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一封已故叔叔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张动物园门票和规则手册。
第一条写着:“不要相信任何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他们不是员工。
” 我数兔子时发现永远少一只,水族馆的鱼群突然组成叔叔的脸。 当我逃向出口,
穿蓝衣服的清洁工指着告示牌:“闭园后请找穿蓝制服者离场。” 夜间,
叔叔突然现身:“这动物园收容的是被规则污染的人。
” 他递给我管理员手册:“你已目睹真相,现在轮到你接替我了。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声音沉闷而单调,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罩进了一只巨大的鼓里。
我蜷在书桌前那点微弱的光晕里,老旧台灯的光芒几乎被窗外浓稠的夜色吞噬。
桌上摊着几本枯燥的教材,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留下些不成形的线条,
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得又远又沉。叔叔的葬礼刚过去一周,
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悲伤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他走得太突然,
像一阵毫无预兆的强风,吹熄了蜡烛,只留下满室空洞的回响。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不是清脆的叮咚,而是那种带着电流杂音的、被雨水浸泡过般的沙哑嗡鸣,
突兀地刺破了房间里的死寂。我打了个激灵,心头莫名地一紧。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
谁会来?我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冰冷的金属门把透着一股寒气。透过猫眼望出去,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光线晦暗不明。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雨水从楼顶管道淌下,
击打在地面的哗哗声。是错觉?还是哪个邻居按错了门铃?我迟疑着拉开一条门缝。
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雨水的腥气猛地灌了进来,激得我缩了缩脖子。目光向下扫去,
一个方方正正的深褐色牛皮纸包裹,正安静地躺在我家门口的脚垫上。
它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表面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深色。
包裹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在收件人一栏清晰地打印着我的名字和地址,
那墨迹在潮湿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浓黑、凝重。心,毫无征兆地沉了下去。我弯腰拾起它。
包裹入手冰凉,带着屋外的湿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关上门,隔绝了风雨声,
房间里的寂静却更加令人不安。我把它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昏黄的顶灯照亮了它。
牛皮纸粗糙的纹理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封口处只用简单的透明胶带粘着。指尖有些发凉,
我小心地撕开胶带。里面没有填充物,只有两样东西静静地躺着。
一张色彩鲜艳、印刷精美的卡片——是“明辉野生动物园”的门票。票面崭新得过分,
上面印着卡通化的狮子和长颈鹿,笑容灿烂得不真实。而压在门票下面的,
是一本薄薄的、用普通A4纸打印装订的小册子,
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明辉野生动物园游客安全守则》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后脑勺,
头皮阵阵发麻。叔叔?他寄来的?一个已经躺在冰冷墓地里的人?
这念头荒谬得像一场拙劣的噩梦,可门票和小册子就实实在在地躺在眼前,
散发着纸张特有的微凉气息。我下意识地看向客厅一角,那里挂着一张叔叔生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站在阳光下,笑容爽朗,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衬衫。
蓝色……我猛地收回目光,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翻开了那本薄薄的册子。
纸页粗糙,印刷的墨迹有些地方甚至略显模糊。第一页,第一条规则,像一道冰冷的铁闸,
轰然砸进我的视线:规则一:进入园区后,请时刻保持警惕。
不要相信任何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他们不是本园员工。如果遇到,请勿与其对视或交谈,
立即低头走开,并尽快前往最近的动物展区。
蓝色的工装……照片上叔叔的笑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我几乎是屏着呼吸,
手指僵硬地继续往下翻动纸页。那些文字冰冷、简洁,
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怪异:规则二:园区内所有兔子均为纯白色。
若发现任何非白色兔子包括但不限于灰色、黑色、棕色、斑点等,请立即停止观察,
闭眼默数十秒后再睁开。若该黑白色兔子消失,可继续游览;若其仍在,请勿惊动它,
缓慢倒退离开该区域,并通知穿绿色工作服的管理员袖口有金色树叶标志。
规则三:水族馆隧道内光线为恒定冷白光。若光线突然变为红色、蓝色或闪烁不定,
