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用尽最后力气抓着我的手,声音细得像灰:'活下去…好好活…' 然后,
她被埋在亚安震区的废墟下,成了统计报告里冰冷的数字之一。十年后,
我在看着黄甜甜站在聚光灯下耳朵上那对价值百万的'玻璃耳环'。玻璃?呵。
那是我母亲和万千灾民没能等到的救命药和面包!当规则宣布它无罪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母亲的遗言还差半句没说出口—— '好好活,还有…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
'央美录取通知书在我手里,这不是新生,是复仇的号角。黄甜甜,
准备好为你的'玻璃'付出代价了吗?”01枕头湿了一片,不是汗。窗外在下雨,
雨声敲着玻璃,像极了十年前亚安震后的那个雨夜瓦砾堆里渗出水,
混着泥土往塑料棚里灌母亲把我往怀里塞,自己后背抵着冰凉的棚壁,咳嗽声裹在雨里,
一声比一声碎。“默儿,别怕。”她的手在抖,却死死攥着我的手腕,“等雨停了,
救济粮就来了。”可雨停了三天,救济粮才到。来的是发霉的玉米面,掺着沙砾,
连喂猪都嫌糙。那天我蹲在棚外排队,听见两个穿制服的人聊天,
说“上面拨的粮被截了大半,先紧着有关系的送”。
我攥着空布袋冲过去问“我妈快不行了能不能先给点”,
被其中一个人推了个趔趄:“小屁孩懂什么?等着!”等我抱着半袋玉米面爬回棚里时,
母亲已经没气了。她的眼睛没闭紧,盯着棚顶的破洞,像在等什么。后来我才知道,
她不是等粮——她怀里藏着半板退烧药,是震前给我备的,她烧到意识模糊都没舍得吃,
想留着给我。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又醒了。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屏幕亮着,
是凌晨推送的娱乐新闻:《黄甜甜深夜现身机场,亿元耳环抢镜》。
配图里的女生穿着高定裙,耳垂上的钻石闪得刺眼,她对着镜头笑,酒窝里像盛着光。
我盯着那张脸看了三分钟,突然猛的抓起枕边的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冷水吞下,
喉咙里却像卡着沙砾,和当年那袋玉米面的口感一模一样。室友翻了个身:“林默?又没睡?
”“嗯,雨声吵。”我撒谎。其实不是雨声吵。
是棚顶的破洞、母亲没闭的眼睛、还有黄甜甜耳朵上的光,在我脑子里撞来撞去,
吵得人没法睡。02画室的石膏像总让我想起震后的废墟。断臂的维纳斯立在窗边,
阳光照在她残缺的肩膀上,像我右胳膊上那道疤——震时被预制板划的,当时没觉得疼,
只记得母亲扑过来把我往怀里按,她后背撞在墙上,闷哼了一声。后来在临时医疗点缝合,
医生说“差点伤到骨头”,可那时缺麻药,缝针的时候我咬着母亲的衣角,她的手一直抖,
却反复说“忍忍,默儿,忍忍就好了”。现在那道疤淡成了浅白色,可阴雨天还会痒,
像有蚂蚁在爬。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总在夜里爬出来。“林默,你的速写本借我看看?
”后座的女生递过一块橡皮,“上次看你画的废墟,特别有张力。”我把速写本递过去。
最后一页是昨天画的,亚安的塑料棚,棚角漏着雨,地上放着半袋玉米面。“这是真事吗?
”女生指着画里的玉米,“看起来好真实。”“嗯,十年前的事了。”我低头削铅笔,
木屑落在画板上。“对了,你看黄甜甜的新闻没?有人扒她爸是当年亚安赈灾办的副主任!
”她突然压低声音,“网上说那对耳环是用赈灾款买的,真的假的?
