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作者: 皮皮爱吃凉拌猪皮

其它小说连载

由飞云倚红轩担任主角的其它小书名:《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本文篇幅节奏不喜欢的书友放心精彩内容:1 终局永和十七腊月二十灶王爷上天的日江姑苏一场薄给这座历来以富庶温柔著称的城池裹上了一层素天色灰蒙蒙像是浸了水的旧棉沉甸甸地压在鳞次栉比的黛瓦运河的水流得也慢带着碎呜咽着穿过一座座石街上行人稀偶有轿子或马车碾过积雪的青石发出辘辘的声更添几分寂家家户户门前开始挂起红灯准备着祭灶、迎新那点点红在这银装素裹刺眼得紧...

2025-10-21 07:53:58

1 终局永和十七年,冬。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江南,姑苏城。一场薄雪,

给这座历来以富庶温柔著称的城池裹上了一层素缟。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浸了水的旧棉絮,

沉甸甸地压在鳞次栉比的黛瓦上。运河的水流得也慢了,带着碎冰,呜咽着穿过一座座石桥。

街上行人稀疏,偶有轿子或马车碾过积雪的青石板,发出辘辘的声响,更添几分寂寥。

家家户户门前开始挂起红灯笼,准备着祭灶、迎新年,那点点红色,在这银装素裹里,

刺眼得紧。城南,那条背阴、终年难得见到充足阳光的细柳巷尽头,

一间破败的、门楣上连块像样匾额都没有的矮房里,飞云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喉咙里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破音和难以抑制的腥甜。身子轻得厉害,也沉得厉害,轻的是意识,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沉的是这具破败的皮囊,像被无数无形的锁链捆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寒冷像细密的针,从四肢百骸往骨头缝里钻,可她连蜷缩一下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里没有生火盆,寒气从墙壁的每一个缝隙钻进来,凝聚成肉眼可见的白雾。

窗户纸破了几个洞,冷风像狡猾的蛇,嗖嗖地往里钻,

吹动了桌上那盏早已油尽灯枯的、落满灰尘的油灯。她身上盖着一床硬得像铁板的旧棉被,

颜色污浊不堪,早已辨不出原本的花色,

散发着一股霉味混合着药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源自她身体内部的腐败气息。也好,冷了,

就感觉不到其他地方的疼了。那从内里开始溃烂的、羞于启齿的病症,曾经让她日夜煎熬,

如今也麻木了。她的目光涣散,望着结满蛛网和灰尘的房梁。视线模糊间,

那些尘埃仿佛活了过来,旋转、飞舞,渐渐凝聚成她这一生的零碎片段——鲜活的,艳丽的,

痛苦的,绝望的……它们喧嚣着,奔涌着,最后都归于眼前这片死寂的灰白。呵,这一生,

真像一场漫长而醒不过来的噩梦。从哪儿开始的呢?是了,是从那艘摇晃的乌篷船,

和那片无边无际的、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岸的河水开始的。那水,真凉啊,凉透了她的七岁,

也凉透了她往后整整三十年的光阴。2 逝水永和二年,春。三月十五,杨柳正青,

桃花灼灼。那时的飞云,还不叫飞云。她有个土气却带着爹娘体温的名字,叫丫丫。

家在运河下游一个叫芦花荡的小村子,村子小得在地图上都寻不见。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渔夫,古铜色的脊背总被日头晒得油亮,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

但抱起她时,却异常轻柔。母亲是个温婉的妇人,会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在河边就着青石板捶打衣物,也会用灵巧的手,将丫丫枯黄的头发编成乖巧的辫子。

还有个总是流着鼻涕、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跑的弟弟,叫石头。那年的春雨,

下得格外邪性,连绵不绝,足足下了大半个月。运河的水位一天天涨起来,

浑浊的河水漫过滩涂,吞没了低处的秧苗。村里老人们忧心忡忡地看着天,

念叨着“怕是要出事”。果然,出事的那天夜里,雷声像巨鼓在头顶擂响,暴雨如注。

丫丫被父母从睡梦中摇醒,屋外已是汪洋一片,水漫进了屋子,漂浮着桌椅木盆。

父亲脸色铁青,一把抱起她,母亲紧紧搂着弟弟,一家人跌跌撞撞地爬上屋顶。放眼望去,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狂暴的河水,树木、房梁、甚至还有牲畜的尸体,

在湍急的水流中翻滚、沉浮。“船!咱家的船!”父亲指着不远处系在树上的乌篷船,

那是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家最后的依仗。水势越来越猛,屋顶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父亲当机立断,带着一家人泅水过去。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丫丫,

她吓得死死抱住父亲的脖子。好不容易爬上那艘小小的乌篷船,船身在风浪中剧烈摇晃,

像一片随时会倾覆的叶子。“不行!船太小了!承载不住!”父亲看着汹涌的河水,

声音嘶哑绝望。他看了看丫丫,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弟弟,最后目光定格在母亲脸上。那一刻,

