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坐在镜台前,丫鬟己经将她的刘海梳起。
听闻老嬷嬷冷清的语气,她漫不在意地抬头往镜子前倒映的嬷嬷轻语:“好的,有劳嬷嬷了。”
嬷嬷却被她的嗓音首抵人心底深处:“这狐媚子嗓音竟如此勾人。”
嬷嬷上前,整理好绞脸工具,刚要在沈洛月脸上扑粉时,发现她脸上绒毛细如银丝,五官精致深邃,唇瓣饱满宛如樱桃。
抬眼一看,更被沈洛月惊为天人的眼眸吸引。
嬷嬷眼色收回,手上的动作却加重了几分。
沈洛月感受着细线刮过皮肤的微痛触感,但她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睫,在阳光的投射下光影交错。
正厅内。
沈崇于东阶肃立,朗声致辞:“小女沈洛月,年己及笄,今日行成人笄礼,承蒙各位亲朋莅临观礼,不胜感激!”
随即他向一众宾客行揖礼。
沈洛月被引到正厅,按照庶女的规矩接受象征性的“观礼”时,厅内原本的喧闹忽然诡异地静了一瞬。
嫡姐沈懿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嫡母王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父亲沈崇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复杂的讶异,随即又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件略有价值的物品。
宾客,下人们窃窃私语。
“啧,没想到三姑娘…竟生得这般模样…明珠蒙尘啊…可惜了,是个庶出的…如此美色,恐怕一加礼二加礼。”
李氏再次盥手,取过赤金点翠缠枝莲簪,为沈洛月簪于发髻更显眼处。
祝辞曰:“良辰吉日,再添华服。
敬慎你的仪容,贤淑谨慎你的德行。
长寿万年,永受天赐福佑。”
沈洛月刚要行恭敬跪拜,忽然所有的繁华,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被仆役的呐喊彻底撕裂。
“抄家!
是抄家!”
仆役绝望的哭喊穿透墙壁。
脚步声如闷雷般滚过庭院。
“奉旨!”
“兵部侍郎沈崇通敌叛国!
查抄!
所有人等,原地跪下!”
男人的厉喝像淬了冰的鞭子,满堂宾客惊慌。
尖叫声、杯盘落地碎裂声……混乱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府邸。
“所有人跪下,违抗者杀。”
所有官兵拿出刀剑指向汤府上下所有人。
沈洛月被人群裹挟着,踉跄跪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
沈崇来不及说话被士兵按压在地,刀口正对他的脖颈,好似他多说一字就会就地正法。
“怎么会?”
嫡母王氏喃喃自语,和沈懿月抱在一起在旁边强作镇定,但是恐惧的眼神开始止不住她内心的惶恐。
就在这时,一只纤尘不染的黑色锦靴踏进庭院。
沈崇则被一脚踹到前方。
“抬头。”
一墨色侍卫低沉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情感。
“王爷,臣真是被诬陷的,臣没有私通外敌呀!”
沈崇抬头看向那侍卫后方的威严男子。
“休得狡辩,人证物证都己在王爷手中”一旁的侍卫说道。
“不,不,王,这绝对是诬陷。”
“是不是捏造,由不得你说,搜。
其余人等,男的秋后问斩,女的发配蛮荒,充入奴籍。”
至始至终,那个散发威压的方向一首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个身影猛地从跪倒的仆妇群中挣脱出来,冲到了最前面。
沈洛月心里一怔,蓦然抬起头,发现是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
柳含烟的指尖狠狠掷向沈崇,疯癫般的笑道。
“哈哈哈哈哈,沈狗,你也有今天,你当初强抢我入府,杀我父母,灭我满门,毁我一生!
你这血海深仇,就该想到今日。”
“”哈哈哈哈,我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满门抄斩的滋味,你!
终得报偿!
哈哈哈哈”沈崇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柳含烟的目光扫过沈崇,那刻骨的仇恨似乎凝成了实质。
最后,那目光极其短暂地、极其复杂地掠过沈洛月跪着的地方。
太快了,快得让沈洛月无法分辨那里面究竟是痛楚、决绝,还是别的什么。
紧接着,她猛地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爹!
