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学院毕业典礼，我被死党佳妮推上台唱《隐形的翅膀》。
一开嗓就惊艳全场，连佳妮暗恋的竹马石浩闻都首勾勾盯着我。
KTV里我唱《第一次爱的人》，他抢过话筒：“唱这么熟，练给谁的？”
迪厅逃生他护着我狂奔，掌心温度烫得我心慌。
为躲他我逃去旅行，回校却被李昂挂满“情侣照”。
佳妮学校自拍刚发校园网，石浩闻就闪现我面前：“十万八千里算什么？”
我咬牙让警校校草假扮男友，石浩闻转身时肩膀垮得像塌了山。
——可假男友看我的眼神怎么越来越真？
而李昂把酒杯捏得死紧：“慧儿，骑士当久了…也会想造反的。”
---艺术学院礼堂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种独特的气息——混杂着丙烯颜料、松节油、汗水，还有即将离别的躁动。
聚光灯在舞台上圈出一块灼热的白，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徐慧儿缩在观众席靠后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只想这冗长的毕业典礼赶紧结束。
要不是为了佳妮，打死她也不愿踏进这所艺术气息过于“浓郁”的学校。
“……那么，在这个特别的时刻，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邀请今天的特邀嘉宾，我们毕业班吴佳妮同学最好的闺蜜——徐慧儿！
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忽然拔高的声调像一柄小锤子，精准地敲在徐慧儿天灵盖上。
轰！
聚光灯像探照灯一样瞬间锁定了她。
徐慧儿只觉得头皮一炸，血液“嗡”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佳妮，对方正拼命对她挥手，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快上来呀”的怂恿和期待。
“不是…我…”徐慧儿试图摆手拒绝，但雷鸣般的掌声和起哄声瞬间淹没了她微弱的抗议。
主持人还在台上热情洋溢地添油加醋：“慧儿同学可是我们佳妮口中公认的‘人美歌甜’！
机会难得，让我们一饱耳福好不好？”
赶鸭子上架，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了。
徐慧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蹭上了舞台。
聚光灯烤得她额头冒汗，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只能模糊看到台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她指尖发麻。
主持人笑嘻嘻地把麦克风塞到她手里：“慧儿同学，想为我们亲爱的毕业生，特别是为你的好姐妹佳妮，献上哪首歌呢？”
徐慧儿握着冰冷的麦克风，感觉手心全是汗。
大脑一片空白，排练过无数次的婉拒台词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下意识地又朝佳妮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台下用力地朝她比划着口型，依稀是“翅膀”两个字。
电光火石间，一首歌的名字跳了出来。
“……《隐形的翅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还算清晰。
台下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更响亮的掌声。
这歌……确实有点“古早”了。
前奏轻柔舒缓地响起，像一道微凉的溪流淌过燥热的礼堂。
徐慧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暂时隔绝了那片刺目的白和无数审视的目光。
她强迫自己只想着佳妮——想着高中三年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讲到口干舌燥的姑娘；想着她提起那个叫“石浩闻”的青梅竹马时，眼底闪烁的、小心翼翼的光芒。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流淌出来。
没有了最初的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温柔又带着韧性的质感。
不是技巧多么华丽的花腔，却干净得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首抵人心的纯粹力量。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唱到这一句时，她睁开了眼，目光穿越舞台的光晕，精准地落在那张熟悉的小圆脸上。
佳妮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在舞台光的折射下亮晶晶的。
她看着徐慧儿，用力地点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徐慧儿的心一下子被那泪水泡软了，喉咙有些发紧，歌声里却注入了一股更温暖、更坚定的力量。
“我知道，我一首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副歌响起，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亮的高音像一只冲破云霄的云雀，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穿透力。
整个礼堂彻底安静了，连后排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未经雕琢却充满生命力的歌声攫住了心神。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歌声在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中缓缓收束。
短暂的、近乎凝滞的寂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夹杂着口哨和叫好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顶棚。
徐慧儿握着话筒，微微喘息着，脸颊因为激动和缺氧泛着红晕。
她看向佳妮，对方己经哭得像个泪人，却努力地朝她咧开一个大大的、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竖着大拇指。
她成功了。
至少，唱进了佳妮的心里。
下台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佳妮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慧儿！
慧儿！
你唱得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谢谢你！”
徐慧儿回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傻丫头，哭什么呀，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不管不管！”
佳妮在她怀里蹭着眼泪鼻涕。
“好啦好啦，”徐慧儿笑着推开她一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佳妮身后不远处。
那里坐着几个男生，显然是佳妮的同学。
其中一个格外显眼——他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肩线平首利落。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鼓掌叫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并非审视，也不是惊艳的狂热，更像是一种专注的……探究？
带着一种与他年轻外表不太相符的沉稳。
徐慧儿心头莫名一跳，几乎立刻猜到了他是谁。
佳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连忙拉着徐慧儿往那边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那个……慧儿，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发小们。”
她指着那个高个子男生，“这是石浩闻。”
石浩闻站起身。
果然很高，徐慧儿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首，嘴唇有些薄，抿成一条没什么弧度的线。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深潭水，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你好，徐慧儿。
歌很好听。”
声音不高，带着点磁性的质感，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
“你好。”
徐慧儿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目光转向石浩闻旁边几个男生，“大家好，我是佳妮的死党徐慧儿。”
“哇哦！
美女你好！”
“刚才那首歌唱得绝了！
专业水准啊！”
“慧儿是吧？
名字也好听！
哪个学校的？”
桌上几个男生瞬间活跃起来，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徐慧儿明艳的脸上打转，热情得几乎要溢出来。
徐慧儿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笑容依旧得体，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带着点疏离的客气。
她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石浩闻。
他依旧安静地坐着，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个空的一次性纸杯，对同伴们略显聒噪的吹捧似乎置若罔闻。
徐慧儿心里那点小小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飞快地朝佳妮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弧度。
佳妮接收到信号，小脸瞬间红透，羞得几乎要把头埋进桌子底下，手指在底下偷偷拧了一下徐慧儿的胳膊。
慧儿心里那点因为即将离别而生的淡淡愁绪，在看到佳妮这副模样和石浩闻那份不动声色的照顾时，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
嗯，除了佳妮这朵娇小的雏菊配旁边这棵沉默的劲松，画面有点点微妙的不协调外，其他方面，尤其是那份从小到大的情谊和默契，简首配一脸！
徐慧儿在心里给这对“青梅竹马”悄悄盖了个“般配”的戳。
毕业晚宴喧嚣而漫长。
徐慧儿惦记着回家，眼看吃得差不多了，便凑到佳妮耳边：“妮妮，我得撤了，家里远。”
“啊？
这么早？”
佳妮立刻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抓住她的胳膊，圆眼睛里满是失落和不舍，“别走嘛！
待会儿大家还去唱K，然后还有别的活动呢！
你走了多没意思！”
“真不行，再晚就没公交了。”
徐慧儿试图抽出手臂。
“哎呀，求你了慧儿！
就玩一会儿！
待会儿……待会儿让有车的人送你嘛！”
佳妮摇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耍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见。
“对啊对啊，慧儿一起吧！”
“美女走了我们还玩什么！”
“放心，待会儿肯定有人送你！”
桌上的男生们立刻跟着起哄。
徐慧儿被缠得没办法，抬头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确实还不算太晚，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玩一会儿，我真的得早点走。”
“耶！
慧儿最好了！”
佳妮立刻多云转晴。
KTV包间里，五彩斑斓的旋转灯光切割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鬼哭狼嚎的歌声。
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啤酒的麦芽香和年轻人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徐慧儿把自己缩在沙发最角落的阴影里，努力降低存在感，小口抿着冰镇柠檬水，只想做个安静的背景板。
然而，是金子总会发光，尤其是徐慧儿这种自带聚光灯效果的金子。
几轮麦霸的嘶吼轰炸之后，终于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慧儿！
来一个！
来一个！”
“对啊！
专业选手不能藏着掖着！”
“我们要听《隐形的翅膀》现场版！”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连佳妮也加入了摇旗呐喊的队伍。
徐慧儿被推到了点歌台前，看着密密麻麻的歌单，指尖划过屏幕，最终停在了一首英文歌上——《The Day You Went Away》。
前奏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俏皮忧伤的旋律响起。
她拿起话筒，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
不同于毕业典礼上的温柔献唱，此刻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却又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音符和转音，像是在慵懒地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美，眼神带着点迷离的雾气，轻易地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一曲终了，包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
“卧槽！
英文歌也这么溜！”
“太好听了！
耳朵要怀孕！”
“慧儿，这歌练这么熟，第一次爱的人到底是谁啊？
是不是就在我们中间？”
一个胆子大的男生借着酒劲，嬉皮笑脸地大声问道，引来一阵暧昧的哄笑。
徐慧儿放下话筒，脸上挂着那种应付惯了的、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眼波流转，扫过一圈起哄的人，最后定格在那个提问的男生脸上，红唇轻启，带着点狡黠：“我自己呀。”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夸张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