”削笔刀在手指上划了道小口,血珠渗出来。我捏着手指笑了笑:“不知道。”可我知道。
震后第三个月,村里统计遇难人数,我在村委会门口看见过黄甜甜的爸爸。
他穿着干净的夹克,手里拿着公文包,和村支书说“上面拨的棉被还没到,再等等”。
可那天下午,我去镇上领救济粮,看见他的车停在供销社门口,后尾箱装着两床新棉被,
还有一箱罐头。当时我攥着母亲的死亡证明领救济粮要用,
站在车边问他“棉被什么时候给我们”,他皱着眉说“小孩子别乱问”,
然后让司机赶紧开车。车开过的时候,我看见副驾座上放着个首饰盒,红绒布露出来一角。
“林默?你流血了!”女生递来创可贴。我接过创可贴,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包装,
突然想起母亲的手。她的手总带着伤,震后给人缝补帐篷换吃的,被针扎了好几个洞,
却从不让我看。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接通后是个沙哑的声音:“是林默吗?我是你张叔,
当年和你妈在一个棚里的。你看新闻没?黄家人那事……”“看到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张叔的声音在抖,“你婶当年就是因为缺抗生素走的,
要是那批药能到……”我握着手机,盯着画板上的石膏像。断臂的维纳斯在阳光下很安静,
可我总觉得她在哭。就像张叔,就像我,就像所有在亚安失去亲人的人——我们的疤,
从来就没愈合过。03和影认识是在震后第二年。那时我在“亚安幸存者论坛”写日记,
没人看,只有一个头像是黑猫的账号总在评论区留一句“加油”。
后来他私信我:“你的文字像带刺的草,能从石头缝里长出来。”他说他叫影,混血,
爸爸是中国人,在海外做贸易,妈妈是法国人。他跟着爸爸回过几次国,
去过四川的地震灾区做志愿者。“我见过灾后的样子,”他发过来一张照片,
是他在灾区搭帐篷的背影,“所以懂你写的那些。”我们聊了八年。从初中聊到高考,
从画画聊到编程,他总说“等你考上大学,我带你去看卢浮宫的画”,我说“等我能赚钱了,
带你去亚安看新盖的学校”。他知道我所有事。知道母亲藏的退烧药,知道张叔的婶子,
知道我胳膊上的疤。去年我艺考失利,躲在被子里哭,他打视频过来,
举着手机带我看巴黎的夜景:“你看,光总比黑多。
”现在他发来消息:“看到黄甜甜的新闻了?”“嗯。”我回。“我爸说,
当年亚安的赈灾款流向很可疑,他有朋友在审计署,隐约提过‘有笔钱查不到去向’。
”影发来一段语音,背景有键盘声,“需要帮忙吗?查人,查账,我能想办法。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其实我动过念头,想知道那笔钱到底去了哪,
可每次都被母亲的话压下去——“好好活”,她没让我报仇,没让我讨说法,只让我好好活。
“再等等吧。”我回,“也许官方会查。”“官方?”影发来一个冷笑的表情包,
“你忘了三年前有人举报当地官员挪用扶贫款,结果被说成‘造谣’?有些光,
不是等就能等来的。”他发来一张截图,是黄甜甜爸爸公司的年报,
“去年净利润增长30%,旗下有个珠宝品牌,刚推出‘星光系列’——和她戴的耳环同款。
”我想起震后那个冬天,我穿着张叔给的旧棉袄,冻得睡不着,母亲把我抱在怀里,
说“等开春了,妈给你做件新的”。可开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画室的门被推开,
室友冲进来:“林默!热搜爆了!有人扒出黄甜甜家在海南有套别墅,去年刚装修,
花了近千万!”我点开热搜,别墅的照片刺眼——水晶吊灯,大理石地面,
阳台上摆着价值不菲的绿植。而亚安的新学校,去年冬天还在凑钱修暖气。
影又发来消息:“我查了黄甜甜的航班信息,她下周去北京参加央美的自主招生面试。
”我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央美,是我考了两年的目标。04官方通报出来前的五天,