丫丫看到父母眼中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比河水更深的悲恸。

母亲突然开始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打着补丁的夹袄,不由分说地裹在丫丫身上,

又把一个小小的、绣着一朵歪歪扭扭云纹的布囊塞进她怀里,

里面是几个还带着母亲体温的铜板,以及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她舍不得吃的饴糖。“丫丫,

我的乖囡……”母亲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眼泪混着雨水淌了满脸,

“带着弟弟……活下去……一定……活下去……”父亲红着眼圈,猛地一推船帮,

小船瞬间离了那棵作为依靠的大树,被洪水裹挟着,冲向黑暗的未知。丫丫趴在船边,

拼命回头,她最后看到的,是父母站在迅速被洪水淹没的屋顶上,越来越小的身影,

以及母亲那声撕裂肺腑的、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呼喊:“丫丫——!”船在洪水中疯狂打转,

弟弟石头在她怀里吓得哇哇大哭,声音凄厉。她紧紧抱着弟弟,

小小的身子在冰冷的雨水中瑟瑟发抖,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她不懂什么是死亡,

只知道爹娘不见了,家不见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要吃人的水。她掏出那块饴糖,

塞进弟弟嘴里,哭声稍微小了些。她自己也舔了舔嘴角,那一点点甜,

在无边的恐惧和寒冷中,微不足道。不知过了多久,是一个白天还是黑夜,她早已分不清。

一个巨大的浪头劈头盖脸打来,乌篷船像蛋壳一样碎裂。木头砸在她的头上,她眼前一黑,

最后的意识,是弟弟从她怀中脱手、被浊浪瞬间卷走的景象,

以及她自己被冰冷河水吞噬的窒息感。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绣着云纹的布囊。再醒来时,

她在一个摇晃的、弥漫着鱼腥和霉味的船舱里。

一个穿着绸衫、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正就着油灯打量她,眼神像在估价一件货物。

他捏了捏她的脸,又掰开她的嘴看了看牙口。“模样还算周正,眉眼有几分灵气,

就是瘦弱了些,脸色蜡黄。带回去好好养养吧,兴许能成个摇钱树。

”男人对旁边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说道。她听不懂“养养”和“摇钱树”是什么意思,

只是感到无边的恐惧,哑着嗓子问:“我……我弟弟呢?我爹娘呢?”男人皱了皱眉,

不耐烦地挥挥手:“水里捞起来就你一个喘气的,哪来的弟弟?能活命就是你的造化了,

别惦记那些没影的事了!”弟弟没了。父母也没了。她生命里最后一点暖色,

被那场无情的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那一年,

她刚过完七岁生日没多久。男人姓钱,是姑苏城“倚红轩” 的一个小管事,

专门负责为妓院物色、采买女孩子。她被带进了那个后来成为她一生梦魇的地方——倚红轩。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害怕。朱漆大门,鎏金匾额,进门是曲折回廊,假山流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呛人的脂粉香气和酒气。穿着艳丽、云鬓高耸的姑娘们,

有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有的带着挑剔和鄙夷打量她这个新来的“小丫头”;来往的男人们,衣着光鲜,

目光却像黏腻的蛇,在她和别的姑娘身上逡巡。钱管事给她改名叫“飞云”。

他说:“过去的都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倚红轩的飞云。要像云一样轻,一样柔,

飘在空中,让人看了欢喜,才能讨贵人喜欢。”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它轻飘飘的,没有根,

风一吹就散。她想念丫丫这个名字,虽然土,但那代表着有爹娘唤她回家吃饭,

有弟弟跟在她身后嬉笑。最初的几年,她做些洒扫庭院、伺候那些红牌姑娘的杂役。

端茶递水、倒马桶、洗那些沾染了胭脂酒渍的华美衣裙。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

姑娘们心情不好,或是被客人刁难了,常常拿她出气。她的手臂上、背上,

时常有拧掐的青紫痕迹。稍大一些,约莫十岁光景,她便不能再做简单的杂役了。

教习嬷嬷来了,开始训练她。学习走路要莲步轻移,裙裾不摆;学习行礼要姿态优美,

弧度精准;学习说话要轻声慢语,带着吴侬软语的糯。然后是丝竹琵琶,手指磨破了,

结了痂,再磨破,直到弹出流畅的曲调;学习歌舞,水袖要甩得飘逸,身段要扭得柔媚,

步子走错一分,便要顶着盛满水的白瓷碗在烈日下或寒风中站上两个时辰,碗若掉了,

或者水洒了,等待她的就是一顿饿饭和戒尺。她隐隐知道,这一切严苛的训练,

都是为了一个可怕的目的。她见过那些姐姐们如何在前厅强颜欢笑,曲意逢迎,

如何在被客人轻薄、甚至凌虐后,回到房里砸了妆奁,

伏在床上压抑地痛哭;也见过她们人老珠黄后,被弃如敝履,下场凄惨。她害怕,

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和排斥。她想逃,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年幼的心里悄悄发芽。