请立即捂住双耳,紧闭双眼,以最快速度穿过隧道,
无论听到任何声音包括呼唤你名字的声音都不可停下或回应。离开隧道后,
确认光线恢复冷白光方可睁眼。规则四:大象园区的雕像只有三座。
请务必记住这个数量。若发现第四座大象雕像,无论其形态如何,请勿靠近观察,
立即转身离开该区域。不要试图向他人包括管理员求证第四座雕像的存在。
规则五:本园无夜间开放项目。如您在闭园广播后仍未离开,请务必在灯光完全熄灭前,
找到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告知其您的处境,并严格遵循其指示离开。请记住,
规则一此时失效。 这条规则后面,被人用笔用力地划掉,
但墨迹下的字迹依然顽强地透了出来,清晰可辨。最后一条被划掉又顽强浮现的规则,
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破了试图用常理解释一切的泡沫。规则一警告远离蓝衣人,
规则五却又在特定时刻要求寻找蓝衣人?这自相矛盾的裂缝里,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诡谲。
照片上叔叔温和的笑容,此刻在记忆里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个清晰的念头攫住了我:这绝非恶作剧。某种沉重、冰冷的东西,正通过这个包裹,
缠绕上来。去,还是不去?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撕扯。最终,
一种混合着恐惧、疑惑以及对叔叔最后一点未解谜团执念的情绪占了上风。我必须去。至少,
我要知道这门票和手册,究竟意味着什么。正午的阳光本该是炽烈的,
但当我站在“明辉野生动物园”那巨大而色彩斑斓的拱形入口前时,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空气里飘浮着一种奇怪的沉闷感,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落在地上显得苍白无力。
游客数量稀疏得有些反常,三三两两,彼此之间隔着疏远的距离,步履匆匆,
脸上很少看到游园应有的轻松笑容,反而笼罩着一层心不在焉的麻木,或是隐隐的焦虑。
入口处巨大的卡通动物招牌,油漆剥落了几块,露出底下灰暗的底色,
咧开的笑容在苍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诡异。
我捏紧了口袋里那张冰凉的门票和那本薄薄的守则册子,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纸张边缘的锐利。
深吸一口气,验票,通过闸机。金属闸机冰冷的“咔哒”闭合声在身后响起,像是某种宣告。
园区内部的道路宽阔,两旁是修剪得过分整齐的灌木,绿得有些虚假。
远处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动物叫声,很快又沉寂下去,留下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旷寂静。
我下意识地四处扫视,警惕着任何蓝色的身影。还好,视线所及,
只有穿着草绿色或卡其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懒洋洋地打扫着几乎看不见落叶的小径,
或者站在空旷的休息点发呆。他们的表情和那些游客一样,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倦怠和麻木。
一个穿着卡其色工装、胸前挂着“后勤”牌子的男人推着一辆空荡荡的垃圾车,
慢吞吞地从我面前走过,车轮发出干涩的吱呀声,他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随即又茫然地移开。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按照守则的指引,也为了平复过于紧张的心跳,
决定先去一个听起来“安全”的区域——兔子园。规则二只提到了白色兔子,
至少听起来清晰明确。兔子园位于一片人造小山坡下,用低矮的白色木栅栏围着,
旁边立着一块崭新的介绍牌,上面印着几只雪白的安哥拉长毛兔,毛发蓬松,红眼睛像宝石。
我走到栅栏边,向里望去。阳光似乎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兔园里光线有些偏暗。
几十只体型不小的白色兔子散落在草地上、小木屋旁、或者岩石堆砌的假山下。
它们大多安静得过分,像一团团凝固的雪球,一动不动。只有少数几只,
在慢得如同慢镜头回放般地啃食着草叶,咀嚼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迟滞感。
整个兔园弥漫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停滞的寂静。
空气里只有草叶被极其缓慢撕裂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细微声响。
守则第二条的内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我开始计数,
目光谨慎地扫过每一只静止或缓慢移动的白影。一只、两只、三只……靠近假山阴影处那只,
耳朵缺了一小块,算上;趴在木屋门口那只特别肥硕的,
算上;角落里两只几乎依偎在一起的,分开算……我数得很慢,很仔细,
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白色的身影。“……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数完了。
介绍牌上标注的兔子数量是二十六只。少了一只。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脊椎。
我屏住呼吸,目光再次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兔园。
草地、木屋、假山、食槽边……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都反复确认。没有,没有第二十六只。
所有兔子都是纯白色,没有杂色,但总数就是二十五。一只体型中等的白色兔子,
凭空消失了?还是……从一开始就不在那里?
