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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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寒夜收徒北平的冬天,冷得能咬碎人的骨头。孟广德紧了紧身上的棉袍,

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被北风撕得粉碎。他刚从广和楼唱完《长生殿》回来,

嗓子还留着杨贵妃的婉转,骨头里却已浸透了唐明皇的苍凉。"班主,前头好像有人。

"打灯笼的小厮阿福突然停下脚步。孟广德眯起昏花的眼睛。破败的观音庙前,

一团黑影蜷在石阶上,远看像条冻僵的野狗。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孩子,约莫***岁,

破棉袄里露出青紫的手脚,像截枯树枝。"还活着?"孟广德蹲下身,戏袍下摆扫过积雪。

阿福探了探鼻息:"气若游丝。"孩子怀里死死抱着个包袱,孟广德掰开他手指时,

几本泛黄的戏折子滑落出来。《游园惊梦》《思凡》《夜奔》,都是昆曲的本子,

边角被摸得发毛,显然常被翻阅。"倒是个有缘的。"孟广德叹口气,解下狐裘裹住孩子,

"带回去罢。"庆喜班的后院彻夜亮着灯。孟小云端着药碗进来时,

正看见父亲对着昏迷的孩子出神。十六岁的姑娘穿着月白夹袄,走路时脚尖微微内扣,

是常年练跷功落下的习惯。"爹,您真要收留他?"孟小云绞着帕子,

"班子里最近...""云儿,"孟广德打断她,"去把我那件灰鼠皮袄拿来。

"孩子在高烧中说了三天胡话。有时喊娘,有时背戏文,字正腔圆得让孟广德惊讶。

第四日清晨,他终于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像两粒浸在清水里的黑石子。"叫甚么名字?

""程...凤台。"孩子声音嘶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我娘说,

生我那晚梦见凤凰落戏台。"孟广德手指一颤。二十年前,他师父临终时说过:"广德啊,

咱们这行当,凤凰就是劫数。遇着了,不是大起就是大落。

"第二章·严师高徒腊月的练功房像口冰窖。程凤台穿着单衣在条凳上压腿,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砖地上,很快结成了冰碴子。"腰塌了!

"孟广德的藤条"啪"地抽在少年背上。程凤台咬紧牙关,把腰又挺直三分。来庆喜班三年,

他早已熟悉这种疼痛。藤条打过的地方先是***辣地烧,再变成钝痛,

最后会结出茧子——就像他嗓子里的血泡,终会磨成珍珠。孟小云倚着门框嗑瓜子:"爹,

您也太狠了。昨儿他唱《思凡》不是挺好的?""好?"孟广德冷笑,

"小尼姑色空的情思他半点没唱出来,倒像和尚念经。"程凤台耳根发烫。

他确实不懂小尼姑为何要思凡,就像不懂师姐为何总在练功时偷懒。孟小云有天生的好嗓子,

唱《游园》时不用吊眉就有万种风情。但她讨厌练功,常常溜去前门大街买胭脂。"凤台,

"孟广德忽然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徒弟愚钝。""因为你在台上走神了。

"老班主摩挲着藤条,"昨儿唱到'奴把袈裟扯破'时,你眼睛往二楼包厢瞟了三回。

"程凤台心头一震。他确实瞥见了那位穿洋装的姑娘,她鬓边别着珍珠发卡,

在满场瓜皮帽里像颗星星。"戏子无情才能演尽天下有情。"孟广德的声音忽然苍老,

"记住了,台下人喝彩是冲着戏,不是冲着你。"第三章·成名之惑民国二十四年春,

程凤台第一次挂头牌。海报上"小孟老板"四个金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他对着镜子勒头,

水纱一层层缠上去,把皮肉勒得发紫。孟小云在旁边帮他贴片子,忽然"嗤"地笑了。

"笑什么?""想起你刚来时,"她手指沾着榆树胶,凉丝丝地划过他鬓角,

"像只淋雨的麻雀,现在倒真成凤凰了。"程凤台望着镜子里的人。凤眼,薄唇,

眼角天然上挑,扮相确实极好。六年光阴把他从枯树枝泡成了青竹,身段修长,

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流。前场传来锣鼓声。他正要起身,

孟小云突然按住他肩膀:"今儿刘大帅在包厢。"程凤台动作一滞。

这军阀最近常来捧孟小云的场,每次都要她单独去敬酒。"师姐...""管好你自己罢。

"孟小云替他整了整衣领,笑容像涂了油彩般明亮,"那位林小姐又来了。

"《游园惊梦》唱到一半,程凤台果然在二楼看见了林书瑶。她今天穿了件淡青旗袍,

在满场红灯笼下像一泓清水。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时,他鬼使神差地朝那个方向转了身。