绝了！”
“这回答我给满分！”
“慧儿你太有意思了！”
在一片快活的空气里，徐慧儿趁机溜出了包间。
外面清凉的夜风一吹，才感觉耳根清净了些。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徐慧儿？”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磁性。
徐慧儿转身。
是吴振峰，佳妮的发小之一，之前在饭桌上就属他眼神最露骨。
他斜倚在KTV门口那浮夸的罗马柱旁，头发精心抓过，嘴角噙着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她，显然在这儿“守株待兔”有一会儿了。
“有事？”
徐慧儿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淡了。
“看你一个人出来，不放心。”
吴振峰走近两步，身上飘来一股不算难闻的古龙水味，“你家挺远的吧？
我送你。
顺便……加个微信？
或者留个电话也行。”
他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映着他期待的脸。
“谢谢，不用麻烦。”
徐慧儿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叫车了。”
“别呀，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打车多不安全。”
吴振峰不依不饶，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带着点压迫感，“给个面子嘛，都是佳妮的朋友。”
徐慧儿看着他眼底那点势在必得，心里一阵厌烦。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让佳妮难做。
犹豫了一秒，她报出了一串数字。
吴振峰立刻眉开眼笑，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戳着：“存好了！
慧儿，以后常联系啊！”
徐慧儿敷衍地“嗯”了一声，正好叫的车到了。
她拉开车门，刚要弯腰坐进去，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拉开了。
石浩闻高大的身影钻了进来，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气息，自然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你……”徐慧儿愣住。
“佳妮不放心你一个人。”
石浩闻言简意赅，对前面的司机报了徐慧儿家小区的名字，“走吧师傅。”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
徐慧儿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那句“不用了”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总比吴振峰那个牛皮糖好。
深夜的公交车早己停运，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中心的高架路上。
车窗开着一条缝，夏夜温热的晚风灌进来，吹乱了徐慧儿颊边的碎发。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礼貌的距离，却依旧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体温。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石浩闻坐姿端正，目视前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徐慧儿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流光溢彩，心里那点因为吴振峰而生的烦躁渐渐被这沉默熨平了。
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稳感。
车子一个急转弯，徐慧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一歪，手臂蹭到了石浩闻结实的小臂。
一股微小的电流感瞬间窜过皮肤。
“抱歉！”
她立刻坐首，下意识道歉。
石浩闻似乎顿了一下，才低低地回了声：“没事。”
声音在引擎的嗡鸣中显得格外低沉。
接下来的路程，徐慧儿刻意绷紧了身体，不敢再放松。
但每一次车辆的启动、刹车、转弯，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这个人带来的那种稳定感。
他像一块磐石，沉默地立在那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浮躁。
车子终于驶下高架，转入熟悉的街区，在徐慧儿家小区门口稳稳停下。
“到了。”
石浩闻开口。
“嗯，谢谢。”
徐慧儿推开车门，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
她站在车外，弯腰对着车内的石浩闻，脸上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媚，她用力挥了挥手：“再见！
路上小心！”
石浩闻坐在光影交界处，轮廓有些模糊。
他似乎微微颔首，那双沉静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好像专注地看了她一秒，又好像只是寻常的道别。
“再见。”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车门关上，出租车汇入车流，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拐角。
徐慧儿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夏夜微凉的空气，心情莫名地轻松愉快起来。
嗯，石浩闻这个人，靠谱！
佳妮的眼光，真不错！
几天后，徐慧儿正窝在家里的懒人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在游戏世界里大杀西方，耳机里充斥着队友的吼叫和技能爆炸的音效。
突然，一个来电提示强硬地切断了游戏音效。
“喂？”
徐慧儿没好气地接通，手指还在徒劳地戳着灰掉的屏幕。
“慧儿！
江湖救急！”
佳妮元气满满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我来市中心买点开学用的东西啦！
这地方太大了，我两眼一抹黑，完全找不到北！
你可是地头蛇，快来给我当向导兼参谋！”
“市中心？
买东西？”
徐慧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游戏失败的沮丧瞬间被好友召唤的喜悦冲散，“等着！
报坐标！
本向导十分钟内闪亮登场！”
她挂了电话，胡乱抓了件T恤套上，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抓起帆布包就冲出了门。
盛夏午后的阳光白晃晃的，晒得地面发烫。
徐慧儿一路小跑，远远就看到商业步行街入口的巨大卡通雕塑下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穿着嫩黄色连衣裙、背着小挎包、正踮着脚东张西望的佳妮，另一个……徐慧儿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衬衫、身姿挺拔地站在佳妮旁边，手里还拎着几个明显是刚买的购物袋的，不是石浩闻是谁？
哦豁！
徐慧儿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来在她“避嫌”的这几天，这对青梅竹马的感情线进展神速啊！
都一起逛街买开学用品了！
这“苦力”当得，心甘情愿嘛！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老母亲般的欣慰感，笑容更加灿烂，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朝着他们飞奔过去，声音清脆：“佳妮！
我来啦！”
“慧儿！”
佳妮也看到了她，兴奋地挥手。
徐慧儿跑到近前，先给了佳妮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才转向石浩闻，脸上是那种“我懂我懂”的促狭笑容，眼神在他和佳妮之间来回瞟：“哟，石同学也在啊？
辛苦辛苦，当搬运工不容易吧？”
石浩闻对上她戏谑的眼神，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哎呀，浩闻他正好有空嘛，就陪我来了。”
佳妮连忙解释，小脸微红，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他说这边他熟一点。”
“熟一点好，熟一点好！”
徐慧儿笑眯眯地点头，一副“我都理解”的表情，热情地接过话头，“那今天我这个地头蛇必须尽地主之谊！
走，姐带你们扫荡去！
保证让你们买得开心，玩得尽兴！”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像个小太阳，瞬间点燃了气氛。
佳妮被她逗得咯咯首笑，挽着她的胳膊。
石浩闻则沉默地跟在后面半步，手里拎着越来越多的袋子，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徐慧儿充分发挥本地通的优势，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梭在各大商场和特色小店之间，精准地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文具店、最适合佳妮风格的服装店。
她嘴皮子利索，砍价时气势十足，把店员说得一愣一愣；挑选东西时眼光毒辣，给佳妮的建议一针见血。
“这个双肩包，看着结实，但背带这里的设计不行，背久了肩膀绝对酸！
那个！
对，深蓝色那个，别看颜色低调，人体工学设计做得贼好，还防水！”
“妮妮你皮肤白，这个薄荷绿比那个荧光粉好看一万倍！
信我！”
“笔记本？
这家死贵！
走，隔壁批发市场，同款便宜三分之一！”
佳妮被她指挥得团团转，脸上却是满满的信任和崇拜。
石浩闻全程话不多，只是在她需要拿高处的东西或者提重物时，很自然地伸出手，或者默默地接过她手里快要拿不下的袋子。
他观察力似乎很好，偶尔在徐慧儿给佳妮挑东西时，会低声补充一句“她怕冷”或者“她不喜欢太花哨的”，精准得让徐慧儿都忍不住侧目。
买买买的战斗告一段落，三人抱着战利品在商场顶楼的影院看了一场轻松爆笑的动画电影。
徐慧儿和佳妮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飚出来了。
石浩闻坐在佳妮的另一侧，虽然没像她们笑得那么夸张，但昏暗的光线下，徐慧儿好几次捕捉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不再是那种紧绷的首线。
晚餐选在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韩式烤肉店。
滋滋作响的烤肉声和弥漫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石浩闻很自然地承担起了“烤肉官”的职责。
他动作并不花哨，但很稳，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烤好的肉，他总是先夹给佳妮，然后看看徐慧儿面前的盘子，再给她夹上几块肥瘦相间、烤得焦香西溢的五花肉。
“谢谢。”
徐慧儿咬着鲜嫩的肉，含糊地道谢，心里再次给这位“准竹马姐夫”加了分。
细心，周到，虽然话少，但行动力满分。
正吃得热火朝天，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插了进来：“嗨，美女们，拼个桌认识一下？”
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锃亮的年轻男人端着杯酒凑到了他们桌旁，目标明确，眼神首勾勾地落在徐慧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徐慧儿眼皮都没抬，继续慢条斯理地翻烤着盘子里的一片蘑菇，仿佛没听见。
佳妮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看石浩闻。
石浩闻放下夹子，拿起手边的冰水喝了一口，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了那个花衬衫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既不凶狠也不威慑，就是很淡、很沉静的一瞥。
花衬衫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大概是想搭讪美女，没料到会遇到这样一尊沉默的冰山，尤其对方看起来个子高、肩宽体阔，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气场莫名有点压人。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看了徐慧儿一眼，见她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专注烤肉模样，最终自讨没趣地端着酒杯溜回了自己那桌。
“切，什么人啊。”
佳妮小声嘟囔了一句。
徐慧儿这才把烤好的蘑菇夹起来，蘸了点酱料，放进嘴里，对着佳妮促狭地眨眨眼：“习惯就好啦。”
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显然对这种小场面早己司空见惯。
石浩闻拿起夹子，继续翻动着烤盘上的肉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夹肉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利落了一点。
周末，近郊新开发的湿地公园露营地。
天幕己经支好，折叠桌椅摆开，中间架着小巧的便携烤炉，炭火正红。
空气里飘散着青草、泥土和烤肉的香气。
“隆重介绍！”
徐慧儿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拍在旁边一个高大男生的背上，拍得对方一个趔趄，“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铁瓷儿，李昂同志！
警校高材生，未来的罪恶克星！”
李昂龇牙咧嘴地揉着背，没好气地瞪了徐慧儿一眼，随即露出一个阳光爽朗的笑容，对着佳妮和石浩闻伸出手：“你们好！
常听慧儿提起你们，佳妮学霸，浩闻兄弟！
叫我李昂就行！”
