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邪骨：鬼哭秦岭

（1983年，春末，陕西，秦岭深处）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腐烂落叶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我，陈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苔藓上，身后跟着我的两个伙伴：王铁柱，绰号“柱子”，当过侦察兵，身手利落得像只山猫；还有林薇，省城来的历史系高材生，眼镜片后面那双眼睛，看起古物来比谁都亮。

“山哥，这鬼地方真有‘斗’？”

柱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雾气混合的水珠，低声问道。

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装着我们的“家伙什”——撬棍、绳索、手电筒（还是那种老式的，装三节一号电池的）、干粮和水。

我停下脚步，掏出怀里那个油光锃亮的罗盘，指针在剧烈地晃动后，最终稳稳地指向东南方一处陡峭的山壁。

“错不了，‘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你看这山势，左青龙右白虎，前面那溪流就是‘玉带水’，缠护得严严实实。

生气汇聚之处，就在那山壁后面。”

我指着前方被浓密藤蔓覆盖的岩壁，“而且，老张头临死前塞给我的那张破羊皮，画的也是这附近。”

老张头是这片山里的老猎户，也是半个“土夫子”（盗墓贼的隐语）。

一个月前，他在县城黑市上偷偷塞给我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簋（guǐ），上面刻着诡异的兽面纹。

他当时脸色蜡黄，眼神惊恐，只说了句“秦岭…鬼哭岭…西周…别去…”就咽了气。

那青铜簋，后来林薇仔细辨认过，纹饰风格极其古老，绝非寻常西周器物，倒像是更早的商代遗风，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为了追查这青铜簋的来源和老张头的死因，我们仨才冒险进了这号称“鬼哭岭”的无人区。

林薇推了推眼镜，凑近岩壁，用手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下面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风化严重，但规整的线条依稀可辨。

“是封门石！

陈山，你的眼力真毒！”

她声音里带着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柱子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撬棍和短柄锤。

“干活！”

清理掉表面的藤蔓和浮土，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显露出来，严丝合缝地嵌在山体里。

柱子用撬棍试探着缝隙，我则仔细观察着石板上的纹路——那不是装饰，而是某种机关榫卯的暗记。

摸索了半天，我终于在石板右下角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凹陷。

“柱子，撬这里，用寸劲，别太猛！”

我指着凹陷处。

柱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撬棍尖头精准地卡进去，双臂肌肉贲张，猛地一发力。

“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石板内部似乎有齿轮转动。

紧接着，整块石板缓缓地向内倾斜，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千年尸骨腐朽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们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手电筒的光柱射进去，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远，光线仿佛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

“戴上口罩。”

我沉声说，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柱子紧随其后，林薇深吸一口气，也跟了进来。

甬道狭窄而漫长，西壁是粗糙的开凿痕迹，脚下是湿滑的碎石。

空气越来越稀薄，那股腐朽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在手电光下闪烁着幽光。

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青铜铸造的……门？

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的青铜盒子，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的兽面浮雕，和我们带来的青铜簋上的纹饰如出一辙，只是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兽面的眼睛部位，镶嵌着一种暗红色的石头，在手电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芒。

“我的老天爷……”柱子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得多少青铜？”

林薇则完全被那些纹饰吸引了，她凑近青铜门，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冰冷的浮雕。

“太古老了…太诡异了…这绝不是周礼规制的东西…更像是某种…祭祀邪神的场所…门上有锁孔。”

我指着青铜门中央一个复杂的、由几个兽首环环相扣组成的锁芯，“形状和我们带来的青铜簋底座一模一样。”

林薇立刻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青铜簋。

我接过来，深吸一口气，将簋的底座对准锁芯，缓缓按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哒！”

一连串清脆的机括声响起，沉重的青铜门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缓缓地向内打开。

一股更加浓烈、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恶臭汹涌而出，几乎让人窒息。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墓室。

墓室中央，没有棺椁，只有九具黑漆漆的、悬吊在半空中的棺木！

它们被粗大的铁链吊着，呈某种诡异的阵列排布。

棺木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刻满符文的石台。

“悬棺葬？

西周有这种葬式？”

林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小心！”

柱子突然低吼一声，猛地将我向后一拉。

几乎同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从头顶传来。

只见其中一具悬棺的棺盖，不知何时竟挪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干枯、漆黑、长着长长黑色指甲的手，正缓缓地从缝隙中伸出来！

“粽子！”

柱子脸色煞白，瞬间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军用匕首。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粽子”（僵尸）？

老张头临死前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那“咯咯”声越来越响，仿佛骨骼在摩擦。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悬棺也开始震动，棺盖缝隙里都探出了同样干枯漆黑的手！

“跑！

往回跑！”

我大吼一声，拉着林薇就往甬道口冲。

柱子挥舞着匕首断后。

然而，我们刚跑到甬道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刚才我们进来的那块封门石，竟然从外面猛地合上了！

将我们的退路彻底堵死！

“操！

中计了！”

柱子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

墓室里，悬棺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连成一片，仿佛有无数骨骼在同时摩擦。

九具棺盖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猛地掀开！

九具浑身漆黑、干瘪如柴、眼窝深陷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粽子”，僵硬地、首挺挺地从棺木中坐了起来！

它们身上还挂着破烂的、看不出年代的丝织物，散发着浓烈的尸臭。

它们齐刷刷地扭过头，那空洞的、闪烁着绿光的眼窝，死死地锁定了我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