散戏后,林书瑶在后台门口等他。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凤台看着那道影子慢慢爬上自己的衣摆。"程老板唱得真好。

"她递来一个绣着兰花的帕子包,"西洋参,润嗓子的。"帕子上有淡淡的栀子香。

程凤台想起孟广德的警告,却还是接了过来。夜风吹过,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第四章·惊变之夜刘大帅的寿宴成了庆喜班的劫数。那晚孟小云唱完《贵妃醉酒》,

刚卸了头面就被叫去包厢。程凤台在回戏班的路上听见枪响时,

怀里的西洋参盒子"啪"地掉在地上。庆喜班门前围满了兵。孟广德躺在血泊里,

水衣前襟染得猩红。孟小云不知所踪,只剩地上一只撕破的绣花鞋。"班主!

"程凤台跪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捂他胸口的血窟窿。"凤台..."孟广德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去找...找云儿...""我这就去!

您撑住..."老班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在程凤台脸上:"听着...庆喜班...交给你了..."他哆嗦着从怀里摸出半块玉珏,

..祖师爷传下来的...别让...昆曲...绝了..."程凤台握着那半块温热的玉,

听见孟广德最后的气息散在夜风里。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不知又是哪派军阀在交火。

他抬头望着"庆喜班"的匾额,灯笼的光照在上面,像泼了一摊血。

第五章·残灯独守林书瑶找到程凤台时,他正在擦孟广德的戏箱。三个月来,

他几乎翻遍了北平城,却连孟小云的尸首都没找着。有人说看见她被塞进汽车带走了,

也有人说护城河里浮起过女尸。"凤台..."林书瑶站在练功房门口,手里捏着两张船票,

"我父亲调任南京..."程凤台没抬头。他正用桐油保养孟广德的水袖,

那些白绫子浸了油,在灯下泛着幽光。"跟我走吧。"林书瑶的眼泪砸在地砖上,

"北平要打仗了,戏班子都散了...""庆喜班还在。"程凤台轻轻说。

他拿起孟广德的紫砂壶,对着壶嘴灌了口冷茶——老班主生前的习惯。

林书瑶走的那天下着雨。程凤台站在城墙上,看着火车像条黑蛇钻进雨雾里。

他摸出怀里的西洋参含片放进嘴里,苦味一直漫到心底。回到戏班,程凤台开始整理戏本。

孟广德的批注密密麻麻挤在页边,有些地方还被茶水洇开了。翻到《长生殿》最后一页时,

他看见一行小字:"广德绝笔,此生无悔。"院里的海棠突然落了。程凤台望着满地残红,

想起孟小云总爱把花瓣夹在戏本里。他慢慢摆出起势,

在没有观众的戏台上唱起了《夜奔》:"数尽更筹,听残银漏..."水袖甩出去,

像两道白虹,又像永远够不到的彼岸。第六章·孤灯照夜民国二十六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程凤台蹲在庆喜班的后院里烧纸钱,火盆里腾起的青烟被北风撕成缕缕残丝。

今天是他给孟广德立衣冠冢的日子,也是孟小云失踪的第五百三十九天。"班主,

前头来客了。"阿福搓着手进来,呵出的白气里带着劣酒的味道。自从戏班没落,

这个跟了孟广德二十年的老仆愈发酗酒。程凤台抹了把脸,

炭灰混着雪水在脸上划出几道污痕。推开吱呀作响的戏园大门,

空荡荡的堂座里只坐着三个裹棉袄的老票友,呵欠连天地等着看白戏。"程老板,

今儿唱什么?"最前排的王掌柜翘着二郎腿,瓜皮帽上的玉坠子一晃一晃。

程凤台望着积满灰尘的戏台,水袖一甩:"《夜奔》。"没有弦索,没有锣鼓,

他就这么清唱着上了台。唱到"逃秦寇"时,后院的枯树突然"咔嚓"折断一枝,

惊起满院寒鸦。三个看客面面相觑,往桌上扔了几个铜板就溜走了。阿福蹲在门廊下数钱,

铜板在青砖上叮当作响:"不够买半斤高粱面。""把东厢房的戏箱卖了吧。

"程凤台解下腰间玉佩——这是林书瑶去年托人送来的,"再去同仁堂抓副药,

你咳血有半个月了。"雪越下越大。程凤***自在练功房压腿,

旧伤疼得像有钢针在骨头缝里钻。忽然,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程老板!快开门!

"是卖豆汁的老赵头。门一开,

疯子...唱着你们庆喜班的戏..."第七章·残花归尘护城河边的积雪被血染成了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