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临江市老城区坑洼的水泥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汇成一条条肮脏的溪流，涌向低洼处的下水道口，发出沉闷的呜咽。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腐烂垃圾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混合的湿冷气味，粘稠得让人窒息。
警灯刺眼的红蓝光芒，在密集的雨帘中疯狂地旋转、切割。
将这条被遗忘的陋巷涂抹成一片怪诞而绝望的调色盘。
光线所及之处。
是斑驳脱落的墙皮、锈迹斑斑的铁门、胡乱张贴的小广告在雨水浸泡下卷曲发黑。
警戒线的黄带子被雨水打湿。
沉甸甸地垂着，在风中徒劳地抖动，圈出一块人间地狱。
沈巍高大的身影几乎嵌在巷口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他没穿雨衣，深色的夹克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肩背线条。
雨水顺着他硬朗的下颌线不断淌下，流过脖颈，渗进衣领。
他指间夹着的烟早己被雨水浇灭，只剩下一截湿透的、扭曲的残骸。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巷子深处那扇被暴力破开的、歪斜的旧木门。
又是剥皮案。
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钝刀，在他早己麻木的心腔里反复地捅、搅。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深处那道从未愈合的、名为林薇的伤口。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颅骨内壁，发出空洞的回响。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几乎一模一样的气味，一样的警灯，一样的绝望。
他冲进家门，看到的是……沈巍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再睁开时，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冰水淬炼过的、近乎非人的锐利。
所有的痛苦都被强行压入瞳孔最深的寒潭之下。
“沈队！”
一个年轻刑警穿着臃肿的雨衣跑过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声音带着喘。
“现场……里面……初步看，手法……”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那令人胆寒的字眼，“……和五年前……很像。”
沈巍没说话，只是将那截湿透的烟蒂扔进脚下污浊的水洼里。
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被雨水吞没。
他迈开腿，步伐沉重而稳定，踏碎一地狼藉的水光，走向那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门。
门内的景象，足以让最老练的刑警胃部痉挛。
狭小的出租屋客厅，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内脏特有的甜腥。
家具简陋破败，此刻都成了这幅地狱绘卷的背景。
受害者，一个年轻女性，以一种扭曲、亵渎的姿态被摆放在屋子中央唯一还算干净的空地上。
她的脸……己经无法辨认。
本该是皮肤覆盖的地方，是一片令人作呕的、湿滑黏腻的暗红色肌肉纹理和筋膜。
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块被粗暴剥开、展示内里的生肉。
血水混合着组织液，在她身下洇开一大片粘稠的深红。
边缘被雨水从破窗吹入稀释，蜿蜒流淌。
法医苏晚正蹲在尸体旁，银边眼镜的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极其稳定，正用镊子小心地拨开尸体颈侧一处创口边缘的皮瓣。
她的动作专业、冷静，如同在操作一台精密仪器。
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着一丝凝重。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与沈巍一碰，微微颔首，无声胜有声。
沈巍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现场。
墙壁上飞溅的喷射状血迹，地上凌乱但似乎被刻意避开某些区域的脚印（己被雨水破坏大半）。
受害者扭曲挣扎的手指……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高速重构、分析、串联。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尸体颈部的创口上，那里，苏晚的镊子正轻轻点着。
“切口。”
苏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非常……特殊。”
边缘锐利整齐，下刀精准，剥离手法……带着一种可怕的熟练度。
“比五年前的记录，更……”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更‘完美’。”
而且，”她的镊子尖端指向创口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
“这里，有东西。”
沈巍蹲下身，凑近。
在血肉模糊的创面深处，紧贴着颈椎的位置。
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用锐器刻下的痕迹。
像是一个变形的、扭曲的字母，又像某种抽象的符号，浸泡在血泊中，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一个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声音。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某种奇特的穿透力，在门口响起：“抱歉，雨太大了，路上耽搁了。”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修长的人影挡住。
来人收拢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伞尖滴着水，在地面迅速汇成一小滩。
他从容地跨过门槛，仿佛踏入的不是凶案现场，而是一个稍显杂乱的画廊。
他穿着浅米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质感极佳的深灰色大衣。
裤线笔首，纤尘不染，与这血腥污秽的环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的脸在警灯闪烁的光线下清晰起来。
清俊，白皙，五官精致得近乎锐利。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罕见的琥珀色，在镜片后流转着深浅不一、难以捉摸的光泽。
此刻，那目光正穿透雨水的湿气、血腥的迷雾，精准地落在沈巍脸上。
然后，极其自然地滑向他身后的尸体。
年轻人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仿佛经过精心计算弧度的笑意。
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证件夹，动作优雅地打开，递向沈巍。
“顾昀。
省厅特派，犯罪心理与行为分析顾问。
奉命前来协助沈队长。”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屋外的雨声和现场的压抑呼吸。
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清晰圆润，像玉石相击。
沈巍没有接证件。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
刮过顾昀那张过分干净漂亮的脸。
扫过他考究的衣着。
最终落回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瞳上。
雨水顺着沈巍的额发滴落，滑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顾昀？”
沈巍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省厅派来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深沉的疲惫。
“来得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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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斑驳脱落的墙皮、锈迹斑斑的铁门、胡乱张贴的小广告在雨水浸泡下卷曲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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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地垂着，在风中徒劳地抖动，圈出一块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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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穿雨衣，深色的夹克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肩背线条。
雨水顺着他硬朗的下颌线不断淌下，流过脖颈，渗进衣领。
他指间夹着的烟早己被雨水浇灭，只剩下一截湿透的、扭曲的残骸。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巷子深处那扇被暴力破开的、歪斜的旧木门。
又是剥皮案。
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钝刀，在他早己麻木的心腔里反复地捅、搅。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深处那道从未愈合的、名为林薇的伤口。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颅骨内壁，发出空洞的回响。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几乎一模一样的气味，一样的警灯，一样的绝望。
他冲进家门，看到的是……沈巍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再睁开时，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冰水淬炼过的、近乎非人的锐利。
所有的痛苦都被强行压入瞳孔最深的寒潭之下。
“沈队！”
一个年轻刑警穿着臃肿的雨衣跑过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声音带着喘。
“现场……里面……初步看，手法……”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那令人胆寒的字眼，“……和五年前……很像。”
沈巍没说话，只是将那截湿透的烟蒂扔进脚下污浊的水洼里。
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被雨水吞没。
他迈开腿，步伐沉重而稳定，踏碎一地狼藉的水光，走向那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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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锐利整齐，下刀精准，剥离手法……带着一种可怕的熟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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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蹲下身，凑近。
在血肉模糊的创面深处，紧贴着颈椎的位置。
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用锐器刻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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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在警灯闪烁的光线下清晰起来。
清俊，白皙，五官精致得近乎锐利。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罕见的琥珀色，在镜片后流转着深浅不一、难以捉摸的光泽。
此刻，那目光正穿透雨水的湿气、血腥的迷雾，精准地落在沈巍脸上。
然后，极其自然地滑向他身后的尸体。
年轻人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仿佛经过精心计算弧度的笑意。
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证件夹，动作优雅地打开，递向沈巍。
“顾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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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清晰圆润，像玉石相击。
沈巍没有接证件。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
刮过顾昀那张过分干净漂亮的脸。
扫过他考究的衣着。
最终落回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瞳上。
雨水顺着沈巍的额发滴落，滑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顾昀？”
沈巍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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