是我这十年里最像“活人”的五天。网上全是关于亚安赈灾款的讨论。
有人贴出当年的捐款记录,有人晒出震后惨状的照片,有记者去采访黄甜甜的父母,
他们对着镜头说“纯属造谣,已报警”,可眼神躲躲闪闪。张叔每天给我发消息,
说村里的人都在等结果。“王婶说,要是能查出真相,她就去她儿子坟前烧张报纸,
让他在那边也能安心。”我甚至开始规划“之后”的日子。如果黄家人被查,赃款被追回,
我就把钱捐给王红基金会——那个震后唯一给我们送过干净粮食的组织,
他们现在还在资助亚安的孤儿。影给我发了份文件,
是他托人查到的“亚安赈灾款拨付明细”,其中有一笔两千万的“应急物资采购款”,
收款方是家空壳公司,注册地址在郊区的废弃工厂。“这只是冰山一角,”他说,
“只要官方愿意查,一定能牵出更多。”我把那份文件存在手机里,像揣着颗种子。
总觉得等通报出来,这颗种子就能发芽,长出能给母亲、给王婶儿子遮阴的树。
那几天我睡得格外好,没做噩梦。甚至在画《重生》的时候,
给废墟上的绿芽加了片新叶——监考老师说“这叶芽有光”,我想,是因为我心里有光了。
通报出来那天,我正在等央美的复试成绩。手机弹窗跳出来的时候,
我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标题很短:《关于“黄甜甜父母涉及亚安赈灾款”的调查通报》。
我闭了闭眼,点开。“经核查,黄甜甜父母在亚安赈灾期间工作合规,
网传‘贪污赈灾款’不实。其女佩戴的耳环为玻璃制品,价值百元。相关舆情为不实信息,
请勿传播。”下面附了玻璃鉴定书,红章盖得方方正正。我盯着“玻璃制品”四个字,
突然笑出声。室友吓了一跳:“林默,你怎么了?”没什么。就是觉得嘴里有点苦,
像吞了震后那袋发霉的玉米面。影的消息紧跟着进来:“我爸说,是地方压下来的。
有人不想让这事闹大。”我没回。点开王红基金会的公众号,
最新一条是“亚安孤儿需要冬衣捐赠”。下面有张照片,几个孩子穿着不合身的旧棉袄,
站在漏风的教室里,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手机又震了,是央美的复试通过通知。
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看着窗外,天很蓝,云很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
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黄甜甜的耳环,是我心里那颗等着发芽的种子。
05官方通报后的第三天,张叔给我打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默儿,别查了,
也别等了。”他说,“今天村支书来我家,说‘再闹就按造谣处理’。
你婶把存了十年的药瓶都扔了,说‘不想让孩子在外面担心’。
”药瓶里装的是她儿子的骨灰。震时没找到全尸,只捡了块带血的骨头,装在药瓶里,
藏了十年。我挂了电话,走到画室的镜子前。镜子里的人眼眶发红,
右胳膊上的疤在灯光下很明显。我摸了摸那道疤,
突然想起震后母亲给我包扎伤口的样子——她用干净的布条蘸着雨水擦我的胳膊,
疼得我直抽气,她就说“忍忍,擦干净了才不会烂”。烂。有些东西,不擦干净,
是会烂在心里的。我翻出影之前发的文件,盯着那个空壳公司的注册地址。
又点开黄甜甜的微博,她发了张自拍,配文“清者自清”,耳垂上换了对珍珠耳环,
评论区全是粉丝的“心疼姐姐”。手指划过屏幕,停在她笑的嘴角上。突然很想知道,
她知不知道有个叫王婶的女人,十年里抱着药瓶装的骨灰,在漏风的屋里等一个说法?
知不知道我母亲藏的退烧药,最后成了没人用的废品?影发来消息:“央美录取名单出来了,
你在里面。还有,黄甜甜也在,特长生录取。”我看着那行字,心里突然窜起一点火。很小,
却很烫,像震后埋在瓦砾下的火星,只要有风,就能烧起来。“她凭什么?
