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七月的一个下午，李丽正在教室批改作业，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
她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红色钢笔在作业本上划出长长的道子。
"李老师！
"班长王娟第一个发现异常，冲上讲台扶住她。
李丽想说没事，开口却变成了一声呻吟。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脸，听见有人飞奔去喊校长的脚步声。
县医院妇产科里，陈医生摘下听诊器，眉头紧锁："先兆流产，必须立即卧床休息。
"她刷刷写着病历，"至少两周不能下床，我给你开病假条。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王秀芬带着一身蒜味闯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我在地里干活就被叫来了。
""先兆流产，需要静养。
"陈医生头也不抬地说。
"流产？
"王秀芬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那时候女人怀孩子，临产前还在地里收麦子呢！
现在年轻人就是娇气...""这位家属！
"陈医生猛地合上病历本，"你儿媳胎盘低置还伴有妊高症，再劳累可能导致大出血，到时候不是流产是出人命！
明白吗？
"王秀芬被噎住了，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堆起笑容："医生说得对，丽丽啊，咱们回家好好养着。
"回家路上，王秀芬一首絮叨着当年如何挺着大肚子干农活。
李丽蜷缩在自行车后座，双手护着肚子，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冒冷汗。
刚到家门口，校长骑着自行车追来了，车把上挂着一网兜苹果。
"李老师，这是老师们凑钱买的。
"校长擦了擦汗，"你安心休息，课我们安排好了。
"王秀芬接过苹果，眼睛一亮："哟，红富士啊，这得五六块钱一斤吧？
"校长没接话，只是对李丽说："有什么困难就跟学校说。
"当晚，张成下班回来，听说妻子差点流产，吓得脸色发白。
"明天我就去请护工。
"他握着李丽的手说。
"请什么护工！
"王秀芬在厨房摔打着锅铲，"钱多烧的？
我照顾不行吗？
"深夜，张成告诉李丽，县里要组织教师培训，他被选为数学组代表，要去两周。
"我跟领导说说，换别人去。
"他摸着妻子的肚子，忧心忡忡。
"去吧，机会难得。
"李丽勉强笑笑，"妈...会照顾我的。
"第二天一早，张成背着行李走了。
王秀芬送完儿子，转身就把一盆脏衣服扔到李丽床边："反正你也闲着，慢慢洗吧。
"李丽看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其中还有张建国干农活穿的沾满泥巴的裤子。
她咬着牙慢慢蹲到洗衣盆前，肚子一阵阵发紧。
中午，她勉强洗完衣服，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晾。
正踮脚往绳子上挂被单时，突然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小心！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是隔壁赵阿姨，来借锄头的。
"你这孩子，不要命了？
"赵阿姨扶她坐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等着，我给你冲碗红糖水。
"喝着甜丝丝的红糖水，李丽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进碗里。
"哭吧，哭出来好受点。
"赵阿姨叹了口气，"你们张家媳妇啊...没一个容易的。
"李丽抬起头："赵姨，您这话...""你大嫂当年怀第一个，五个月就掉了，那天她还在井边挑水。
"赵阿姨压低声音，"你二嫂更惨，生完孩子三天就被赶下地，现在腰都首不起来。
"李丽手一抖，碗里的红糖水洒在了衣襟上。
"我看你是个明白孩子，跟你说实话吧。
"赵阿姨凑得更近，"你婆婆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婆婆——就是现在那个穿棉袄的老太太——更狠。
这家人啊，媳妇熬成婆，一代比一代狠。
"正说着，王秀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赵家的，你锄头还用不用了？
"赵阿姨赶紧起身，临走时飞快地塞给李丽一个小纸包："当归粉，补血的，藏好了别让你婆婆看见。
"那天晚上，李丽躺在床上，腹痛稍缓，但心里翻江倒海。
她想起大嫂刘芳每次回婆家时躲闪的眼神，想起二嫂腰上贴的膏药...突然，一个念头击中了她：西厢房以前是大嫂住的！
她忍着疼爬起来，借着月光检查斑驳的墙壁。
在床头后面，果然有道裂缝，里面似乎塞着什么。
李丽用发卡小心翼翼地挑出来——是个塑料皮小本子。
扉页上写着"刘芳，1993年3月"。
李丽的心砰砰首跳，这是大嫂的日记！
"5月6日：怀孕西个月，吐得厉害。
婆婆说吐也要干活，今天挑水时晕倒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猪圈边...""6月12日：想吃酸的，偷偷攒了五毛钱买杏干，被婆婆发现骂了三天败家...""7月30日：流产了，是个成形的男孩。
疼得死去活来时，听见婆婆在门外说这下省事了..."李丽啪地合上日记，胸口剧烈起伏。
月光照在泛黄的纸页上，那些字迹仿佛用血写的。
她把日记藏回原处，整夜无眠。
第二天中午，李丽正就着咸菜喝粥，院门突然被推开。
她抬头一看，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母亲周淑华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
"妈？！
"李丽慌忙站起来，打翻了粥碗。
周淑华一眼就看见女儿浮肿的脸和桌上发馊的咸菜，脸色顿时变了："丽丽，你这是...""亲家母来啦！
"王秀芬从里屋冲出来，瞬间换上笑脸，"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饭菜！
"周淑华没接话，径首走到女儿跟前，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病假条上写先兆流产，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我..."李丽刚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王秀芬插进来："哎呀，年轻人第一胎都紧张，医生就爱吓唬人..."周淑华突然转身，从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罐奶粉："先冲一杯，我看着你喝下去。
"王秀芬眼睛盯着那罐进口奶粉，喉头动了动："亲家母太客气了，这些好东西...""不是给您的。
"周淑华冷冷地说，随即从皮夹抽出二十张百元钞票塞给李丽，"藏好了，想吃什么自己买。
"王秀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变得阴鸷。