介绍牌上“26只”的数字在苍白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刺目。
我下意识地又翻开了口袋里的守则册子,手指停留在规则二上。
“若发现任何非白色兔子……” 可这里没有黑白色兔子,只是少了一只。
规则没有提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一丝寒意顺着脚底爬升上来。这消失的一只,
是规则之外的存在?还是某种更隐蔽的“异常”?就在我盯着介绍牌上的数字,
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点极其细微的动静。猛地转头,
看向兔园深处那片假山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角落。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几块灰黑色的岩石和地面潮湿的苔藓。可刚才那一瞬间……我发现,
我好像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灰色轮廓一闪而过。不是兔子的形状,
更像是一小块……模糊的、难以定义的阴影,迅速地融化在更深的黑暗里,
快得像视网膜上的错觉。是眼花了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我死死盯着那片阴影,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阴影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周围的兔子依旧像凝固的雕塑,连咀嚼的动作都停止了,
整个兔园陷入一种诡异的、绝对的静止。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猛地合上守则册子,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捏出水来。转过身,
几乎是逃离般快步离开了兔子园栅栏边。身后那片浓重的阴影,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冰冷视线,
粘在我的背上,如芒刺骨。下一个目的地,水族馆。守则第三条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那里有恒定的冷白光,有明确的应对指引。
我需要一个光线充足、规则清晰的地方来驱散兔园带来的阴冷和不确定感。至少,
那里的“异常”似乎是有应对方案的。我加快脚步,沿着指示牌的方向走去,
只想尽快离开身后这片被无形阴影笼罩的、缺少一只兔子的诡异之地。
水族馆巨大的蓝色玻璃穹顶在苍白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蓝宝石。入口处空无一人,自动门无声地滑开,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海水腥咸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海般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瞬间将我包裹。这股气息并不新鲜,反而带着一种陈旧的、循环往复的味道,
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穿过空旷得有些瘆人的售票厅同样空无一人,
我步入了连接各个展区的玻璃隧道。光线果然如同守则描述,是恒定而冰冷的白色,
均匀地洒在四周厚实的拱形玻璃上。玻璃之外,是幽深的人造海水。
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群在光束中游弋,缓慢而安静,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精致玩偶。
魔鬼鱼拖着长长的尾巴,幽灵般贴着玻璃无声滑过,投下巨大的、缓慢移动的阴影。
一切都按部就班,在恒定冷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秩序感,
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非生命的机械感。之前兔园带来的不安,
似乎在这片人造的、规则明确的“深海”里被暂时稀释了。我稍稍松了口气,
沿着隧道缓步前行。海水折射的冷光在脸上晃动,四周只有水流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
以及自己鞋底踏在湿滑地面上的轻微回响。游客依然稀少,偶尔迎面或擦肩而过的人,
脸上也都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疏离和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玻璃外的鱼群,
或者低头匆匆走过,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水流声和自己的心跳。
隧道蜿蜒,通往一个更开阔的、模拟珊瑚礁生态的圆形大厅。这里的玻璃幕墙更高大,
视野更开阔。正当我抬头,目光投向穹顶附近一群聚集的银色小鱼时——啪。
极其轻微的一声,像是电流短路的声响,又像是什么东西被突然掐断。整个大厅的光线,
毫无征兆地、瞬间从冰冷的白色切换成了浓稠如血的暗红!
视野里的一切瞬间被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猩红。
原本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变成了诡异的暗紫色团块,游动的鱼群像是浸在血泊中的剪影,
扭曲而狰狞。巨大的魔鬼鱼阴影从头顶掠过,如同滴血的幕布。规则三!红光!
