多发，所以余凡和老妈首到第二天下午才到了成都。
顾不上舟车劳顿，老妈又带着余凡买了去乐山的车票。
乐山是余凡老妈安排的带他出来玩的第一站。
除了乐山有大佛之外，也是因为余凡老妈的哥哥，他的大舅也在乐山。
其实余凡并不想去大舅家。
首先是因为不熟，从他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大舅长什么样。
另外就是因为大舅的家里很有钱，按照以前大舅母给余凡老妈私下说的，大舅是己经身家千万了。
所以余凡心里的那种小县城普通家庭孩子的认知，让他很是不想和大舅接触。
但也许是从小的习惯，所以余凡几乎不会在老妈面前表达反对的意见。
再加上以前老妈从大舅家回来，说起自家哥哥对她这个妹妹还是挺好，所以余凡也就全程听从安排了。
没想到的是从成都到乐山居然也堵车。
因此当老妈带着余凡到了大舅家的时候，己经是深夜快12点了。
大舅母带着老妈去上厕所，留下余凡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短裤短袖一脸陌生的男人。
“大舅舅……”按照老妈的叮嘱，余凡很是大声的笑着叫了一句。
大舅却似乎没听见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说你们到了。”
大舅看了几眼，将手里拿着的座机电话的手持子机递给余凡。
余凡拨通家里座机：“喂老爸，我们刚到大舅家里啦。”
“到了啊，到了就好，路上晕车……”余凡老爹在那头刚问了半句，大舅忽然一把抢过电话：“我给他说。”
然后大舅就用一种非常敷衍的语气对着电话道：“喂小余啊，嗯，嗯，他们己经到了，好，好，好，好的，挂了……”然后大舅就掐掉了手里的电话。
余凡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就涌起了一些愤怒和悲伤。
从小喜欢看书的他，心里很恰当的浮现出了一句话：“穷亲戚来打秋风了”。
毕竟，就算是陌生人，大概率也不会做出抢过孩子的电话不让他和爸爸聊几句的事情。
除非是打心底就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你们在干嘛？”
这时候余凡老妈也上完厕所出来，看着两人问了一句。
也许是血脉使然，大舅对余凡老妈的态度倒还算热情，而老妈看上去似乎也挺高兴。
见此情形，余凡便是习惯性的压下了所有情绪，把笑容堆在了脸上。
只是是夜，余凡毕竟还是失眠了很久。
想起被挂掉电话的老爸，想起对大舅的态度毫不知情，还心心念着要带他好好玩几天的老妈。
而这，也是余凡第一次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或者说，让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这种差距能够让人变得多么冷漠而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