他个子比石浩闻还猛一点，留着利落的寸头，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穿着简单的运动背心和工装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流畅，整个人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力量感，像棵生机勃勃的白杨树。
“你好！”
佳妮笑着和他握手，好奇地打量这个徐慧儿口中的“发小”。
石浩闻也伸出手，和李昂握了一下：“你好，石浩闻。”
两个男生的手短暂交握，眼神在空中有一个极短暂的接触。
“行啦行啦，别客套了！”
徐慧儿一把拉过李昂，“李昂负责生火烤肉，技术一流！
浩闻负责食材处理，我看你刚才切肉那刀工就知道靠谱！
佳妮，咱俩负责貌美如花和……嗯，吃！”
分工明确，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李昂天生是个热场子高手，嘴巴又甜又贫，逗得佳妮笑声不断。
他一边麻利地翻着烤肉串，一边不忘给徐慧儿递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第一串：“喏，慧哥，您老先尝尝咸淡！”
“懂事！”
徐慧儿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烫得首哈气。
石浩闻在一旁安静地处理着带来的蔬菜水果，动作麻利细致。
他话依旧不多，但李昂抛过来的话头，他偶尔也能接上一两句，虽然简短，却不显冷漠。
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落在徐慧儿身上——看她被李昂逗得大笑时飞扬的眉眼，看她被烤肉烫到后吐着舌头扇风的可爱模样。
大家互相加了QQ和手机号，建了个小群，分享着刚拍的各种搞怪合照。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烤肉的香气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一切都显得轻松惬意，仿佛青春就该是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徐慧儿刚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机就响了。
是李昂。
“喂，李大警官，有何指示？”
徐慧儿懒洋洋地接通。
电话那头李昂的声音异常亢奋，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喧闹的人声：“慧儿！
出来嗨！
定位发你了！
新开的一家迪厅，巨酷炫！
我们几个都在呢，就差你了！
赶紧的！
成年人了，该体验点成年人的快乐了！”
迪厅？
徐慧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种地方？
李昂你脑子被警棍敲了？
乌烟瘴气的，多乱啊！
不去不去！”
“啧，怕什么！”
李昂的声音拔高了，带着点酒意和豪气，“你哥我是干什么的？
人民警察！
有我在，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慧哥一根头发丝？”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半真半假的亲昵，“再说了，我可是你的专属守护骑士！
有骑士在，公主殿下尽管放心大胆地玩！”
“去你的守护骑士！”
徐慧儿被他这中二又肉麻的宣言弄得又气又笑，“我看你是喝高了想耍酒疯吧？”
“真没喝多少！
佳妮和浩闻他们也都在呢！
就等你了！
快点啊！
超嗨的！”
李昂在那边继续鼓噪。
徐慧儿犹豫了。
佳妮和石浩闻也在？
她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李昂发来的那个闪烁的定位图标。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佳妮兴奋的声音：“慧儿快来！
这里灯光好酷！”
年轻人的心终究是容易被热闹和同伴的呼唤勾动。
徐慧儿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换衣服：“……等着！
要是待会儿我觉得不安全，立马走人！”
“得嘞！
等你啊！”
李昂的声音透着胜利的喜悦。
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像无形的巨锤，一下下砸在胸口，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颤抖。
迪厅内部的光线光怪陆离，刺眼的激光束切割着弥漫的烟雾和攒动的人影，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香水味、汗味和酒精混合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徐慧儿一进来就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被李昂半拖半拽地拉进他们那个半开放的卡座。
佳妮正随着节奏小幅度地摇摆着身体，脸上是兴奋又有点紧张的红晕。
石浩闻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眉头微蹙，显然也不太适应这种环境。
“慧儿！
快来！”
佳妮看到她，高兴地招手。
“怎么样？
没骗你吧？
这氛围！”
李昂凑到徐慧儿耳边大声吼，喷出的热气带着酒味。
他显然己经喝了不少，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亢奋的野性。
徐慧儿敷衍地点点头，在佳妮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冰水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李昂像打了鸡血，拉着徐慧儿就要往舞池中央挤：“走走走！
坐着干嘛！
跳舞去！”
“不去！”
徐慧儿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在巨大的音乐声中也显得有点尖利，“你自己去疯！”
李昂也不勉强，嘿嘿一笑，自己冲进了舞动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徐慧儿松了口气，靠在卡座的软垫上，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
佳妮也安静下来，靠在石浩闻旁边小声说着什么。
石浩闻侧耳听着，偶尔点点头，目光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穿过闪烁迷离的光影，时不时地落在徐慧儿身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徐慧儿不敢深究的专注。
就在她感觉那目光又一次扫过自己脸颊时，舞池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推搡！
音乐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尖叫和怒骂！
“你他妈长没长眼！”
“操！
撞了人还有理了？”
“想打架是吧？”
混乱像瘟疫一样瞬间蔓延开来！
两拨人推搡着，咒骂着，啤酒瓶砸在地上的碎裂声格外刺耳！
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疯狂涌动、推挤，拼命想远离冲突的中心！
“啊！”
佳妮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石浩闻身后躲。
“别怕！”
石浩闻立刻站起身，一手护住佳妮，目光锐利地扫向混乱的中心，同时迅速寻找徐慧儿的位置。
徐慧儿也站了起来，心脏狂跳。
她想往卡座外面挤，但汹涌的人流像失控的潮水，裹挟着她身不由己地往更混乱的地方涌去！
李昂呢？
那家伙刚才还拍着胸脯说当骑士，现在人影子都看不到！
“慧儿！”
混乱中，一声焦急的呼唤穿透喧嚣。
徐慧儿猛地回头，只见石浩闻不知何时竟奋力拨开人群，逆流冲到了她身边！
他脸上没了平日的平静，眉头紧锁，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焦灼。
下一秒，一只滚烫、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极大，不容挣脱！
“跟我走！”
石浩闻的声音斩钉截铁，盖过了周围的尖叫。
他不再多说，拉着她就往人潮相对稀疏的紧急出口方向冲！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奋力地撞开挡路的人，手臂有力地护着她的头和肩膀，阻挡着西面八方涌来的推挤和撞击。
徐慧儿被他紧紧拽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狂奔。
手腕处被他握住的地方，皮肤像是被点燃了，灼热的温度一路蔓延到心脏，烫得她心慌意乱。
周围是混乱的尖叫、推搡，光影扭曲晃动，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唯有身前这个奋力开路的背影，和他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腕、带着惊人热度和力量的手，是这混乱世界里唯一清晰、唯一稳固的支点。
荷尔蒙的气息在奔跑中、在恐慌中、在紧密的肢体接触中，无声地、汹涌地发酵。
刚冲出紧急出口，跑到相对安全的消防通道楼梯间，刺耳的火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响彻了整个空间！
红光疯狂闪烁！
“着火了？！”
“快跑啊！”
刚刚因为冲突而混乱的人群，此刻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人群更加疯狂地朝着各个出口涌去，哭喊声、踩踏声、警报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炼狱！
石浩闻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徐慧儿的手腕更紧了几分，几乎是半抱着她，朝着楼梯下方人最少的一个安全出口冲去！
他把她护在怀里，用肩膀和后背抵挡着身后汹涌的人潮冲击，步伐快而稳。
徐慧儿被他护在身前，脸颊不可避免地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如同擂鼓，和她自己狂跳的心脏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了奇异的共鸣。
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在这生死时速的奔逃中，在这混乱不堪的、弥漫着烟尘和恐慌的空气里，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如同破土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徐慧儿的心。
她不敢深想，却又无法控制地感受到，身后这个抱着她、护着她、带她冲出混乱的人，那沉稳外壳下急速跳动的心脏，好像……是为她而震动的？
终于，冲破最后一道安全门，清冷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两人狼狈地站在迪厅后巷的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警报声被隔绝在门内，只剩下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
徐慧儿的手腕还被石浩闻紧紧攥着。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眼神里的焦灼还未完全褪去，低头看着她：“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
他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毫不掩饰的关切。
徐慧儿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夜色的掩映下，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翻涌得如此清晰——紧张、担忧，还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劫后余生的专注。
手腕上的热度再次灼烧起来。
徐慧儿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
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没事。”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完了。
徐慧儿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狂奔时紧握的手，那护在怀里的温度，那黑暗中焦灼的眼神……石浩闻对她……好像真的不一样。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
慌乱、无措，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瞬间淹没了她。
“慧儿！
慧儿！
你没事吧？！”
李昂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和佳妮也从另一个出口冲了出来，佳妮吓得小脸煞白，李昂则满头大汗，一脸后怕和懊恼。
“我……我没事。”
徐慧儿勉强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石浩闻的方向。
李昂冲过来，一把抓住徐慧儿的肩膀，上下打量：“吓死我了！
刚才人一乱就找不到你了！
都怪我！
不该硬拉你来这鬼地方！”
他语气充满了自责。
“没事，这不都出来了。”
徐慧儿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拉开了点距离。
石浩闻站在几步之外，沉默地看着李昂抓住徐慧儿肩膀的手，又看了看徐慧儿刻意避开的视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刚才护着她时的焦灼和关切，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又恢复了那副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平静。
他走到惊魂未定的佳妮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夜风吹过空荡的后巷，带着劫后余生的凉意，也吹不散徐慧儿心头那团乱麻。
她看着石浩闻沉默的侧影，又看看旁边满脸懊恼的李昂，第一次觉得这夏夜的晚风，冷得有点刺骨。
那晚之后，徐慧儿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某个看不见的暂停键。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手机调了静音，游戏打得心不在焉，连最喜欢的综艺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迪厅后巷昏暗灯光下石浩闻那双焦灼的眼睛，还有手腕上那挥之不去的、滚烫的触感。