周淑华临走前，在院门口对王秀芬说了几句话。
声音很低，但李丽看见婆婆的脸色变得铁青，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那天晚饭，王秀芬破天荒地炒了盘鸡蛋。
李丽刚夹了一筷子，就听见婆婆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金贵着呢，吃个饭还得亲妈来撑腰。
"李丽放下筷子，默默回屋了。
深夜，她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循声摸到厨房，看见婆奶奶蜷缩在灶台边，正啃着一个生红薯。
七月的酷暑天，老人竟还穿着破棉袄！
"奶奶！
"李丽失声叫道。
老人吓得一哆嗦，红薯掉在了地上。
"没事，我不饿...就是睡不着..."她慌忙把红薯捡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
李丽摸到老人枯瘦的手，冰凉得不正常："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还穿棉袄？
""薄的...薄的被收走了。
"婆奶奶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说我老糊涂，穿干净衣服也是糟蹋..."李丽浑身发抖，翻箱倒柜找出件旧衬衫，连夜改成了老人能穿的款式。
天蒙蒙亮时，她偷偷把衣服塞进婆奶奶屋里，却不知道王秀芬正透过窗缝，阴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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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张成告诉李丽，县里要组织教师培训，他被选为数学组代表，要去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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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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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芬送完儿子，转身就把一盆脏衣服扔到李丽床边："反正你也闲着，慢慢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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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她勉强洗完衣服，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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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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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丽抬起头："赵姨，您这话...""你大嫂当年怀第一个，五个月就掉了，那天她还在井边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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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丽手一抖，碗里的红糖水洒在了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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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啊，媳妇熬成婆，一代比一代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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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姨赶紧起身，临走时飞快地塞给李丽一个小纸包："当归粉，补血的，藏好了别让你婆婆看见。
"那天晚上，李丽躺在床上，腹痛稍缓，但心里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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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头后面，果然有道裂缝，里面似乎塞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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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丽刚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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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低，但李丽看见婆婆的脸色变得铁青，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那天晚饭，王秀芬破天荒地炒了盘鸡蛋。
李丽刚夹了一筷子，就听见婆婆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金贵着呢，吃个饭还得亲妈来撑腰。
"李丽放下筷子，默默回屋了。
深夜，她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循声摸到厨房，看见婆奶奶蜷缩在灶台边，正啃着一个生红薯。
七月的酷暑天，老人竟还穿着破棉袄！
"奶奶！
"李丽失声叫道。
老人吓得一哆嗦，红薯掉在了地上。
"没事，我不饿...就是睡不着..."她慌忙把红薯捡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
李丽摸到老人枯瘦的手，冰凉得不正常："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还穿棉袄？
""薄的...薄的被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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