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第八年，我亲手将毒酒递给了萧璟琛。 可他还是不肯放我走。
他违背了那句『若我负你，便放你自由』的誓言。 为了让我变得和他一样肮脏。
他甚至亲手把我送到了别的男人床榻。 后来，我拉着他一起从悬崖跃下。 再睁眼，
我回到了八年前。 而他，比我早重生了两年。1意识到自己重生时，
我脑中被注入了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花厅里，众贵女都在起哄让我答应萧璟琛的求娶。
直到我突然起身，将手中的青花瓷茶盏狠狠砸在了他额头上。静了。萧璟琛抹了抹额角的血，
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如意……我随手从他怀中掐断了一枝海棠，对上他震惊的眸子。
一同跳崖的滋味，可还记得？话落，萧璟琛瞬间僵在原地。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果然。
他也重生了，甚至比我提前了整整两年。按照前世的记忆，
这个时候的我根本就不认识萧璟琛。而他在重生后，提前找上了我。两年前，
我撑着油纸伞从诗会归来，一身玄色锦袍的萧璟琛就那么狼狈地淋着大雨出现在我面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麻木又不可置信的神情仿佛一个处在梦魇里的人。
我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却又说不出个具体。而这件事，我终于在两年后得到了解释。
2但事实上，我与萧璟琛的初次相识远比这要离谱得多。
那时的萧璟琛作为年轻有为的摄政王被邀请参加春日诗会。在诗会之前，
我曾经作为主办方代表去拜访过他。诗会结束后，萧璟琛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器宇轩昂的男子，像是智障一样给我抛下了一句话。
姑娘，本王想纳你为妾，聘礼随你开。我怔愣了一秒，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但他好像没打算放过我。当萧璟琛第三次出现在我面前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时，我没忍住，
骂了他一句疯子。他不气也不恼，就只是点了点头。我听见他说。
我已经给过你三次机会了。我不懂，但也没打算问。直到几天后，
我从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醒来。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哒-哒-哒-每一步都像是踩着我的心跳而来。当蒙眼的黑布条被人轻轻扯掉时，
我看见了萧璟琛的脸。只要你负了我，你就必须要放我走。因为我嫌脏。
这是我在发现自己根本就逃不出萧璟琛的手掌时，唯一能说服自己活下去的借口。
萧璟琛轻声笑了笑，这就算是答应了。于是，我就这样忍辱负重地在他身边待了七年。
起初的两年里，我还是有自由的。但我没想到萧璟琛对我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会越来越强。
他不许我参加诗会雅集，不许我回到家还要研习女红。甚至，
他不许我出府去到任何一个能够让我独立自主和结交其他人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我在萧璟琛的马车上看见有人拿着一块玉佩在茶楼前一亮就结了账。
我看向茶楼前的招牌，什么云雾茶，什么碧螺春。我一样都不认识。后知后觉的，
我才发现自己不仅已经完全淡出了原来的闺友圈，还和这个发展迅速的外界脱了轨。
我心里的恨越发得多了。第八年的某一天夜里，我跟萧璟琛吵了一架。
原因是我不喜欢今天膳食中的那条鱼。我说是萧璟琛指使那条鱼跟我翻白眼。我一边骂着，
一边换鞋往外走。我本想是借机出去散散心，可等我出了府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银钱了。
我还有自尊，我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好在老天爷心疼我，
让我遇见了多年未见的闺中密友。交谈中，我得知她现在是一家客栈的东家。于是，
我走了她的后门，占了她的便宜，在那座价值不菲的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
我和我的闺友一起走出了客栈。不远处有人扬鞭。我本能地抬头看去，
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透过车帘，我对上了萧璟琛那双寒冰似的眸子。
我清楚他的心眼和手段，于是上车后不等他开口问，我便急忙为我的闺友解释。
我没想到我的这一举动，反而惹怒了萧璟琛。他停了车，
也不管外面有没有人经过便去扒我的衣裳。我给了他一巴掌，骂他疯子。他掐上我的脖子。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不让我检查？！我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觉得自己的人格被踩得四分五裂。于是我没了理智。于是我想要报复他。
