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李算,缩在出租屋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用脏了的抹布。
墙壁上洇开一大片水渍,是楼上又漏了。
空气里有股散不掉的霉味。
“妈,”怀里的小人动了动,声音闷闷的,“爸要死了。”
我低头,对上李算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
他才五岁。
“瞎说什么。”我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心里却猛地一沉。
李算不是普通孩子。
他能“看见”。
看见即将发生的事。
很准。
准得吓人。
上一次他说楼下王奶奶的猫会跑丢,隔天王奶奶就哭天抢地满小区贴寻猫启事。
上上次他说幼儿园的小胖会摔破头,午休结束,小胖就从滑梯上栽下来,血流了一脸。
现在他说顾燃要死了。
顾燃。
李算生物学上的父亲。
我的前夫。
一个有钱到能买下整个我们这种老旧小区的男人。
一个恨我入骨的男人。
李算的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眼神固执得不像个孩子:“真的,妈。就在今天。很快。他…会停止呼吸。”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缩紧。
血液冲上头顶,嗡嗡作响。
死了?
顾燃要死了?
那个像山一样压在我过去五年生命里,让我喘不过气的男人,会死?
巨大的荒谬感之后,是更巨大的恐慌。
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
那点可笑的感情,早在他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还试图抢走李算的时候,就碾得粉碎了。
是因为李算。
顾燃要是真死了,他那庞大的商业帝国,他那个视李算为野种、刻薄精明的妈,还有他身边那群虎视眈眈的亲戚……
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李算怎么办?
他身体里流着顾燃的血,这是抹不掉的事实。顾燃活着,还能碍于某种可笑的骄傲或者别的什么,对我们母子视而不见。他死了,李算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移动的、价值连城的靶子。
我的指尖冰凉。
“算算,”我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告诉妈妈,你在哪里‘看见’的爸爸?”
李算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些虚幻的画面碎片。
“白白的…很多灯…有人哭…很吵…有滴滴滴的声音…还有…红色的花。”
医院。
急救室。
死亡。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脑子。
“红色的花?”我追问,声音有点抖。
“嗯,”李算用力点头,“好多,在爸爸身上。盖住了。”
花圈?还是…血?
我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茶几上的半杯凉水,水洒了一地。
顾不得收拾。
“走!”我一把捞起李算,声音发紧,“我们去医院!”
我必须确认。
顾燃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为了李算,他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