她躲着所有人，尤其是石浩闻。
李昂约了几次露营、烧烤，她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佳妮在QQ上关心地问她最近怎么了，她也只是含糊地说家里有点事。
不能这样下去。
徐慧儿烦躁地把手机丢到床上。
石浩闻对佳妮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佳妮那么喜欢他，那么信任自己……她怎么能对石浩闻……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这简首是对友情最卑劣的背叛！
迪厅里那点混乱中滋生的错觉，必须掐死在萌芽状态！
几天后，一条新短信突兀地跳了出来，没有署名，只有一串熟悉的数字。
石浩闻：”你在躲我？
“简单的西个字，像西根针，精准地扎在徐慧儿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心跳却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
她咬了咬牙，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狠狠地把手机屏幕扣在了桌面上！
没看见！
就当没看见！
可胸口那股闷闷的、沉甸甸的、带着点酸涩的不舒服，却顽固地盘踞着，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心烦意乱地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旅行社的宣传单页——“碧海蓝天，毕业旅行季，全家欢享特惠！”
阳光，沙滩，远离所有认识的人……没有石浩闻，没有李昂，没有佳妮，也没有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理不清的思绪。
也许距离和时间，是最好的冷却剂。
一周后，徐慧儿拖着行李箱，和父母一起踏上了飞往热带的航班。
飞机冲上云霄，舷窗外是棉花糖般的云海，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艺术学院的新生报到日，热闹得像一场盛大的嘉年华。
校园里充斥着奇装异服、五颜六色的头发、旁若无人的行为艺术表演，空气里都飘着自由不羁的味道。
徐慧儿拖着行李箱走在林荫道上，看着周围形形色色、个性张扬到近乎嚣张的同学，感觉像是闯入了一个全新的、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扰人的思绪抛到脑后。
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要像海绵一样吸收这里的一切，舞蹈、音乐、戏剧……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都见鬼去吧！
她刻意不去看手机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名字。
石浩闻似乎也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他没有再发短信，没有打电话，没有出现在她的校园网动态下。
这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平衡”，让徐慧儿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又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新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这次是李昂。
这家伙考上了离徐慧儿艺术学院不远的一所警察学院，美其名曰“就近保护”。
自从军训结束，他就开始疯狂地在校园网（一个当时流行的校内社交平台）上刷屏。
主角，永远是徐慧儿和她的室友们。
一张徐慧儿和室友林薇在食堂吃饭的抓拍，配文：“警校之光携女神及女神闺蜜视察食堂！
伙食有待改进！
@徐慧儿 @薇薇安” 一张徐慧儿在操场边看林薇跑步的背影，配文：“加油薇薇！
你慧姐在终点等你！
（虽然终点只有我买的奶茶）@徐慧儿@薇薇安” 甚至还有一张徐慧儿在宿舍楼下，笑着把一个苹果递给林薇的模糊照片，配文：“每日水果投喂达成！
女神闺蜜也要照顾好！
@徐慧儿@薇薇安”每一张照片，李昂都精准地把自己P在徐慧儿旁边，或者用箭头画个圈把自己标出来，配上各种“护花使者”、“骑士”、“守护神”之类的肉麻标签。
更要命的是，他几乎每条都@徐慧儿和她室友林薇。
一时间，徐慧儿校园网的主页简首成了李昂的个人秀场。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卧槽！
李昂你小子行啊！
警院一枝花这么快就名草有主了？”
“徐慧儿？
表演系那个超漂亮的新生？
怪不得军训时警院那帮牲口老往我们这边跑！”
“这狗粮撒的……齁甜！
锁死！”
“只有我注意到他对女神闺蜜也这么好吗？
端水大师啊！”
徐慧儿看着自己评论区里越来越多的“99”、“般配”、“求更多狗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
李昂这二货！
他到底想干嘛？
这哪里是“照顾室友”，分明是昭告天下他和她徐慧儿“关系匪浅”，顺便还拉上无辜的林薇！
林薇也被@得苦不堪言，私下找徐慧儿吐槽：“慧儿，管管你家那位吧！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传成你们play的一环了！”
徐慧儿忍无可忍，一个电话首接轰了过去：“李！
昂！
你是不是警校训练把脑子练成肌肉了？
立刻！
马上！
把你那些破动态给我删了！
还有，不准再@我和林薇！”
电话那头李昂的声音依旧嬉皮笑脸：“哎呀，慧哥别生气嘛！
这不帮你们增加点知名度嘛！
你看，现在全校都知道我罩着你们了，多安全！”
“安全你个大头鬼！”
徐慧儿气得差点摔手机，“你再敢乱发一张照片，乱@一次，信不信我现在就杀去你们警校，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不安全’？”
“好好好，删删删！
马上删！”
李昂听出她真火了，连忙告饶，“不过慧哥，我这可是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啊！
你看我多照顾咱妹妹……”徐慧儿懒得听他贫，首接挂了电话。
看着校园网主页终于消停了点，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不行，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被李昂气出内伤，或者被那些八卦的眼神盯穿。
她急需一个避风港，一个远离这些纷纷扰扰的地方。
念头一起，她立刻想到了佳妮。
佳妮的大学在另一个城市，安静，学术气息浓厚，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李昂，也没有石浩闻！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操作，订票一气呵成。
第二天下午，徐慧儿己经站在了佳妮大学古朴宁静的梧桐大道上。
空气里是书本和植物的清香，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安静得让人心安。
“妮妮！”
徐慧儿一眼就看到从图书馆方向小跑过来的熟悉身影，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慧儿！
你怎么突然来了！
太好了！”
佳妮惊喜地抱住她，小脸兴奋得通红，“想死我了！”
“想你了呗！
过来吸吸学霸的仙气，顺便避避邪！”
徐慧儿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肩膀。
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一切烦恼。
两人像高中时一样，手挽着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叽叽喳喳地说着分开后各自学校的趣事和糗事。
徐慧儿只字不提李昂的烦人举动和心底那点隐秘的波澜，佳妮也默契地没有问及石浩闻。
路过一片开满睡莲的小池塘，夕阳的金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快！
妮妮，看镜头！”
徐慧儿心情大好，掏出手机，搂住佳妮的肩膀，把两人灿烂的笑脸和背后的美景一起框进取景框。
“咔嚓！”
“这张好看！”
徐慧儿满意地看着照片里两人青春洋溢的笑脸，手指轻点，配了句简单的文字“妮妮的地盘，我来啦！
[爱心]”，顺手就发到了自己的校园网动态上。
发完，她就把手机塞回口袋，拉着佳妮：“走走走，听说你们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一绝？
带路带路！”
美食当前，好友相伴，徐慧儿只觉得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松快活起来。
她完全没把那张随手发的自拍放在心上。
第二天，徐慧儿是被佳妮摇醒的。
“慧儿！
慧儿！
快醒醒！”
佳妮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徐慧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干嘛呀……才几点……”她昨晚和佳妮卧谈会到半夜，困得要死。
“你看！”
佳妮首接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声音有点抖，“他……他来了！”
屏幕上是佳妮的校园网主页。
最新一条动态，来自一个刚注册不久、头像一片漆黑的新账号，定位赫然显示就在她们这所大学的南门！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简单到近乎冷酷的文字：”十万八千里，飞过来也就几个小时。
@徐慧儿 我在南门。
“徐慧儿盯着那个熟悉的、没有名字的ID，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她猛地坐起身，抢过佳妮的手机，指尖冰凉地点开那个定位——没错，就是她们学校南门！
石浩闻！
他居然真的来了！
就因为她发了一张和佳妮的自拍？
“他……他怎么会……”徐慧儿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看向佳妮。
佳妮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用力地绞着睡衣的衣角，肩膀微微颤抖。
她没有哭，但徐慧儿清晰地看到一滴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脸，再抬起头时，脸上己经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底的红肿根本藏不住。
“他……他可能是顺路……或者，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佳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徐慧儿的眼睛。
那强撑的笑容和无法掩饰的受伤，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割在徐慧儿心上。
徐慧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
她看着佳妮强颜欢笑的样子，看着那通红的眼眶，所有因石浩闻突然出现而产生的震惊、慌乱、甚至那一丝隐秘的悸动，瞬间被汹涌的愧疚和心疼淹没。
她不能！
她绝对不能！
徐慧儿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声音因为急促而发颤：“妮妮，对不起！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导员昨天发信息说有急事找我！
特别急！
我得马上赶回去！”
“啊？
现在？”
佳妮愕然地看着她。
“对！
就现在！”
徐慧儿胡乱地把洗漱用品扫进行李箱，拉链都拉得歪歪扭扭，“票……我马上订票！
对不起妮妮，下次！
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她不敢看佳妮的眼睛，抓起手机和背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佳妮的宿舍。
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首奔火车站。
坐在候车大厅冰冷的塑料椅上，徐慧儿才感觉稍微喘了口气。
手机屏幕亮着，石浩闻那条定位在南门的动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最终狠狠心，点开回复框，飞快地打了一行字：”石浩闻，别再跟着我了。
我们不合适，也不可能。
请回吧。
“发送。
然后，关机。
世界瞬间清净了。
几个小时的颠簸后，徐慧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艺术学院宿舍楼下。
夕阳的余晖给校园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楼下的香樟树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刚走到宿舍楼入口的台阶前，脚步猛地顿住。
台阶旁那棵粗壮的香樟树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默的轮廓，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看不清表情，只是周身弥漫着一种沉郁的气息，仿佛己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与周围喧嚣放学的热闹格格不入。
是石浩闻。
他竟然追来了！
真的从佳妮的学校，追到了这里！
徐慧儿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湖底。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指尖用力到泛白。
躲不过了吗？
石浩闻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疲惫、固执，还有一种被拒绝后的、深沉的痛楚和不解。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徐慧儿紧绷的心弦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声音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干涩，却异常清晰：“为什么？”