我打着去客栈赔罪的名头，给他下了烈性药。我拿着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银钱，
给他找了一个从业多年且经验丰富的男宠。第二天我掐着时间去捉奸。现场果然不出我所料。
床榻凌乱不堪，那个男宠浑身青紫地趴在那。萧璟琛从屏风后出来时，我把小铜镜瞄准了他。
你负了我，我要你履行诺言放我走。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
我看见萧璟琛凑到我的镜前，说了一个好。可我还是低估了萧璟琛的混蛋程度。
第二天我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地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
萧璟琛学着昨天的我一样把小铜镜对准了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见镜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在解我的衣带。他直接把镜面转到一刻钟后。
肥头大耳被打了码，只留下了清晰的、赤裸的、浪荡的我。
萧璟琛满眼兴奋地看着我身上的痕迹。附耳过来，似恶魔低语。爱妃，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因为你现在跟我一样脏。我苍白着脸，拿起一旁的烛台给这个人渣开了瓢。
萧璟琛就像一条疯狗，顶着满脑袋的血跟我纠缠。良久后，我趴在床上，
面无人色地看着眼前那个混蛋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他从铜镜里看向我。我听见他说：除非我死。他在我唇上咬了一口，
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教训。至少比起他亲自把不听话的我送到别人床上的教训要小得多。
于是我感受着唇间的疼痛，信了。
这天是我时隔八年第一次没赶在戌时门禁前回到那个名叫『家』的牢笼。萧璟琛赶来时，
我正踩着悬崖边缘站起来。我看见一向冷静的男人此刻正因为我的动作而慌了神。我笑了，
然后向他伸出手。萧璟琛松了口气。他一边说着胡闹一边来牵我的手。
牵住他手的那一刻我笑得更开心了。但下一秒，我便猛然攥紧了他的手向后仰去。
我以为这下我们必死无疑了。可再睁眼，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八年前。
3我想从花厅的最里面走出去，却被人拦下了。前世萧璟琛从我社交圈里删掉的第一批闺友，
如今却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我兵戎相见。萧璟琛站在人群中央，握紧了拳头。让她走。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给我让路。在我的轿子即将启动时，一只大手突然掀开了帘子。
萧璟琛额角流着血，就像两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盯着我。如意，
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留情面。
滚开，我们已经结束了。萧璟琛依旧立在那不动。我没了耐心，撞着他的肩膀下了轿。
身后响起脚步声。我头也不回地开口。别跟过来，不然我不介意拉着你再死一次。
果不其然，脚步声停了。回到将军府，我刚关上门，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前世今生两个灵魂的强烈碰撞让我苦不堪言。这明明是我最熟悉的闺房，
我却感到一股久违的苦涩。那些在我印象里一直都关系很好的丫鬟变得异常陌生。
于是我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除了打萧璟琛，还有换掉身边的人。收拾行囊时，
我碰见了头上缠着纱布的萧璟琛。4在萧璟琛主动提出要帮我收拾时，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也会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缠着我。
起码我在府门口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没有什么银钱，
租的院子又破又小。我以为以前连个茅房都有五十平的男人会一脸嫌弃地劝我换个雅致小筑。
但萧璟琛没有。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把最脏最累的活抢着干完了。
我看着他吭哧吭哧干活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感触。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佩服。
我佩服萧璟琛竟然这么能装，这么能忍。以前的萧璟琛永远都是一身锦袍玉带，
腰间最多挂一块玉佩。而过去两年里的他，在我眼里就像个披着萧璟琛外貌的陌生人。
