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来的邻居夫妇很和善,却从不让他们的女儿出门。我偶尔透过窗帘缝隙,
看到小女孩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直到那晚停电,我借蜡烛敲开他家门。
门缝里她惊恐地对我做口型:救救我!他们不是……话未说完,
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1我正跟截稿日期死磕,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屋里“啪”一声,
全黑了。不是吧……我哀嚎半句卡在喉咙里。窗外也是墨泼似的,整个小区都陷进去了。
摸黑翻抽屉,总算揪出半截蜡烛。火苗一跳,屋里影影绰绰,比我空白的文档还瘆人。
对面那栋楼零星亮起几点光,像飘在墨池里的萤火虫。其中一扇窗后,
有张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是隔壁新搬来的那家小姑娘,许小乐。搬来一个多月,
我统共见过她三次,每次都像现在这样,像个被钉在玻璃上的标本。她爸妈,
李建明和张淑芬,倒是和气,楼道碰见总笑着打招呼。可那小姑娘……像活在另一个次元,
无声无息。蜡烛油滴到手背,烫得我一哆嗦。算了,硬着头皮去借个火吧,
顺便……看看那孩子。敲开李家门缝,暖黄烛光淌出来。开门的是李建明,
眼镜片反着光:哟,沈记者啊,停电了?快进来!不了不了,
我赶紧递上自己那半截蜡烛,能借个火吗?我家这个快烧完了。小事!
他侧身让开点,朝里喊,淑芬,给沈记者点个蜡烛!门缝开大了些,我下意识往里瞥。
客厅里,张淑芬背对着门,正弯腰点蜡烛。就在她身后,通往里屋的走廊阴影里,
站着许小乐!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睡裙里,像个纸片人。她死死盯着我,
嘴唇无声地、剧烈地开合。烛光跳跃,我眯起眼,努力辨认。救救我!他们不是……
后面的话没看清,一只骨节粗大的手猛地从她脑后伸出来,铁钳似的捂住了她的嘴!
力道大得把她整个脑袋都往后按去。许小乐那双盛满惊恐的眼睛,瞬间被黑暗吞没。
孩子怕生,胡说的。李建明笑容一点没变,甚至更温和了些,把点好的蜡烛递给我,
快拿着,别烫着。我指尖冰凉,差点没接住那根滚烫的蜡烛。谢…谢谢。
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门在我面前轻轻合上,咔哒一声落锁,轻得像一声叹息。
回到自己冰冷的客厅,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只有手里这点微弱的烛光。
那孩子最后看我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脑子里。救救我,他们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她父母?还是……不是人?李建明捂她嘴的手,又快又狠,
带着一种……熟练的残忍。我猛地灌了一大口冷水。沈微,醒醒!你是个写悬疑故事的,
职业病犯了吧?人家说了,孩子怕生胡说的。对,独居太久,熬夜赶稿,
出现幻觉了……可那触目惊心的求救口型,那瞬间被黑暗吞噬的惊恐眼神,怎么可能是幻觉?
蜡烛烧短了一截,蜡油堆在桌上,像凝固的血。我走到窗边,撩开一丝窗帘缝。
对面李家那扇窗后,又只剩下那片冰冷的、反着微弱月光的玻璃。那张苍白的脸,消失了。
心里那根从童年就扎下的刺,被人狠狠拨了一下,尖锐地疼起来。2第二天天一亮,
昨晚那点惊悚感好像被太阳晒化了不少。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坐到电脑前。
稿子还是要交的。可文档上的字像蚂蚁在爬,许小乐那张惊恐的脸总在眼前晃。行,
职业病是吧?那就职业点。我对自己说,当个素材查查。观察开始。
李家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白天也像夜晚。门口鞋柜,只有两双成人拖鞋,一大一小,
款式老气。张淑芬出门买菜,我“正好”下楼扔垃圾。瞥见她手里的购物袋,鼓鼓囊囊。
但透过袋子口看进去——蔬菜、肉、米,全是成人份量,连盒装牛奶都是大盒的。
没有小零食,没有儿童酸奶,没有花花绿绿的糖果包装。小区物业有个热心肠的王大妈,
负责收物业费。我借口问网络维修的事,跟她闲聊。隔壁新搬来的李哥张姐,人挺和气啊,
他们家小姑娘看着文静。我状似无意。小姑娘?王大妈一脸茫然,哪来的小姑娘?
他们两口子搬进来填表,就夫妻俩啊!没孩子!她翻开花名册指给我看,
白纸黑字:李建明,张淑芬。家庭成员一栏,空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物理证据全在说:许小乐不存在。可我明明看见了!停电那晚,不止我看见了,
李建明还捂了她的嘴!难道……真是我精神出了问题?
职业本能让我打开了本地新闻搜索引擎。
关键词:“女童”、“失踪”、“近一年”、“邻市”。海量信息刷过,
一条不起眼的旧闻标题猛地攫住我的视线:《急寻!邻市七岁女童陈小雨公园走失,
家人心急如焚!》发布时间,一年零两个月前。点开,
一张清晰的生活照弹出来——扎着羊角辫,穿着红色小裙子,笑得缺了颗门牙。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照片上的女孩,和我在李家窗后看到的许小乐,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眼神。照片里的陈小雨,眼睛亮得像星星;而许小乐的眼神,死寂得像深潭。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巧合?还是……?一个大胆又危险的念头冒出来。后院!