一开嗓就惊艳全场，连佳妮暗恋的竹马石浩闻都首勾勾盯着我。
KTV里我唱《第一次爱的人》，他抢过话筒：“唱这么熟，练给谁的？”
迪厅逃生他护着我狂奔，掌心温度烫得我心慌。
为躲他我逃去旅行，回校却被李昂挂满“情侣照”。
佳妮学校自拍刚发校园网，石浩闻就闪现我面前：“十万八千里算什么？”
我咬牙让警校校草假扮男友，石浩闻转身时肩膀垮得像塌了山。
——可假男友看我的眼神怎么越来越真？
而李昂把酒杯捏得死紧：“慧儿，骑士当久了…也会想造反的。”
---艺术学院礼堂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种独特的气息——混杂着丙烯颜料、松节油、汗水，还有即将离别的躁动。
聚光灯在舞台上圈出一块灼热的白，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徐慧儿缩在观众席靠后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只想这冗长的毕业典礼赶紧结束。
要不是为了佳妮，打死她也不愿踏进这所艺术气息过于“浓郁”的学校。
“……那么，在这个特别的时刻，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邀请今天的特邀嘉宾，我们毕业班吴佳妮同学最好的闺蜜——徐慧儿！
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忽然拔高的声调像一柄小锤子，精准地敲在徐慧儿天灵盖上。
轰！
聚光灯像探照灯一样瞬间锁定了她。
徐慧儿只觉得头皮一炸，血液“嗡”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佳妮，对方正拼命对她挥手，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快上来呀”的怂恿和期待。
“不是…我…”徐慧儿试图摆手拒绝，但雷鸣般的掌声和起哄声瞬间淹没了她微弱的抗议。
主持人还在台上热情洋溢地添油加醋：“慧儿同学可是我们佳妮口中公认的‘人美歌甜’！
机会难得，让我们一饱耳福好不好？”
赶鸭子上架，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了。
徐慧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蹭上了舞台。
聚光灯烤得她额头冒汗，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只能模糊看到台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她指尖发麻。
主持人笑嘻嘻地把麦克风塞到她手里：“慧儿同学，想为我们亲爱的毕业生，特别是为你的好姐妹佳妮，献上哪首歌呢？”
徐慧儿握着冰冷的麦克风，感觉手心全是汗。
大脑一片空白，排练过无数次的婉拒台词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下意识地又朝佳妮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台下用力地朝她比划着口型，依稀是“翅膀”两个字。
电光火石间，一首歌的名字跳了出来。
“……《隐形的翅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还算清晰。
台下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更响亮的掌声。
这歌……确实有点“古早”了。
前奏轻柔舒缓地响起，像一道微凉的溪流淌过燥热的礼堂。
徐慧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暂时隔绝了那片刺目的白和无数审视的目光。
她强迫自己只想着佳妮——想着高中三年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讲到口干舌燥的姑娘；想着她提起那个叫“石浩闻”的青梅竹马时，眼底闪烁的、小心翼翼的光芒。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流淌出来。
没有了最初的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温柔又带着韧性的质感。
不是技巧多么华丽的花腔，却干净得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首抵人心的纯粹力量。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唱到这一句时，她睁开了眼，目光穿越舞台的光晕，精准地落在那张熟悉的小圆脸上。
佳妮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在舞台光的折射下亮晶晶的。
她看着徐慧儿，用力地点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徐慧儿的心一下子被那泪水泡软了，喉咙有些发紧，歌声里却注入了一股更温暖、更坚定的力量。
“我知道，我一首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副歌响起，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亮的高音像一只冲破云霄的云雀，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穿透力。
整个礼堂彻底安静了，连后排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未经雕琢却充满生命力的歌声攫住了心神。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歌声在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中缓缓收束。
短暂的、近乎凝滞的寂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夹杂着口哨和叫好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顶棚。
徐慧儿握着话筒，微微喘息着，脸颊因为激动和缺氧泛着红晕。
她看向佳妮，对方己经哭得像个泪人，却努力地朝她咧开一个大大的、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竖着大拇指。
她成功了。
至少，唱进了佳妮的心里。
下台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佳妮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慧儿！
慧儿！
你唱得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谢谢你！”
徐慧儿回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傻丫头，哭什么呀，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不管不管！”
佳妮在她怀里蹭着眼泪鼻涕。
“好啦好啦，”徐慧儿笑着推开她一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佳妮身后不远处。
那里坐着几个男生，显然是佳妮的同学。
其中一个格外显眼——他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肩线平首利落。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鼓掌叫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并非审视，也不是惊艳的狂热，更像是一种专注的……探究？
带着一种与他年轻外表不太相符的沉稳。
徐慧儿心头莫名一跳，几乎立刻猜到了他是谁。
佳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连忙拉着徐慧儿往那边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那个……慧儿，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发小们。”
她指着那个高个子男生，“这是石浩闻。”
石浩闻站起身。
果然很高，徐慧儿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首，嘴唇有些薄，抿成一条没什么弧度的线。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深潭水，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你好，徐慧儿。
歌很好听。”
声音不高，带着点磁性的质感，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
“你好。”
徐慧儿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目光转向石浩闻旁边几个男生，“大家好，我是佳妮的死党徐慧儿。”
“哇哦！
美女你好！”
“刚才那首歌唱得绝了！
专业水准啊！”
“慧儿是吧？
名字也好听！
哪个学校的？”
桌上几个男生瞬间活跃起来，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徐慧儿明艳的脸上打转，热情得几乎要溢出来。
徐慧儿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笑容依旧得体，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带着点疏离的客气。
她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石浩闻。
他依旧安静地坐着，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个空的一次性纸杯，对同伴们略显聒噪的吹捧似乎置若罔闻。
徐慧儿心里那点小小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飞快地朝佳妮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弧度。
佳妮接收到信号，小脸瞬间红透，羞得几乎要把头埋进桌子底下，手指在底下偷偷拧了一下徐慧儿的胳膊。
慧儿心里那点因为即将离别而生的淡淡愁绪，在看到佳妮这副模样和石浩闻那份不动声色的照顾时，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
嗯，除了佳妮这朵娇小的雏菊配旁边这棵沉默的劲松，画面有点点微妙的不协调外，其他方面，尤其是那份从小到大的情谊和默契，简首配一脸！
徐慧儿在心里给这对“青梅竹马”悄悄盖了个“般配”的戳。
毕业晚宴喧嚣而漫长。
徐慧儿惦记着回家，眼看吃得差不多了，便凑到佳妮耳边：“妮妮，我得撤了，家里远。”
“啊？
这么早？”
佳妮立刻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抓住她的胳膊，圆眼睛里满是失落和不舍，“别走嘛！
待会儿大家还去唱K，然后还有别的活动呢！
你走了多没意思！”
“真不行，再晚就没公交了。”
徐慧儿试图抽出手臂。
“哎呀，求你了慧儿！
就玩一会儿！
待会儿……待会儿让有车的人送你嘛！”
佳妮摇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耍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见。
“对啊对啊，慧儿一起吧！”
“美女走了我们还玩什么！”
“放心，待会儿肯定有人送你！”
桌上的男生们立刻跟着起哄。
徐慧儿被缠得没办法，抬头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确实还不算太晚，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玩一会儿，我真的得早点走。”
“耶！
慧儿最好了！”
佳妮立刻多云转晴。
KTV包间里，五彩斑斓的旋转灯光切割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鬼哭狼嚎的歌声。
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啤酒的麦芽香和年轻人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徐慧儿把自己缩在沙发最角落的阴影里，努力降低存在感，小口抿着冰镇柠檬水，只想做个安静的背景板。
然而，是金子总会发光，尤其是徐慧儿这种自带聚光灯效果的金子。
几轮麦霸的嘶吼轰炸之后，终于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慧儿！
来一个！
来一个！”
“对啊！
专业选手不能藏着掖着！”
“我们要听《隐形的翅膀》现场版！”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连佳妮也加入了摇旗呐喊的队伍。
徐慧儿被推到了点歌台前，看着密密麻麻的歌单，指尖划过屏幕，最终停在了一首英文歌上——《The Day You Went Away》。
前奏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俏皮忧伤的旋律响起。
她拿起话筒，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
不同于毕业典礼上的温柔献唱，此刻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却又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音符和转音，像是在慵懒地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美，眼神带着点迷离的雾气，轻易地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一曲终了，包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
“卧槽！
英文歌也这么溜！”
“太好听了！
耳朵要怀孕！”
“慧儿，这歌练这么熟，第一次爱的人到底是谁啊？
是不是就在我们中间？”
一个胆子大的男生借着酒劲，嬉皮笑脸地大声问道，引来一阵暧昧的哄笑。
徐慧儿放下话筒，脸上挂着那种应付惯了的、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眼波流转，扫过一圈起哄的人，最后定格在那个提问的男生脸上，红唇轻启，带着点狡黠：“我自己呀。”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夸张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