衣服怎么素雅怎么穿，生活怎么随意怎么过。他让我喝了曾经连碰都不能碰的民间茶水。
他让我看了没有任何意义的杂耍表演。他甚至还带我去路边吃了糖葫芦和烤红薯。我问他。
装了这么久，你不累吗？萧璟琛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下一秒，
我从他嘴里听到了一句让我头顶发麻的话。他说：如意，对不起。我眯了眯眼，
怀疑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萧璟琛。5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对不起』。
只要你能跟我划清界限，我就谢天谢地了。萧璟琛没说话。于是我下了逐客令。
不用你了，你回去吧。见萧璟琛没有动，我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整理起了自己的妆奢。
我觉得我有些苛刻。人家帮了我，我却连茶水都不舍得给他。但同时，我也觉得我很大方。
毕竟以他曾经对我做的那些事来说，我完全可以杀了他。——即使我已经杀了他一次了。
良久，身后传来一道略显委屈的声音。我没有把你送给别人。我只是生气，
气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另一个人塞给我。我也没有碰他。但他一直往我身上扑，
我只能把他打晕了。我整理脂粉的动作顿了一下。原来我们各自的心里都这么清楚。
萧璟琛清楚自己没有负我，也知道那个男宠是我送到他房间的。
我清楚萧璟琛没把我送给别人，也知道他给我看的那个镜像上被遮面的男人是他自己。
那时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负我，就因为他曾经亲口承诺的那句『若我负你，便放你自由』。
但就算我心里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我也还是夹带私货地给萧璟琛开了瓢。
我麻利地把胭脂收好，转手去拿梳子。然后头也不回地问他：你说的这些，重要吗？
萧璟琛有些激动地攥紧了我的胳膊。怎么会不重要？！就是从那之后，
你站在了悬崖上。我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说得模糊，但我听明白了。
他以为是他做的这件事彻底伤害了我，才会让我走上极端。可事实上，
从一开始萧璟琛就是那个施暴者。我作为一个受害者，
『等待他放我走』就是我全部的精神寄托。
我蹲在华丽的牢笼里掰着手指头数着萧璟琛在我身边睡了几晚。就在很多年后，
我看见他把牢笼的钥匙放在了我面前。我以为我马上就要自由了，于是兴高采烈地伸手去拿。
可下一秒，我看见萧璟琛恶劣地将那把钥匙从窗口丢了出去。明明远远的，
却又在落地时碰撞出巨大的声响。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萧璟琛根本就不会把钥匙交给我。
这一刻，我的精神寄托崩塌了。我看着越来越小的牢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一起死吧。此刻，我看着眼前的施暴者。或许你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的八年里，
我不是只有那次才有了想死的念头。6我告诉萧璟琛：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他说：我做不到。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又说：最近有个差事要出京一旬。
我还是盯着他。他有些急了。一旬已经很长了……达成口头协议后，我发现还是不行。
我想在生活中完全抹去萧璟琛的痕迹有些困难。
因为几乎我周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萧璟琛追了我整整一年才换来了我的一次点头。
我被求娶的事情传了出去。有人说看见萧璟琛帮我搬家了。
有人说我已经搬去摄政王府和他同居了。
就连那天想拿瓷盏砸我为萧璟琛出气的闺友也笑嘻嘻地跑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我不想搭理她，
但也不想和她撕破脸。于是我冲她表演了一个皮笑肉不笑，说：你猜。但很显然，
她对我们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她慢慢地靠近我，然后压低了声音。
萧璟琛好像不小心把我给忘了，你能不能帮我给他说说等哪天有时间了再见见我？
我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然后就把这事烂在了肚子里。我觉得她们都很蠢。
萧璟琛和她们做朋友的前提是『她们是我朋友』。我喜欢热热闹闹的闺友环境，
萧璟琛也跟着我一起喜欢。但我现在搬出去了，我不喜欢了。所以萧璟琛也不喜欢了。
可那几个蠢货不光当着萧璟琛的面骂我，甚至还想打我。7我好像是被人跟踪了。
京城茶楼里传开了一堆我的流言。他们扒出了我现在住的破院子。
沈如意被休的话题传遍了整个京城。我明里暗里地听了很多我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