”我第一次对影说这么冲的话。“凭她爸是黄志强。”影回得很快,“但你凭的是你自己。
林默,你想不想做点什么?不是等光,是自己变成光。”镜子里的人,眼神慢慢变了。
不再是那个抱着速写本等通报的少年,眼里有火,像要把那些烂在心里的东西,都烧干净。
我给影回了条消息:“你说,要是把她的‘清者自清’,撕个口子,会怎么样?
”06去央美报到前,我回了趟亚安。新学校盖得很漂亮,操场是塑胶的,教室里有暖气。
王红基金会的人在给孩子们发新书,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书跑过来:“哥哥,
你是画家吗?能给我画只兔子吗?”我蹲下来给她画兔子,笔尖在纸上划过,
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塑料棚里,母亲用烧黑的木棍在地上给我画兔子。那时她说“等有纸了,
妈给你买本画纸”。“林默,”基金会的王姐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听说你考上央美了?
真好。”“王姐,当年你们送的药,救了很多人。”我说。
王姐叹了口气:“可还是有很多人没等到。前几天黄家人那事,我也看了,心里堵得慌。
但你要记住,咱们好好活,就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她的话和母亲的“好好活”重合在一起。可我知道,有些“好好活”,得先把账算清楚。
从亚安回来,影说他到北京了。“在你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穿黑衬衫。”我推开咖啡馆的门,
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生。金发,高鼻梁,眼窝有点深,像他发过的照片,
但比照片里更挺拔。他抬头朝我笑,眼里有光:“林默?我是影。”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却像认识了一辈子。“我爸给了我笔钱,”他推过来一杯拿铁,“够租个别墅,
够请人做假身份——‘李昂’,好莱坞制片人之子,来央美交流。”他打开电脑,
屏幕上是“李昂”的人设: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父亲是某影业公司股东,
社交账号有两千粉丝,全是和“明星”的合影他说“找朋友P的,能以假乱真”。
“黄甜甜的目标是进娱乐圈,”影敲着键盘,“‘李昂’这种身份,是她的猎物。
”我看着屏幕上的“李昂”,又想起亚安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两个世界,隔着千万里,
却被十年前的一笔钱、一对耳环,缠在了一起。“她会信吗?”我问。“她必须信。
”影调出黄甜甜的社交动态,“你看,她总发‘艺术生的日常’,
却点赞了二十个好莱坞明星的微博——她想往上爬,我们就给她搭个梯子,梯子底下是坑。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像母亲当年那样用力。他的手心很热:“林默,我知道这有风险。
要是你想停,现在还来得及。”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是浅棕色的,可里面映着的光,
和亚安新学校的阳光一样,很干净。“不停。”我说,“我妈说‘好好活’,
但没说‘忘了过去’。”窗外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我知道,从现在起,我和影要一起,
把那些埋在过去里的东西,都挖出来了。07开学第一天,我在报到处看见黄甜甜的时候,
她正在和招生老师说笑。她穿了条香奈儿的连衣裙,手里拎着爱马仕的包,
指甲涂成了珍珠白——和她微博里的“艺术生日常”完全不一样。
有个女生小声说“她的画我见过,还没我临摹的好”,旁边的人赶紧拉她的胳膊:“小声点,
她爸是黄志强。”影说的没错,她的“艺术生”身份,只是跳板。“李昂!”影突然走过来,
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用了变声技巧,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点美式口音。
我配合地愣了一下:“你是?”“我是李昂,交流生。”他朝黄甜甜笑了笑,“这位是?
”黄甜甜的眼睛亮了,立刻伸出手:“我是黄甜甜!央美油画系的!”她的指甲在阳光下闪,
像极了她戴过的耳环。“油画?我在帕森斯学过一点,”影接过她的手,轻轻握了下就松开,
“改天可以交流一下。”我看着黄甜甜的脸,她在努力装得优雅,
可嘴角的笑藏不住——那是猎人看见猎物的表情。可她不知道,自己才是猎物。晚上,
影发来消息:“她加我微信了,第一句是‘明天一起去看画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