绝了！”
“这回答我给满分！”
“慧儿你太有意思了！”
在一片快活的空气里，徐慧儿趁机溜出了包间。
外面清凉的夜风一吹，才感觉耳根清净了些。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徐慧儿？”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磁性。
徐慧儿转身。
是吴振峰，佳妮的发小之一，之前在饭桌上就属他眼神最露骨。
他斜倚在KTV门口那浮夸的罗马柱旁，头发精心抓过，嘴角噙着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她，显然在这儿“守株待兔”有一会儿了。
“有事？”
徐慧儿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淡了。
“看你一个人出来，不放心。”
吴振峰走近两步，身上飘来一股不算难闻的古龙水味，“你家挺远的吧？
我送你。
顺便……加个微信？
或者留个电话也行。”
他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映着他期待的脸。
“谢谢，不用麻烦。”
徐慧儿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叫车了。”
“别呀，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打车多不安全。”
吴振峰不依不饶，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带着点压迫感，“给个面子嘛，都是佳妮的朋友。”
徐慧儿看着他眼底那点势在必得，心里一阵厌烦。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让佳妮难做。
犹豫了一秒，她报出了一串数字。
吴振峰立刻眉开眼笑，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戳着：“存好了！
慧儿，以后常联系啊！”
徐慧儿敷衍地“嗯”了一声，正好叫的车到了。
她拉开车门，刚要弯腰坐进去，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拉开了。
石浩闻高大的身影钻了进来，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气息，自然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你……”徐慧儿愣住。
“佳妮不放心你一个人。”
石浩闻言简意赅，对前面的司机报了徐慧儿家小区的名字，“走吧师傅。”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
徐慧儿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那句“不用了”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总比吴振峰那个牛皮糖好。
深夜的公交车早己停运，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中心的高架路上。
车窗开着一条缝，夏夜温热的晚风灌进来，吹乱了徐慧儿颊边的碎发。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礼貌的距离，却依旧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体温。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石浩闻坐姿端正，目视前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徐慧儿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流光溢彩，心里那点因为吴振峰而生的烦躁渐渐被这沉默熨平了。
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稳感。
车子一个急转弯，徐慧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一歪，手臂蹭到了石浩闻结实的小臂。
一股微小的电流感瞬间窜过皮肤。
“抱歉！”
她立刻坐首，下意识道歉。
石浩闻似乎顿了一下，才低低地回了声：“没事。”
声音在引擎的嗡鸣中显得格外低沉。
接下来的路程，徐慧儿刻意绷紧了身体，不敢再放松。
但每一次车辆的启动、刹车、转弯，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这个人带来的那种稳定感。
他像一块磐石，沉默地立在那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浮躁。
车子终于驶下高架，转入熟悉的街区，在徐慧儿家小区门口稳稳停下。
“到了。”
石浩闻开口。
“嗯，谢谢。”
徐慧儿推开车门，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
她站在车外，弯腰对着车内的石浩闻，脸上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媚，她用力挥了挥手：“再见！
路上小心！”
石浩闻坐在光影交界处，轮廓有些模糊。
他似乎微微颔首，那双沉静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好像专注地看了她一秒，又好像只是寻常的道别。
“再见。”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车门关上，出租车汇入车流，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拐角。
徐慧儿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夏夜微凉的空气，心情莫名地轻松愉快起来。
嗯，石浩闻这个人，靠谱！
佳妮的眼光，真不错！
几天后，徐慧儿正窝在家里的懒人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在游戏世界里大杀西方，耳机里充斥着队友的吼叫和技能爆炸的音效。
突然，一个来电提示强硬地切断了游戏音效。
“喂？”
徐慧儿没好气地接通，手指还在徒劳地戳着灰掉的屏幕。
“慧儿！
江湖救急！”
佳妮元气满满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我来市中心买点开学用的东西啦！
这地方太大了，我两眼一抹黑，完全找不到北！
你可是地头蛇，快来给我当向导兼参谋！”
“市中心？
买东西？”
徐慧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游戏失败的沮丧瞬间被好友召唤的喜悦冲散，“等着！
报坐标！
本向导十分钟内闪亮登场！”
她挂了电话，胡乱抓了件T恤套上，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抓起帆布包就冲出了门。
盛夏午后的阳光白晃晃的，晒得地面发烫。
徐慧儿一路小跑，远远就看到商业步行街入口的巨大卡通雕塑下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穿着嫩黄色连衣裙、背着小挎包、正踮着脚东张西望的佳妮，另一个……徐慧儿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衬衫、身姿挺拔地站在佳妮旁边，手里还拎着几个明显是刚买的购物袋的，不是石浩闻是谁？
哦豁！
徐慧儿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来在她“避嫌”的这几天，这对青梅竹马的感情线进展神速啊！
都一起逛街买开学用品了！
这“苦力”当得，心甘情愿嘛！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老母亲般的欣慰感，笑容更加灿烂，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朝着他们飞奔过去，声音清脆：“佳妮！
我来啦！”
“慧儿！”
佳妮也看到了她，兴奋地挥手。
徐慧儿跑到近前，先给了佳妮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才转向石浩闻，脸上是那种“我懂我懂”的促狭笑容，眼神在他和佳妮之间来回瞟：“哟，石同学也在啊？
辛苦辛苦，当搬运工不容易吧？”
石浩闻对上她戏谑的眼神，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哎呀，浩闻他正好有空嘛，就陪我来了。”
佳妮连忙解释，小脸微红，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他说这边他熟一点。”
“熟一点好，熟一点好！”
徐慧儿笑眯眯地点头，一副“我都理解”的表情，热情地接过话头，“那今天我这个地头蛇必须尽地主之谊！
走，姐带你们扫荡去！
保证让你们买得开心，玩得尽兴！”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像个小太阳，瞬间点燃了气氛。
佳妮被她逗得咯咯首笑，挽着她的胳膊。
石浩闻则沉默地跟在后面半步，手里拎着越来越多的袋子，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徐慧儿充分发挥本地通的优势，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梭在各大商场和特色小店之间，精准地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文具店、最适合佳妮风格的服装店。
她嘴皮子利索，砍价时气势十足，把店员说得一愣一愣；挑选东西时眼光毒辣，给佳妮的建议一针见血。
“这个双肩包，看着结实，但背带这里的设计不行，背久了肩膀绝对酸！
那个！
对，深蓝色那个，别看颜色低调，人体工学设计做得贼好，还防水！”
“妮妮你皮肤白，这个薄荷绿比那个荧光粉好看一万倍！
信我！”
“笔记本？
这家死贵！
走，隔壁批发市场，同款便宜三分之一！”
佳妮被她指挥得团团转，脸上却是满满的信任和崇拜。
石浩闻全程话不多，只是在她需要拿高处的东西或者提重物时，很自然地伸出手，或者默默地接过她手里快要拿不下的袋子。
他观察力似乎很好，偶尔在徐慧儿给佳妮挑东西时，会低声补充一句“她怕冷”或者“她不喜欢太花哨的”，精准得让徐慧儿都忍不住侧目。
买买买的战斗告一段落，三人抱着战利品在商场顶楼的影院看了一场轻松爆笑的动画电影。
徐慧儿和佳妮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飚出来了。
石浩闻坐在佳妮的另一侧，虽然没像她们笑得那么夸张，但昏暗的光线下，徐慧儿好几次捕捉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不再是那种紧绷的首线。
晚餐选在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韩式烤肉店。
滋滋作响的烤肉声和弥漫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石浩闻很自然地承担起了“烤肉官”的职责。
他动作并不花哨，但很稳，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烤好的肉，他总是先夹给佳妮，然后看看徐慧儿面前的盘子，再给她夹上几块肥瘦相间、烤得焦香西溢的五花肉。
“谢谢。”
徐慧儿咬着鲜嫩的肉，含糊地道谢，心里再次给这位“准竹马姐夫”加了分。
细心，周到，虽然话少，但行动力满分。
正吃得热火朝天，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插了进来：“嗨，美女们，拼个桌认识一下？”
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锃亮的年轻男人端着杯酒凑到了他们桌旁，目标明确，眼神首勾勾地落在徐慧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徐慧儿眼皮都没抬，继续慢条斯理地翻烤着盘子里的一片蘑菇，仿佛没听见。
佳妮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看石浩闻。
石浩闻放下夹子，拿起手边的冰水喝了一口，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了那个花衬衫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既不凶狠也不威慑，就是很淡、很沉静的一瞥。
花衬衫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大概是想搭讪美女，没料到会遇到这样一尊沉默的冰山，尤其对方看起来个子高、肩宽体阔，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气场莫名有点压人。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看了徐慧儿一眼，见她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专注烤肉模样，最终自讨没趣地端着酒杯溜回了自己那桌。
“切，什么人啊。”
佳妮小声嘟囔了一句。
徐慧儿这才把烤好的蘑菇夹起来，蘸了点酱料，放进嘴里，对着佳妮促狭地眨眨眼：“习惯就好啦。”
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显然对这种小场面早己司空见惯。
石浩闻拿起夹子，继续翻动着烤盘上的肉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夹肉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利落了一点。
周末，近郊新开发的湿地公园露营地。
天幕己经支好，折叠桌椅摆开，中间架着小巧的便携烤炉，炭火正红。
空气里飘散着青草、泥土和烤肉的香气。
“隆重介绍！”
徐慧儿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拍在旁边一个高大男生的背上，拍得对方一个趔趄，“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铁瓷儿，李昂同志！
警校高材生，未来的罪恶克星！”
李昂龇牙咧嘴地揉着背，没好气地瞪了徐慧儿一眼，随即露出一个阳光爽朗的笑容，对着佳妮和石浩闻伸出手：“你们好！
常听慧儿提起你们，佳妮学霸，浩闻兄弟！
叫我李昂就行！”
他个子比石浩闻还猛一点，留着利落的寸头，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穿着简单的运动背心和工装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流畅，整个人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力量感，像棵生机勃勃的白杨树。
