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
隔壁卖豆腐的王婶,嗓门穿透半条街。
“新鲜的豆腐咧——”
对面茶馆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嗡嗡的回音撞在耳朵里。
我缩在柜台后面。
恨不得把自己嵌进木头缝里。
这家“墨香斋”,是我穿过来继承的唯一财产。
一个卖话本子的破旧小铺子。
前身也叫林晚墨。
三天前,她一场风寒没了。
我来了。
带着重度社恐的灵魂。
原主大概也是个闷葫芦,铺子里积灰,话本子都是些老掉牙的才子佳人。
客人?
除了偶尔几个探头看看又摇头走掉的老头,基本没有。
账本上,红色的字刺眼。
欠着纸墨钱,欠着米粮钱。
房东的胖儿子昨天来晃了一圈,眼神像秤砣,掂量着这铺子还能榨出几两油。
手心全是冷汗。
黏腻腻的。
心脏在肋骨后面咚咚撞。
像要跳出来。
躲。
只想躲。
外面任何一点人声都像针,扎得我头皮发麻。
可躲不了。
再没进项,下个月就得睡大街。
饿死。
或者被房东扫地出门。
晚上。
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
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
我盯着桌上粗糙的黄麻纸。
还有那截秃毛的毛笔。
原主记忆里,有模糊的写话本的印象。
不成气候。
卖不出去。
我脑子里,却塞满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那些故事。
光怪陆离。
缠绵悱恻。
快意恩仇。
像潮水一样,快要把我淹没。
也许…这是个活路?
写话本。
不用面对面见人。
只需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换钱。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擦亮的一星火。
烫得我手指蜷缩。
试试。
必须试试。
铺子角落堆着落灰的旧稿纸。
我抽出一张。
铺平。
提笔。
手抖得厉害。
墨滴下去,晕开一个难看的黑点。
写什么?
一个念头先蹦出来。
富家千金,不爱翩翩公子,偏对落魄的穷书生青眼有加。
父母震怒。
锁入深闺。
穷书生被恶仆打断腿,扔出城外。
千金郁郁而终。
书生在破庙里苦读,高中状元,回来却只见孤坟。
他疯了。
抱着墓碑,一夜白头。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
沙沙响。
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疯癫状元抱着墓碑的画面。
冷。
刻骨的冷。
一口气写完。
窗外天蒙蒙亮。
油灯早就灭了。
手腕酸得抬不起来。
纸上墨迹淋漓。
全是字。
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像跑了十里地。
浑身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