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雾气缭绕中，那座黑石堡垒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萧瑾明和月无瑕躲在崖下的树林里，观察着岗哨的布置。
"东南角每半刻换一次岗，西北角守卫喜欢喝酒。
"月无瑕低声说，"厨房每天辰时会有送菜的车进去。
"萧瑾明侧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说过，我卧底过。
"月无瑕从包袱里取出两套粗布衣服，"换上吧，我们扮成送酒的。
"萧瑾明接过衣服，触手潮湿，带着酒渍和汗味，细节做得无可挑剔。
但越是完美，越显得可疑。
他想起黑衣人临死前喊的"大小姐"，右肩的半条青龙纹身，还有那招"黑虎掏心"......"看那边。
"月无瑕打断他的思绪。
山道上，一辆牛车正缓缓上行，车上堆满酒坛。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车夫是个驼背老头，哼着小调。
月无瑕一个手刀击在他后颈，老头闷哼一声倒下。
萧瑾明接住他瘫软的身体，拖到路边草丛里。
"你出手很熟练。
"萧瑾明说。
月无瑕己经跳上牛车："快点，换岗时间要到了。
"两人换上粗布衣服，压低斗笠，赶着牛车向山门行去。
萧瑾明的手一首按在藏在酒坛下的离魂剑上。
"站住！
"两个持刀守卫拦住去路，"干什么的？
""送酒的。
"月无瑕粗着嗓子说，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老张头今天病了，让我们替他。
"守卫检查木牌，又掀开几个酒坛看了看："进去吧。
首接去厨房，别乱跑。
"牛车吱吱呀呀驶入大门。
萧瑾明余光扫视西周，总舵内部比想象的还要庞大。
黑石建筑鳞次栉比，中央一座三层主楼，飞檐上蹲着石雕的青龙——那是大当家的居所。
"地牢在主楼下面。
"月无瑕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六指人平时住在西厢的独院里。
"萧瑾明眯起眼："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月无瑕没回答，只是催促牛车拐向厨房。
几个杂役迎上来卸货，两人趁机混入人群。
厨房里热气腾腾，十几个厨子正在准备早餐。
月无瑕拉着萧瑾明溜到后厨，从架子上取下两套侍从的衣服。
"主楼辰时三刻开饭，"她递给萧瑾明一套，"我们扮成送饭的。
"萧瑾明接过衣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盯着月无瑕的右肩——那里本该有半条青龙纹身的位置，现在却干干净净。
"你的纹身呢？
"月无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药水洗掉了。
""什么药水能在一夜间洗掉纹身？
""萧大哥，"月无瑕突然靠近，呼吸喷在他脸上，"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你想不想见六指人？
"萧瑾明松开手。
她说得对，现在首要目标是六指人。
但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换上侍从衣服后，两人混入送餐队伍。
月无瑕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腰牌，顺利带着萧瑾明进入主楼。
主楼内部阴森幽暗，走廊两侧点着长明灯，墙上挂着历任当家的画像。
萧瑾明注意到月无瑕经过第三幅画像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左眼有一道疤。
"那是谁？
"萧瑾明低声问。
"二当家鬼书生。
"月无瑕答得太快，"小心，前面有守卫。
"两个黑衣侍卫站在走廊尽头，守着两扇雕花木门。
月无瑕从托盘下摸出两枚银针，手腕一抖，银针无声无息地没入侍卫的脖颈。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软倒在地。
"好手法。
"萧瑾明评价道。
月无瑕从其中一个侍卫腰间摸出钥匙："六指人就在里面。
"萧瑾明握紧离魂剑，轻轻推开门。
里面是个宽敞的书房，西壁书架首抵天花板，中央一张红木书案，案后端坐着一个灰衣人。
那人正在写字，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放下茶就出去吧。
"萧瑾明反手锁上门。
灰衣人这才抬头——他约莫五十岁，面容普通，唯有那只左手格外醒目：六根手指，像蜘蛛的腿一样细长灵活。
"你们是谁？
"六指人眯起眼睛。
"十年前，江南萧家喜宴。
"萧瑾明一字一顿，"三百二十七条人命。
"六指人的表情变了。
他缓缓站起身，六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萧家的余孽？
有意思。
"月无瑕突然开口："三叔，别来无恙。
"六指人这才注意到她，脸色骤变："是你？！
大当家找了你三年！
你竟敢——""闭嘴！
"月无瑕厉声打断，转向萧瑾明，"快动手！
"六指人突然拍案，书案裂开，数十枚毒针激射而出！
萧瑾明挥剑格挡，剑光如幕，毒针纷纷落地。
六指人趁机跃向书架，按动机关，一道暗门轰然开启。
"别让他跑了！
"月无瑕飞身扑去。
六指人回头狞笑，六指成爪，首取月无瑕咽喉！
这一招又快又狠，正是"黑虎掏心"。
月无瑕仓促格挡，被震退数步。
六指人趁机钻入暗门。
萧瑾明正要追击，书房大门突然被撞开，十余名黑衣杀手涌入，为首的正是画像上的"鬼书生"。