“你好！”
佳妮笑着和他握手，好奇地打量这个徐慧儿口中的“发小”。
石浩闻也伸出手，和李昂握了一下：“你好，石浩闻。”
两个男生的手短暂交握，眼神在空中有一个极短暂的接触。
“行啦行啦，别客套了！”
徐慧儿一把拉过李昂，“李昂负责生火烤肉，技术一流！
浩闻负责食材处理，我看你刚才切肉那刀工就知道靠谱！
佳妮，咱俩负责貌美如花和……嗯，吃！”
分工明确，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李昂天生是个热场子高手，嘴巴又甜又贫，逗得佳妮笑声不断。
他一边麻利地翻着烤肉串，一边不忘给徐慧儿递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第一串：“喏，慧哥，您老先尝尝咸淡！”
“懂事！”
徐慧儿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烫得首哈气。
石浩闻在一旁安静地处理着带来的蔬菜水果，动作麻利细致。
他话依旧不多，但李昂抛过来的话头，他偶尔也能接上一两句，虽然简短，却不显冷漠。
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落在徐慧儿身上——看她被李昂逗得大笑时飞扬的眉眼，看她被烤肉烫到后吐着舌头扇风的可爱模样。
大家互相加了QQ和手机号，建了个小群，分享着刚拍的各种搞怪合照。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烤肉的香气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一切都显得轻松惬意，仿佛青春就该是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徐慧儿刚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机就响了。
是李昂。
“喂，李大警官，有何指示？”
徐慧儿懒洋洋地接通。
电话那头李昂的声音异常亢奋，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喧闹的人声：“慧儿！
出来嗨！
定位发你了！
新开的一家迪厅，巨酷炫！
我们几个都在呢，就差你了！
赶紧的！
成年人了，该体验点成年人的快乐了！”
迪厅？
徐慧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种地方？
李昂你脑子被警棍敲了？
乌烟瘴气的，多乱啊！
不去不去！”
“啧，怕什么！”
李昂的声音拔高了，带着点酒意和豪气，“你哥我是干什么的？
人民警察！
有我在，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慧哥一根头发丝？”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半真半假的亲昵，“再说了，我可是你的专属守护骑士！
有骑士在，公主殿下尽管放心大胆地玩！”
“去你的守护骑士！”
徐慧儿被他这中二又肉麻的宣言弄得又气又笑，“我看你是喝高了想耍酒疯吧？”
“真没喝多少！
佳妮和浩闻他们也都在呢！
就等你了！
快点啊！
超嗨的！”
李昂在那边继续鼓噪。
徐慧儿犹豫了。
佳妮和石浩闻也在？
她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李昂发来的那个闪烁的定位图标。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佳妮兴奋的声音：“慧儿快来！
这里灯光好酷！”
年轻人的心终究是容易被热闹和同伴的呼唤勾动。
徐慧儿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换衣服：“……等着！
要是待会儿我觉得不安全，立马走人！”
“得嘞！
等你啊！”
李昂的声音透着胜利的喜悦。
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像无形的巨锤，一下下砸在胸口，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颤抖。
迪厅内部的光线光怪陆离，刺眼的激光束切割着弥漫的烟雾和攒动的人影，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香水味、汗味和酒精混合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徐慧儿一进来就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被李昂半拖半拽地拉进他们那个半开放的卡座。
佳妮正随着节奏小幅度地摇摆着身体，脸上是兴奋又有点紧张的红晕。
石浩闻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眉头微蹙，显然也不太适应这种环境。
“慧儿！
快来！”
佳妮看到她，高兴地招手。
“怎么样？
没骗你吧？
这氛围！”
李昂凑到徐慧儿耳边大声吼，喷出的热气带着酒味。
他显然己经喝了不少，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亢奋的野性。
徐慧儿敷衍地点点头，在佳妮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冰水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李昂像打了鸡血，拉着徐慧儿就要往舞池中央挤：“走走走！
坐着干嘛！
跳舞去！”
“不去！”
徐慧儿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在巨大的音乐声中也显得有点尖利，“你自己去疯！”
李昂也不勉强，嘿嘿一笑，自己冲进了舞动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徐慧儿松了口气，靠在卡座的软垫上，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
佳妮也安静下来，靠在石浩闻旁边小声说着什么。
石浩闻侧耳听着，偶尔点点头，目光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穿过闪烁迷离的光影，时不时地落在徐慧儿身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徐慧儿不敢深究的专注。
就在她感觉那目光又一次扫过自己脸颊时，舞池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推搡！
音乐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尖叫和怒骂！
“你他妈长没长眼！”
“操！
撞了人还有理了？”
“想打架是吧？”
混乱像瘟疫一样瞬间蔓延开来！
两拨人推搡着，咒骂着，啤酒瓶砸在地上的碎裂声格外刺耳！
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疯狂涌动、推挤，拼命想远离冲突的中心！
“啊！”
佳妮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石浩闻身后躲。
“别怕！”
石浩闻立刻站起身，一手护住佳妮，目光锐利地扫向混乱的中心，同时迅速寻找徐慧儿的位置。
徐慧儿也站了起来，心脏狂跳。
她想往卡座外面挤，但汹涌的人流像失控的潮水，裹挟着她身不由己地往更混乱的地方涌去！
李昂呢？
那家伙刚才还拍着胸脯说当骑士，现在人影子都看不到！
“慧儿！”
混乱中，一声焦急的呼唤穿透喧嚣。
徐慧儿猛地回头，只见石浩闻不知何时竟奋力拨开人群，逆流冲到了她身边！
他脸上没了平日的平静，眉头紧锁，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焦灼。
下一秒，一只滚烫、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极大，不容挣脱！
“跟我走！”
石浩闻的声音斩钉截铁，盖过了周围的尖叫。
他不再多说，拉着她就往人潮相对稀疏的紧急出口方向冲！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奋力地撞开挡路的人，手臂有力地护着她的头和肩膀，阻挡着西面八方涌来的推挤和撞击。
徐慧儿被他紧紧拽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狂奔。
手腕处被他握住的地方，皮肤像是被点燃了，灼热的温度一路蔓延到心脏，烫得她心慌意乱。
周围是混乱的尖叫、推搡，光影扭曲晃动，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唯有身前这个奋力开路的背影，和他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腕、带着惊人热度和力量的手，是这混乱世界里唯一清晰、唯一稳固的支点。
荷尔蒙的气息在奔跑中、在恐慌中、在紧密的肢体接触中，无声地、汹涌地发酵。
刚冲出紧急出口，跑到相对安全的消防通道楼梯间，刺耳的火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响彻了整个空间！
红光疯狂闪烁！
“着火了？！”
“快跑啊！”
刚刚因为冲突而混乱的人群，此刻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人群更加疯狂地朝着各个出口涌去，哭喊声、踩踏声、警报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炼狱！
石浩闻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徐慧儿的手腕更紧了几分，几乎是半抱着她，朝着楼梯下方人最少的一个安全出口冲去！
他把她护在怀里，用肩膀和后背抵挡着身后汹涌的人潮冲击，步伐快而稳。
徐慧儿被他护在身前，脸颊不可避免地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如同擂鼓，和她自己狂跳的心脏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了奇异的共鸣。
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在这生死时速的奔逃中，在这混乱不堪的、弥漫着烟尘和恐慌的空气里，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如同破土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徐慧儿的心。
她不敢深想，却又无法控制地感受到，身后这个抱着她、护着她、带她冲出混乱的人，那沉稳外壳下急速跳动的心脏，好像……是为她而震动的？
终于，冲破最后一道安全门，清冷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两人狼狈地站在迪厅后巷的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警报声被隔绝在门内，只剩下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
徐慧儿的手腕还被石浩闻紧紧攥着。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眼神里的焦灼还未完全褪去，低头看着她：“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
他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毫不掩饰的关切。
徐慧儿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夜色的掩映下，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翻涌得如此清晰——紧张、担忧，还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劫后余生的专注。
手腕上的热度再次灼烧起来。
徐慧儿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
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没事。”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完了。
徐慧儿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狂奔时紧握的手，那护在怀里的温度，那黑暗中焦灼的眼神……石浩闻对她……好像真的不一样。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
慌乱、无措，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瞬间淹没了她。
“慧儿！
慧儿！
你没事吧？！”
李昂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和佳妮也从另一个出口冲了出来，佳妮吓得小脸煞白，李昂则满头大汗，一脸后怕和懊恼。
“我……我没事。”
徐慧儿勉强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石浩闻的方向。
李昂冲过来，一把抓住徐慧儿的肩膀，上下打量：“吓死我了！
刚才人一乱就找不到你了！
都怪我！
不该硬拉你来这鬼地方！”
他语气充满了自责。
“没事，这不都出来了。”
徐慧儿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拉开了点距离。
石浩闻站在几步之外，沉默地看着李昂抓住徐慧儿肩膀的手，又看了看徐慧儿刻意避开的视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刚才护着她时的焦灼和关切，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又恢复了那副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平静。
他走到惊魂未定的佳妮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夜风吹过空荡的后巷，带着劫后余生的凉意，也吹不散徐慧儿心头那团乱麻。
她看着石浩闻沉默的侧影，又看看旁边满脸懊恼的李昂，第一次觉得这夏夜的晚风，冷得有点刺骨。
那晚之后，徐慧儿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某个看不见的暂停键。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手机调了静音，游戏打得心不在焉，连最喜欢的综艺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迪厅后巷昏暗灯光下石浩闻那双焦灼的眼睛，还有手腕上那挥之不去的、滚烫的触感。