守则的警告像警铃一样在脑海里炸响。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抬起双手,
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用力闭上了眼睛!黑暗和隔绝感瞬间降临。
但就在视觉被剥夺的刹那,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一个声音穿透了我紧捂的双手,
清晰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直接钻进了我的耳道深处,
直抵脑海:“小默……回头看看……”那声音!低沉,温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叔叔的声音!绝对错不了!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巨大的惊骇和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回应的冲动,
如同巨浪般轰然拍击着理智的堤岸。不能睁眼!不能回应!规则三的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
烫在意识深处。
“……到叔叔这里来……这里很安全……”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魔力,
仿佛近在咫尺,就在我身后,甚至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后颈。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巨大的恐惧和那声音蕴含的诡异诱惑交织着,几乎要将我撕裂。不能停!不能回应!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辣地疼,然后凭着记忆和进来时的方向感,
身体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向着记忆中的隧道出口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脚下湿滑的地面几次让我趔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我不敢停下,不敢睁眼,更不敢松开捂住耳朵的手!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呼唤声如影随形,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内容不断变化:“别跑了……危险……” “相信我……” “小默,
……” “回头……看我一眼……”各种混乱的、以叔叔声线发出的低语、恳求、甚至命令,
疯狂地冲击着我的耳膜和神经。我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在无边的猩红黑暗里,
只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向前冲撞。肺部灼烧,双腿如同灌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脚下似乎踏上了不同的地面材质,
不再是湿滑的瓷砖。就在意识快要被那声音和窒息感彻底淹没时——啪嗒。又是一声轻响。
紧捂耳朵的指缝间,那如同魔咒般的呼唤声戛然而止。四周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以及水流系统单调的嗡鸣。光线……好像变了?我试探着,极其缓慢地,
将捂紧耳朵的双手松开一点点缝隙。没有声音。再松开一点……只有水流声。然后,
我小心翼翼地,如同破茧般,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点沉重的眼皮。
冷白色的光线重新涌入视野。我正站在水族馆的出口大厅。明亮的灯光,空旷的休息椅,
贩卖纪念品的无人柜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出来了!
我穿过了那条被红光笼罩的恐怖隧道!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后背的衣物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带来一阵阵寒意。刚才那声音……真的是幻觉?是水族馆某种诡异的音响效果?
还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上来:那声音,会不会真的来自叔叔?
来自一个……本不该再发出任何声音的地方?恐惧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冰冷的藤蔓,
缠绕得更紧。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联想。水族馆不能再待了。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出口,重新回到了室外。
下午的天色似乎比来时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我辨别了一下方向,
朝着记忆中的主出口——东门,几乎是跑了起来。
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光怪陆离、规则森严的牢笼。那些麻木的游客,静止的兔子,
血光中的呼唤……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可测的、令人胆寒的真相边缘。
东门高大的牌坊已经遥遥在望。那象征着自由出口的拱形建筑,
在灰暗的天幕下如同一道希望的剪影。我再次加快了脚步,心脏因为奔跑和希望而剧烈跳动。
就在距离出口闸机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一个身影突兀地挡在了路中间。他背对着我,
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沾着些微水渍的拖把,
正缓慢地、极其认真地拖着一小块早已光洁如镜的地砖。一下,又一下,
拖把头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单调而黏腻的“滋啦……滋啦……”声。他穿着一件工作服。
一件洗得发白、样式陈旧的蓝色工装。蓝色的工作服!
规则一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砸落:不要相信任何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他们不是本园员工!
如果遇到,请勿与其对视或交谈,立即低头走开!我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是他?兔园消失的兔子?
水族馆呼唤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我死死低下头,视线只敢盯着自己剧烈颤抖的脚尖,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不能看他!不能说话!绕开!快绕开!我屏住呼吸,
身体僵硬地向旁边挪动,试图贴着路边花坛的灌木丛,从这蓝衣清洁工的侧后方悄悄绕过去。
一步,两步……眼睛的余光死死锁在自己脚下前方一小块地面上。就在我即将成功绕过他,
离那敞开的出口闸机只剩最后几步之遥时——“滋啦……”那黏腻的拖地声突然停止了。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种被锁定的、冰冷的注视感牢牢钉在了我的背上。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时间仿佛凝固了。然后,
一个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缓慢地,从我身后响了起来:“闭园了。
”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耳膜。我猛地抬起头,不是因为回应,而是因为极度的惊骇!
闭园?广播呢?游客呢?我惊恐地环顾四周,这才骇然发现,刚才还依稀可见的零星游客,
此刻竟已全部消失无踪!整个通向出口的宽阔大道,
只剩下我和身后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清洁工!天色不知何时已彻底暗沉下来,
黄昏的灰紫色弥漫开,路灯却还没有亮起,四周的光线迅速变得模糊不清。
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绝感瞬间将我吞没。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伴随着一根伸出的、枯瘦的手指:“闭园后……请找穿蓝制服者离场。
”我的视线顺着他那根如同枯枝般指向侧前方的手指望去。就在东门出口闸机旁边,
一块白天我完全未曾留意的告示牌,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白色的牌子上,
用醒目的、没有一丝杂色的深蓝色印刷体,清晰地写着:闭园通知后,未及时离场的游客,
请寻找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出示您的门票,并严格遵循其指示,由特殊通道离开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