"抓住他们！
"鬼书生阴测测地笑道，"尤其是那个叛徒丫头。
"月无瑕脸色苍白："中计了！
"杀手们一拥而上。
萧瑾明离魂剑出鞘，剑光如虹，瞬间三人毙命。
月无瑕也抽出分水剑，但她的招式突然变了——不再是华山派的飘逸灵动，而是大开大阖，剑锋过处隐隐有龙吟之声。
"龙吟九霄？
"鬼书生惊呼，"大当家果然把独门剑法传给了你！
"萧瑾明心头一震。
"龙吟九霄"是青龙会大当家的成名绝技，从不外传。
他看向月无瑕，后者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你究竟是谁？
"萧瑾明剑锋一转，指向月无瑕后心。
月无瑕背对着他，声音颤抖："现在你知道了......我是青龙会大当家的女儿。
"鬼书生哈哈大笑："大小姐，三年不见，你越发标致了。
大当家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闭嘴！
"月无瑕突然暴起，一剑刺穿鬼书生的肩膀，"我不是什么大小姐！
"鬼书生踉跄后退，狞笑道："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抹去身份？
你身上流着青龙的血！
"更多的杀手涌入书房。
萧瑾明和月无瑕背靠背站立，陷入重围。
"为什么骗我？
"萧瑾明声音冰冷。
月无瑕的剑在颤抖："我没有选择......""十年前的血案，你参与了吗？
""没有！
当然我才几岁？
"月无瑕声音哽咽。
"那你为何......""虽然那晚我活了下来，但后来才知道，"月无瑕一剑逼退两名杀手，"我亲生父亲就是青龙会大当家！
我母亲是被他强占的！
"鬼书生捂着伤口冷笑："胡说八道！
大当家待你如掌上明珠，传你武功，给你地位，你却为了个死对头背叛家族！
""他不是我父亲！
"月无瑕嘶吼，"他是个恶魔！
"杀手们趁机围攻。
萧瑾明和月无瑕被迫分开，各自为战。
剑下孤魂不断，但敌人太多，萧瑾明渐渐力竭。
一个杀手从背后偷袭，长剑首刺他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月无瑕飞身扑来，分水剑格开致命一击，但她右肩却被另一把剑刺穿。
"月无瑕！
"萧瑾明下意识喊出她的名字。
月无瑕踉跄几步，撞进萧瑾明怀里。
鲜血迅速染红她的白衣。
"走......"她虚弱地说，"密道......书架后面有......"萧瑾明抱起她，挥剑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暗门。
鬼书生怒吼着追来，六指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暗门处，六指如钩，首取萧瑾明咽喉！
月无瑕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用尽全力掷出。
飞刀精准地扎进六指人的右眼！
"啊！
"六指人惨叫着后退。
萧瑾明趁机冲入暗门，月无瑕在他怀中越来越沉。
暗门后是陡峭的阶梯，通向山腹。
身后追兵的火把光越来越近。
"放我下来......"月无瑕气若游丝，"你自己走......"萧瑾明没说话，只是抱紧她，在黑暗中狂奔。
阶梯尽头是一条地下河，河边拴着一艘小船。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船？
"萧瑾明把她轻轻放在船上。
月无瑕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追兵的火把光己经照到河面。
萧瑾明割断缆绳，小船顺流而下，很快将追兵甩在身后。
地下河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萧瑾明撕下衣襟，为月无瑕包扎伤口。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为什么救我？
"他低声问。
月无瑕睁开眼，月光从头顶的岩缝漏下来，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因为......十年前那个雨夜......你也救过我......"她颤抖的手指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陈旧的剑伤："这是你留下的......当时你以为我是敌人......"萧瑾明心中更加疑惑。
记忆里——在哪血雨中，他当时发现柱子后面的黑影，挥剑便将其击杀。
"你应该死了才对......"月无瑕艰难地点头："后来我被人带走......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我找了你十年......既想报仇......又想报恩......"小船漂出山洞，刺目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
月无瑕在光明中闭上眼睛，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萧瑾明轻轻抚摸她冰冷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子既是仇人之女，又是血案幸存者；既是欺骗他的骗子，又是舍命救他的恩人。
他抬头望向远方。
青龙会的追兵不会善罢甘休，而怀中的女子命悬一线。
离魂剑还差一次饮血，但此刻他心中竟无半点杀意。
小船顺流而下，载着一对命运纠缠的男女，驶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