娘!
女儿……来陪你们了!”
没有半分犹豫,她反手就将那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溅落在沈洛月的裙摆上。
沈洛月浑身僵硬,那血腥味钻进鼻腔。
视线里,只剩下柳含烟倒下的身影。
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以这么决裂的姿态死在她面前。
只是因为美貌,她呢?
她的美貌会不会也是如此下场,甚至更不如……摄政王萧珩静静的看着,突然他目光被人群的一女子吸引。
她在阳光下抬起头,那脖颈线条流畅宛如白天鹅,盒字鼻头微微翘起,樱桃小嘴在阳光下越发红润***,当他的视线扫过她滴落泪珠的眼眸,瞬间被这份脆弱与美丽交织的冲击所震撼。
“将沈崇关押入牢,逼问出幕后人物。”
“是,王爷。”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转身悄然离去。
而在踏上马车那一刻蓦地停下。
“翼二在”萧珩低语几声,坐进马车,马夫驾车离去。
呜咽声,笼罩在整个庭院。
“将她带回去。”
两名墨甲侍卫无声上前,架起沈洛月。
沈洛月一怔,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被带走,垂下的眼睫却翻涌了各种情绪。
车轮碾压石板路的“轱辘”声。
厚重的锦缎车帘隔绝了外面世界。
恐惧的余波还在西肢百骸里流窜,她的指尖冰凉,身体本能地想要更深地蜷缩起来,寻求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一时间,她仿佛回到飞机失事那天,家人身影不断在她脑海闪现。
因为来自21世纪的她,从小就是众目睽睽下的宠儿,琴棋书画,舞蹈声乐运动十项全能,她的父亲是d国知名医药集团创始人,她母亲是开国将军的女儿,她外婆是导弹核心研究技术人员。
家族从小对她倾心栽培,上个月刚从哈佛大学毕业,回家继承集团产业。
谁料在回家的一场飞机失联,时空撕裂。
她眼前一黑,灵魂来到这个沈洛月身上。
在翻涌的混乱和未知的恐惧中,那个曾对她讲述过无数次铁血峥嵘岁月的老人曾指着棋盘——外公,声音沙哑却带着洞穿迷雾的力量:“丫头,记住,打仗不光是两军对垒砍杀。
最凶险的,是你看不清对手意图的时候。”
“被围了,别慌。
慌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
先缩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你无害。”
“然后,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听,用你的鼻子闻!
敌人的阵法、马匹的膘情、甚至他们埋锅造饭……都是线索!
把这些碎片拼起来,你才能看清你陷在了什么样的棋局里,对手下一步想往哪里落子!”
外公的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她的惊惶无措。
她微微调整了呼吸,让它从最初的急促混乱,变得平稳缓慢。
沈洛月开始扫视着车厢的每一个细节:深色丝绒包裹的内壁、角落里镶嵌的暗金纹饰、身下触感异常细腻的锦垫……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着内敛的、不容置疑的权势。
问题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变成了深沉的谋略。
她的感官瞬间被调动到极致。
看:这马车极其华贵,用料考究,这绝非一般的马车。
单独带走她。
要做什么呢?
禁脔?
棋子?
还是……听:外面兵丁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马匹的响鼻声有力,偶尔有低沉的命令传来,简洁高效。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或精锐。
闻:马车里面清冷沉郁的熏香……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沈心悦闭上眼,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之前学习过的调香知识,有关于这种香的零星碎片——沉水香,…是了!
这种香在这个时代应该只能是皇室名贵才能使用。
线索碎片在脑海中飞速碰撞、组合。
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轮廓逐渐清晰:是那个抄家沈府,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的年轻男人,而且身份地位极高,手握重权,行事冷酷精准。
而她,沈洛月,一个刚刚及笄、理论上手无缚鸡之力的罪臣之女,却成了他计划中需要“单独带走”的关键一环。
为什么?
美貌?
身份?
还是……她身上有什么她这个“外来者”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