3 浮沉永和八年,秋。九月十二,姑苏城一年一度的赏灯大会,倚红轩也格外忙碌,

前厅喧闹非凡,人手都调去伺候贵客,后院的看守也松懈了些。飞云已经十三岁,

出落得有了少女的雏形,眉眼清秀,身段也开始抽条。

她偷偷攒下几钱银子——是平日里帮姑娘们跑腿,或是客人偶尔的打赏,

换了一身最破旧、看起来像粗使丫鬟的衣裳,混在送菜的后门杂役中,低着头,心脏狂跳,

一步步挪出了那扇她渴望已久的大门。街上人山人海,灯火璀璨,

各式各样的花灯晃得她眼花缭乱。舞龙灯的队伍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

孩童的嬉笑声,汇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海洋。她像一只惊惶失措终于挣脱牢笼的小鹿,

在人群中拼命奔跑。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膛。自由了!她终于逃出来了!

新鲜的、带着食物香气和秋夜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她要离开姑苏,

沿着运河往北走,或者找个商队做帮工,她要去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哪怕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哪怕去田间地头做农活,哪怕做个乞讨,她也要靠自己活下去!

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运河码头跑去。码头上停泊着许多货船,帆樯如林。

她怯生生地向一艘看起来像是要北上的货船船工打听,是否缺人手,她可以洗衣做饭。

那船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这个衣衫褴褛却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正要盘问。突然,

两只粗糙有力的大手从后面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惊恐地回头,

是倚红轩那两个专门负责看守、膀大腰圆的护院!他们的脸上带着狞笑。“小贱人,

还真敢跑!”钱管事从旁边一艘船的阴影里不紧不慢地踱出来,

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讥讽笑容。“小丫头,翅膀还没硬就想飞?

这姑苏城的大小码头、城门关口,哪个不给我倚红轩几分面子?你以为你能跑到天边去?

”她被拖死狗一样拖回了倚红轩,直接关进了后院那间阴森潮湿的柴房。三天三夜,

没有食物,只有每天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一碗浑浊的冷水。黑暗中,

老鼠和蟑螂在身边窸窣爬过,甚至从她身上跑过。她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

寒冷、饥饿、恐惧和巨大的失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淹没她。

外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和欢笑声,更衬得这里如同地狱。第四天,她被拖了出来。

钱管事召集了所有低等姑娘和丫鬟,当着众人的面,厉声喝道:“都给我看清楚了!

这就是不安分、想逃跑的下场!”她的外衣被剥去,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

初秋的凉风吹在她身上,激起一阵战栗。浸了盐水的藤条,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下一下,

狠狠地抽在她单薄而光洁的脊背上。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浑身痉挛,牙齿几乎要咬碎。

但她死死咬住已经出血的下唇,硬是没有哭喊出声,

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是这地方最不值钱的东西,

示弱只会招来更多的欺凌和嘲笑。“跑?我告诉你,飞云,”钱管事喘着气,

声音冰冷得像毒蛇的信子,“进了这个门,生是倚红轩的人,死是倚红轩的鬼!你的命,

就像这河里的浮萍,水往哪儿流,你就得往哪儿飘!由不得你!今天这顿打,是让你长记性!

再敢有下次,直接打断你的腿,扔到乱葬岗喂狗!”那顿毒打,

在她背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永不消退的疤痕,也打断了她第一次幼稚的逃亡念头,

更打碎了她对自由最初的天真幻想。她明白了,在这世上,她无依无靠,她的命,

真的轻如浮萍,被一根名为“倚红轩”的线牢牢拴着,飘到哪里,都由不得自己。永和十年,

夏。六月二十四,荷花盛开的时节,空气里都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十五岁的飞云,

在倚红轩正式梳拢。鸨母特意请人算了好日子,

要把这朵精心培育了数年的“花儿”卖个好价钱。那天晚上,她被几个丫鬟婆子按在浴桶里,

用香胰子细细搓洗了每一寸肌肤,头发用桂花油浸润梳理,挽成时下最流行的惊鸿髻。

脸上敷了珍珠粉,点了胭脂,画了远山黛,点了樱桃唇。穿上最华美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戴上赤金点翠步摇和珍珠耳珰。铜镜里的少女,明眸皓齿,云鬓花颜,眼波流转间,

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风流韵味,美得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可她只觉得镜中人像一具被华丽服饰和厚重脂粉精心包裹的木偶,冰冷,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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