李家那个用竹篱笆围着、堆满杂物的小后院!行动快过理智。下午,
看到李建明的车和张淑芬的电瓶车都驶离小区。我戴上帽子和手套,
心跳如擂鼓地绕到李家屋后。竹篱笆不高,有个地方朽了,刚好能钻进去。
后院堆着破花盆、烂木板,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角落有一小片土明显被翻动过,
颜色比周围深。我抄起半块破瓦片,蹲下去开始挖。土很松软。挖了不到二十厘米,
瓦片碰到了一个硬东西。是个沾满泥巴的、粉色的旧书包!我颤抖着手扒开泥土,扯出书包。
正面,用歪歪扭扭的亮片贴着一个名字:陈小雨!书包拉链锈死了。我用力扯开,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半张撕下来的照片。照片上,李建明和张淑芬一左一右,
笑容满面地搂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正是陈小雨!照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粗暴撕开,
更刺目的是,照片上陈小雨胸口的位置,溅着几滴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嗡的一声,
我脑子炸了。物证!铁证!这不是幻觉!许小乐就是陈小雨!她被囚禁了!
我抖着手掏出手机,110三个数字刚按完,还没拨出去——叮!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却像冰锥刺进我眼里:别多管闲事,
想想你‘看到’的许小乐,真的存在吗?3攥着手机,那条不存在
的短信像条冰冷的蛇盘在屏幕上。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我大口喘气,
试图把肺里那股铁锈味的恐惧压下去。“想想你‘看到’的许小乐,真的存在吗?
”它精准地戳进了我所有怀疑的缝隙里。物理证据?书包和血照片就在我床底下藏着,
硬邦邦的触感骗不了人。可那双捂嘴的手,那恐惧的眼神……如果连我的眼睛都不能信了,
我还能信什么?门铃响了。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猫眼里,
李建明那张温文尔雅的脸被凸透镜扭曲放大,嘴角还挂着那抹熟悉的、令人心头发毛的笑。
沈记者?在家吗?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狂跳的心脏,拉开了门,只留一条缝:李哥?有事?哎呀,没什么大事,
他推了推眼镜,笑容可掬,昨晚停电,看你自己一个人,淑芬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
昨晚……没吓着吧?小乐那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略显凌乱的客厅和黑着眼圈的脸。没事没事,
我努力挤出个疲惫的笑,赶稿子熬太晚了,可能有点恍惚。我就说嘛!
他仿佛松了口气,语气更真诚了。咱们搞文字工作的,压力大,尤其你一个人住,
更得注意。有时候啊,太累了,眼前是容易有点……虚影。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
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我认识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就在‘安心心理诊疗所’,
挺专业的。淑芬之前有点失眠,就是在那儿看好的。名片……哎,我找找……
他在口袋里摸索着,动作有些笨拙。一个硬质的小方块啪嗒一声掉在我脚边。
一张纯白的名片。安心心理诊疗所。
主治范围:焦虑、失眠、认知障碍、幻觉……我的指尖瞬间冰凉。昨晚的短信,
今天的“关心”,这张“恰到好处”掉落的诊疗所名片……一条线清晰地串了起来。
他们不是想让我闭嘴,他们是想让我闭嘴,并且成为一个疯子!
一个独居、压力大、有幻觉、甚至可能“危害”自己的疯子!哎哟,瞧我这手笨的。
李建明弯腰捡起名片,自然地塞进我手里,拿着,沈记者,去看看,就当放松放松。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名片边缘硌着掌心,像烧红的烙铁。
我看着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那里面的“关心”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算计。谢谢李哥,
我听见自己用同样虚伪的、带着点感激和疲惫的声音说,是得去看看了,
最近这脑子……总是不清醒。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名片在我手里被捏得变形。
安心心理诊疗所。那个护士说的“小雨项目”……那个被伪造的病历……钥匙一定在那里!
我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个真正的、讳疾忌医的病人。
诊疗所在一个闹中取静的旧写字楼里,装修是那种刻意营造的、让人放松的米白色和浅木色,
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廉价香薰混合的怪味。挂号,缴费,
眠多梦”、“偶尔看到不存在的人影”、“邻居家明明没孩子却总觉得有小孩哭声”的症状。
接待我的年轻医生心不在焉,草草问了几句就让我去做心理量表测试。机会来了。
我借口找洗手间,溜出了测试室。走廊尽头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区域,
应该是办公区和档案室。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侧身挤进去。里面是几个隔间,
堆满文件和杂物。我心脏狂跳,像做贼一样快速翻找。李建明…张淑芬…股东名录!
指尖划过一叠文件,猛地停住。一份内部股东名册上,赫然印着两个熟悉的名字:李建明,
张淑芬。持股比例还不低!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他们不只是病人家属,他们是这里的老板!
旁边一个没锁的抽屉里,放着几份牛皮纸档案袋。我鬼使神差地抽出一个,快速翻动。
都是些病人的基础资料。突然,一个名字撞入眼帘——沈微!我的血瞬间凉透了。档案里,
“我的”主诉症状被添油加醋,写得极其严重,
充斥着“被害妄想”、“偏执型倾向”、“现实感薄弱”等字眼。诊断结论那栏,
刺眼地写着:偏执型幻想障碍,待观察确诊。医生签名龙飞凤舞,日期赫然就是昨天!
他们动作真快!连“病历”都给我造好了!就在这时,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和两个护士压低的闲聊声。……307那个‘小雨项目’的试验品,
今天的药量是不是该加了?李总昨天又打电话来催进度了,说效果不够‘稳定’。啧,
真麻烦,那孩子也是可怜……不过李总说这次这个‘饵’找的独居女人挺合适,精神脆弱,
容易‘引导’……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脚步声远去。我僵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碴子。小雨项目!试验品!药量!饵!独居女人!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扎进我的认知里。许小乐根本不是被“囚禁”那么简单!
她是被当成一个用药物和催眠控制的“试验品”,
一个用来诱捕像我这样“精神脆弱”的独居女性的“饵”!李建明和张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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