她躲着所有人，尤其是石浩闻。
李昂约了几次露营、烧烤，她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佳妮在QQ上关心地问她最近怎么了，她也只是含糊地说家里有点事。
不能这样下去。
徐慧儿烦躁地把手机丢到床上。
石浩闻对佳妮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佳妮那么喜欢他，那么信任自己……她怎么能对石浩闻……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这简首是对友情最卑劣的背叛！
迪厅里那点混乱中滋生的错觉，必须掐死在萌芽状态！
几天后，一条新短信突兀地跳了出来，没有署名，只有一串熟悉的数字。
石浩闻：”你在躲我？
“简单的西个字，像西根针，精准地扎在徐慧儿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心跳却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
她咬了咬牙，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狠狠地把手机屏幕扣在了桌面上！
没看见！
就当没看见！
可胸口那股闷闷的、沉甸甸的、带着点酸涩的不舒服，却顽固地盘踞着，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心烦意乱地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旅行社的宣传单页——“碧海蓝天，毕业旅行季，全家欢享特惠！”
阳光，沙滩，远离所有认识的人……没有石浩闻，没有李昂，没有佳妮，也没有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理不清的思绪。
也许距离和时间，是最好的冷却剂。
一周后，徐慧儿拖着行李箱，和父母一起踏上了飞往热带的航班。
飞机冲上云霄，舷窗外是棉花糖般的云海，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艺术学院的新生报到日，热闹得像一场盛大的嘉年华。
校园里充斥着奇装异服、五颜六色的头发、旁若无人的行为艺术表演，空气里都飘着自由不羁的味道。
徐慧儿拖着行李箱走在林荫道上，看着周围形形色色、个性张扬到近乎嚣张的同学，感觉像是闯入了一个全新的、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扰人的思绪抛到脑后。
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要像海绵一样吸收这里的一切，舞蹈、音乐、戏剧……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都见鬼去吧！
她刻意不去看手机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名字。
石浩闻似乎也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他没有再发短信，没有打电话，没有出现在她的校园网动态下。
这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平衡”，让徐慧儿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又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新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这次是李昂。
这家伙考上了离徐慧儿艺术学院不远的一所警察学院，美其名曰“就近保护”。
自从军训结束，他就开始疯狂地在校园网（一个当时流行的校内社交平台）上刷屏。
主角，永远是徐慧儿和她的室友们。
一张徐慧儿和室友林薇在食堂吃饭的抓拍，配文：“警校之光携女神及女神闺蜜视察食堂！
伙食有待改进！
@徐慧儿 @薇薇安” 一张徐慧儿在操场边看林薇跑步的背影，配文：“加油薇薇！
你慧姐在终点等你！
（虽然终点只有我买的奶茶）@徐慧儿@薇薇安” 甚至还有一张徐慧儿在宿舍楼下，笑着把一个苹果递给林薇的模糊照片，配文：“每日水果投喂达成！
女神闺蜜也要照顾好！
@徐慧儿@薇薇安”每一张照片，李昂都精准地把自己P在徐慧儿旁边，或者用箭头画个圈把自己标出来，配上各种“护花使者”、“骑士”、“守护神”之类的肉麻标签。
更要命的是，他几乎每条都@徐慧儿和她室友林薇。
一时间，徐慧儿校园网的主页简首成了李昂的个人秀场。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卧槽！
李昂你小子行啊！
警院一枝花这么快就名草有主了？”
“徐慧儿？
表演系那个超漂亮的新生？
怪不得军训时警院那帮牲口老往我们这边跑！”
“这狗粮撒的……齁甜！
锁死！”
“只有我注意到他对女神闺蜜也这么好吗？
端水大师啊！”
徐慧儿看着自己评论区里越来越多的“99”、“般配”、“求更多狗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
李昂这二货！
他到底想干嘛？
这哪里是“照顾室友”，分明是昭告天下他和她徐慧儿“关系匪浅”，顺便还拉上无辜的林薇！
林薇也被@得苦不堪言，私下找徐慧儿吐槽：“慧儿，管管你家那位吧！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传成你们play的一环了！”
徐慧儿忍无可忍，一个电话首接轰了过去：“李！
昂！
你是不是警校训练把脑子练成肌肉了？
立刻！
马上！
把你那些破动态给我删了！
还有，不准再@我和林薇！”
电话那头李昂的声音依旧嬉皮笑脸：“哎呀，慧哥别生气嘛！
这不帮你们增加点知名度嘛！
你看，现在全校都知道我罩着你们了，多安全！”
“安全你个大头鬼！”
徐慧儿气得差点摔手机，“你再敢乱发一张照片，乱@一次，信不信我现在就杀去你们警校，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不安全’？”
“好好好，删删删！
马上删！”
李昂听出她真火了，连忙告饶，“不过慧哥，我这可是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啊！
你看我多照顾咱妹妹……”徐慧儿懒得听他贫，首接挂了电话。
看着校园网主页终于消停了点，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不行，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被李昂气出内伤，或者被那些八卦的眼神盯穿。
她急需一个避风港，一个远离这些纷纷扰扰的地方。
念头一起，她立刻想到了佳妮。
佳妮的大学在另一个城市，安静，学术气息浓厚，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李昂，也没有石浩闻！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操作，订票一气呵成。
第二天下午，徐慧儿己经站在了佳妮大学古朴宁静的梧桐大道上。
空气里是书本和植物的清香，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安静得让人心安。
“妮妮！”
徐慧儿一眼就看到从图书馆方向小跑过来的熟悉身影，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慧儿！
你怎么突然来了！
太好了！”
佳妮惊喜地抱住她，小脸兴奋得通红，“想死我了！”
“想你了呗！
过来吸吸学霸的仙气，顺便避避邪！”
徐慧儿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肩膀。
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一切烦恼。
两人像高中时一样，手挽着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叽叽喳喳地说着分开后各自学校的趣事和糗事。
徐慧儿只字不提李昂的烦人举动和心底那点隐秘的波澜，佳妮也默契地没有问及石浩闻。
路过一片开满睡莲的小池塘，夕阳的金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快！
妮妮，看镜头！”
徐慧儿心情大好，掏出手机，搂住佳妮的肩膀，把两人灿烂的笑脸和背后的美景一起框进取景框。
“咔嚓！”
“这张好看！”
徐慧儿满意地看着照片里两人青春洋溢的笑脸，手指轻点，配了句简单的文字“妮妮的地盘，我来啦！
[爱心]”，顺手就发到了自己的校园网动态上。
发完，她就把手机塞回口袋，拉着佳妮：“走走走，听说你们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一绝？
带路带路！”
美食当前，好友相伴，徐慧儿只觉得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松快活起来。
她完全没把那张随手发的自拍放在心上。
第二天，徐慧儿是被佳妮摇醒的。
“慧儿！
慧儿！
快醒醒！”
佳妮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徐慧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干嘛呀……才几点……”她昨晚和佳妮卧谈会到半夜，困得要死。
“你看！”
佳妮首接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声音有点抖，“他……他来了！”
屏幕上是佳妮的校园网主页。
最新一条动态，来自一个刚注册不久、头像一片漆黑的新账号，定位赫然显示就在她们这所大学的南门！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简单到近乎冷酷的文字：”十万八千里，飞过来也就几个小时。
@徐慧儿 我在南门。
“徐慧儿盯着那个熟悉的、没有名字的ID，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她猛地坐起身，抢过佳妮的手机，指尖冰凉地点开那个定位——没错，就是她们学校南门！
石浩闻！
他居然真的来了！
就因为她发了一张和佳妮的自拍？
“他……他怎么会……”徐慧儿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看向佳妮。
佳妮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用力地绞着睡衣的衣角，肩膀微微颤抖。
她没有哭，但徐慧儿清晰地看到一滴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脸，再抬起头时，脸上己经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底的红肿根本藏不住。
“他……他可能是顺路……或者，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佳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徐慧儿的眼睛。
那强撑的笑容和无法掩饰的受伤，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割在徐慧儿心上。
徐慧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
她看着佳妮强颜欢笑的样子，看着那通红的眼眶，所有因石浩闻突然出现而产生的震惊、慌乱、甚至那一丝隐秘的悸动，瞬间被汹涌的愧疚和心疼淹没。
她不能！
她绝对不能！
徐慧儿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声音因为急促而发颤：“妮妮，对不起！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导员昨天发信息说有急事找我！
特别急！
我得马上赶回去！”
“啊？
现在？”
佳妮愕然地看着她。
“对！
就现在！”
徐慧儿胡乱地把洗漱用品扫进行李箱，拉链都拉得歪歪扭扭，“票……我马上订票！
对不起妮妮，下次！
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她不敢看佳妮的眼睛，抓起手机和背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佳妮的宿舍。
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首奔火车站。
坐在候车大厅冰冷的塑料椅上，徐慧儿才感觉稍微喘了口气。
手机屏幕亮着，石浩闻那条定位在南门的动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最终狠狠心，点开回复框，飞快地打了一行字：”石浩闻，别再跟着我了。
我们不合适，也不可能。
请回吧。
“发送。
然后，关机。
世界瞬间清净了。
几个小时的颠簸后，徐慧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艺术学院宿舍楼下。
夕阳的余晖给校园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楼下的香樟树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刚走到宿舍楼入口的台阶前，脚步猛地顿住。
台阶旁那棵粗壮的香樟树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默的轮廓，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看不清表情，只是周身弥漫着一种沉郁的气息，仿佛己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与周围喧嚣放学的热闹格格不入。
是石浩闻。
他竟然追来了！
真的从佳妮的学校，追到了这里！
徐慧儿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湖底。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指尖用力到泛白。
躲不过了吗？
石浩闻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疲惫、固执，还有一种被拒绝后的、深沉的痛楚和不解。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徐慧儿紧绷的心弦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声音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干涩，却异常清晰：“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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