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上缠着圈红缎子,不是钥匙上那种粗糙的红绳,是光滑发亮的缎子,在光柱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明明锁了门……”壮汉的手抖得厉害,光柱都在晃,“亲眼看着锁的!”
“红缎子……”老太太突然捂住嘴,声音发飘,“纸条上的红缎子……”陈秋的鼻尖萦绕着股腥甜,像铁锈混着烂花的味,顺着那道门缝往外渗。
他注意到301门口的地砖缝里,嵌着几根白棉线,像被水泡过的,和老太太菜篮子里滚出的红布边缘沾的线一模一样。
“回自己房间!”
老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己经走到312门口,钥匙***锁孔的“咔哒”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301的门“吱呀”开了道更大的缝。
红缎子在风里飘,像只招手的手。
“谁在里面?”
花衬衫壮汉咽了口唾沫,光柱往里探——房间里漆黑一片,床脚杵着个黑影,比正常人高半截,脑袋歪在肩膀上,像没安好。
“操!
装神弄鬼!”
壮汉恼羞成怒,甩开拉他的绿毛女孩,抬脚就要踹门。
陈秋没再看,转身走向308。
经过306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两个男生在抢唯一的椅子,其中一个的手肘撞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掉,露出的砖缝里卡着半片红缎子,边缘还湿着,像刚被扯下来的。
308的门很难开,钥匙转了半天才“咔哒”一声。
陈秋推门的瞬间,腥甜味更浓了,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他反手锁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下来,手心全是冷汗。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遮光布厚得不透一丝光。
陈秋摸黑找到床头灯的开关,按下的瞬间,昏黄的光里,他看见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穿白T恤的男生——是大厅里没怎么说话的那个,手里攥着份皱巴巴的简历。
“你怎么在这儿?”
陈秋吓了一跳。
男生抬起头,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308是双人房……我不敢一个人住309,窗户对着楼梯口……”他顿了顿,“我叫阿杰。”
陈秋这才注意到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个掉漆的床头柜。
他还没说话,隔壁传来“咚”的闷响,接着是老太太压抑的呜咽。
阿杰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又出事了?”
陈秋没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抽屉上,没关严的缝里露出片红缎子,随着窗外的风轻轻动,像在呼吸。
他伸手去拉抽屉,指尖刚碰到木头,就听见阿杰突然喊道:“镜子!
你看镜子!”
对面的衣柜镜子蒙着层灰,不知何时凝了层水汽。
模糊的倒影里,除了他和阿杰,衣柜角落还站着个细长的影子,像根晾着的红缎子。
更诡异的是,镜里的“陈秋”脖颈处歪歪扭扭折了一下,折痕里渗出缕缕黑,顺着镜面向下淌,在柜底积成一小滩,像墨渍。
“咚!”
墙壁里传来敲击声,一下,又一下,正好落在心跳的间隙里。
阿杰突然发出“嗬嗬”的声,陈秋转头,看见他死死盯着门底的缝——那里渗进点红色,像被水化开的颜料,顺着地砖缝往床这边爬,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停在阿杰的鞋边,像滩凝固的血。
“红缎子……纸条上的红缎子……”阿杰的眼神首了,嘴唇哆嗦着。
他的话没说完,衣柜镜子“咔哒”响了一声,像被人从里面推了下。
镜中的细长影子动了动,缓缓抬起“头”——那里没有脸,只有一团模糊的红,像被揉皱的缎子。
墙壁里的敲击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门把转动的轻响。
“咔……咔……”黄铜门把在黑暗里泛着冷光,一点一点往下转,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拧。
门缝里的红光越来越亮,映得阿杰的脸惨白如纸,瞳孔缩成针尖,死死盯着那道缝,像被勾走了魂。
陈秋猛地拽他一把,压低声音:“别看!
说‘晚安’!”
纸条上的“第三只藏在门后,等你说晚安”——他终于懂了。
阿杰像没听见,身体还在往前倾,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和镜中倒影一模一样。
门把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咔哒”一声,锁芯弹开了。
“晚安。”
陈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震得耳膜生疼。
门把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缝里的红光像被掐灭的烛火,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镜中的倒影晃了晃,脖颈处的折痕慢慢抚平,红影子也消失了,只剩蒙着灰的镜面,映出他和阿杰惊魂未定的脸。
阿杰“咚”地倒在床上,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诡异的笑容还僵在脸上。
“刚……刚才有人跟我说话……”他带着哭腔,“说‘红缎子好看吗’……我差点就说‘好看’了……”陈秋没接话。
他盯着门把,刚才那瞬间,好像看见门缝里探进半片红布,光滑得像缎子。
墙壁里又响起“咚”的一声,这次不是敲,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顺着墙根往楼下滚,“咕噜……咕噜……”,最后没了声息。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短促得像被什么捂住了嘴。
阿杰吓得一哆嗦:“是……是301那个壮汉?”
陈秋没看手机——他知道那玩意儿没用。
但他看见床头柜的抽屉自己开了道更大的缝,里面的红缎子上,用指甲刻着行字:“301的‘晚安’,没人说。”
床头灯的光晕突然暗了一半,被墙角的阴影吞掉。
陈秋抬头,看见那片阴影里多了根红绳,正顺着墙皮往下滑,绳头拖在地上,像条吐着信子的蛇,缓缓爬向阿杰的脚边。
而阿杰还在发抖,丝毫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