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是座叫"青石镇"的小村子，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两边是黄泥墙的矮房，檐角挂着晒干的玉米串，飘着股甜丝丝的香气。
谢清欢扶着墙根挪到村口，闻着那股子炊烟味，肚子"咕噜噜"叫得更凶了——从兰若寺跑出来，她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丫头片子，大半夜的晃悠啥？
"沙哑的吆喝惊得谢清欢差点栽进路边的菜畦。
她抬头，见个裹着羊皮袄的老汉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端着碗热粥，胡子上沾着饭粒，正眯眼打量她。
"老丈，我...迷路了。
"谢清欢扯出个甜笑，把怀里的木匣往身后藏了藏。
她身上的月白衫子沾了不少泥，头发乱得像鸟窝，倒真像个被山鬼吓跑的小叫花子。
老汉眯眼上下打量她："迷路？
这青石镇就在山脚下，十里八乡谁不认识？
你这衫子倒是干净的，不像逃难的。
"他突然凑近，抽了抽鼻子，"身上咋有股子焦糊味？
"谢清欢心里一紧——那是刀疤脸脸上溃烂时溅的血，混着她刚才滚地时蹭的土。
她干笑两声："许是...摔进泥坑里蹭的。
老丈，您这粥香得紧，能...能分我一碗么？
"老汉的眉毛立刻拧成了疙瘩："小丫头片子倒会说话！
我这粥是给生病的老伴熬的，你要是饿了，我家灶上有半筐红薯——""红薯我不爱吃！
"谢清欢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后悔。
她从小到大最馋的就是热乎的甜粥，可此刻要表现得太急切，倒显得可疑。
她挠了挠头，"我就是...就是闻着味儿馋得慌。
"老汉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起身往家走："跟我来。
"谢清欢眼睛一亮，赶紧跟上。
老汉的家在村子最里头，土坯房却收拾得干净，窗台上摆着几盆野菊，灶膛里的火还烧着。
老汉掀开锅盖，舀了半碗稠粥，又掰了个馒头扔进去："吃吧，别烫着。
"谢清欢捧着碗，热气熏得她眼眶发酸。
她狼吞虎咽地扒拉着粥，突然"咔"的一声——馒头里硌到颗牙。
她吐出来一看，竟是粒圆滚滚的金豆子，在碗底闪着光。
"哎哟！
"她手忙脚乱要藏，却被老汉一把按住手腕："莫藏莫藏，爷爷我眼神好着呢。
"他捡起金豆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纯金的，至少三钱重。
小丫头，你这是从哪儿拾的？
"谢清欢脑子"嗡"地一声。
她这才想起，方才在兰若寺翻师父遗物时，那本《焚天诀》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莫不是这金豆子？
"我在...在山涧边捡的。
"她硬着头皮编，"许是哪个行脚商掉的。
"老汉眯眼笑："山涧边？
青石镇后山的山涧早被野猪拱过多少回了，能掉金豆子？
"他把金豆子抛起来又接住，"小丫头，爷爷我活了六十岁，头回见这么圆的野金子。
你要是缺钱，爷爷帮你拿到镇上当了，换两袋白面，够你吃半年。
"谢清欢急得首搓手："我不要钱！
这...这是我娘的遗物！
""你娘？
"老汉的笑容淡了些，"你娘姓啥？
叫啥？
"谢清欢张了张嘴，突然卡壳——她从小在兰若寺长大，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
师父只说她是被遗弃的，至于亲娘...她根本没见过。
见她不说话，老汉叹了口气，把金豆子塞回她手里："行吧，你留着。
不过小丫头，这世道乱得很，带着金子招摇，怕是要惹麻烦。
"他指了指窗外，"前儿个镇东头的王屠户家丢了头牛，保不准是哪个不长眼的贼娃子干的。
"谢清欢捏紧金豆子，突然福至心灵："老丈，我...我能帮您干活抵饭钱么？
我什么都能干，劈柴挑水喂鸡扫院，我都会！
"老汉本来就心善，见她这么会说话，便应了："成，那你今夜里就睡西屋，明儿起早跟我去后山砍柴。
"谢清欢长舒一口气，连声道谢。
她端着碗喝完最后一口粥，把金豆子塞进怀里，跟着老汉去西屋。
屋里堆着半袋稻草，倒也干净。
她刚躺下，就听见窗外有动静——是只灰毛兔子，正扒着窗沿啃胡萝卜。
"嘿，小偷！
"谢清欢翻身坐起，抄起扫帚就要打。
那兔子却"吱"地叫了一声，蹦到她床头，嘴里叼着块碎银，"啪嗒"扔在她枕头上。
谢清欢愣住了。
她记得这声音——方才在乱葬岗，那只胖兔子精！
当时它被自己踹进土坑，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你是墨仙子？
"她试探着问。
兔子耳朵抖了抖，变成个圆滚滚的小胖子，穿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正啃着她藏在包袱里的最后半块锅巴："谢清欢，你跑得倒快！
害得本仙子追了十里地！
"谢清欢气笑了："你不是爱喝酒么？
追我干啥？
""我闻着你身上有凤凰味！
"胖兔子蹦到桌上，用爪子扒拉着金豆子，"还有这金豆子，是凤凰血凝的！
你是不是找到啥宝贝了？
"谢清欢心里一惊。
凤凰血？
难道这金豆子和玉佩有关？
她刚要把金豆子藏起来，胖兔子却"嗖"地叼起金豆子，塞进自己嘴里："唔，甜的！
""你敢吃？！
"谢清欢扑过去要抢，却被胖兔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本仙子帮你尝尝有没有毒嘛~"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谁在外面？
大半夜的！
"谢清欢赶紧把胖兔子塞进怀里，用被子蒙住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提着木棍的汉子冲进来，为首的正是白天在兰若寺追她的瘦高个！
"老东西，那小丫头在你这儿？
"瘦高个晃了晃木棍，"哥几个可看见她往这边跑了！
"老汉挡在床前："你们要干啥？
小丫头是我救的，你们想抢人？
""抢人？
"瘦高个狞笑，"那丫头片子身上有宝贝！
老子看见她从兰若寺跑出来，怀里揣着个黑匣子！
"谢清欢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怎么知道黑匣子的？
老汉把谢清欢护得更紧了："胡说八道！
她就是个迷路的小叫花子，哪有什么宝贝？
""搜！
"瘦高个一挥手，两个汉子就要冲上来掀床板。
"等等！
"谢清欢猛地掀开被子，手里举着那枚黑玉佩，"你们想要这个？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玉佩泛着幽蓝的光，表面的火焰纹像活了似的跳动。
瘦高个的木棍"当啷"掉在地上，他指着玉佩尖叫："天煞孤星！
真的是天煞孤星！
"其他汉子也吓白了脸，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
瘦高个愣了两秒，突然转身就跑，连木棍都忘了捡。
老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又看看谢清欢手里的玉佩，颤巍巍地问："丫头...这...这是啥？
"谢清欢自己也懵了。
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可这些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胖兔子在她怀里探出头，小声嘀咕："傻清欢，你忘了？
凤凰血脉克阴邪，这些人身上带着晦气，被玉佩的光一照，自然吓破了胆。
"谢清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玉佩不仅能伤人，还能吓人！
她顿时挺首腰板，把玉佩往怀里一揣，对老汉说："老丈，他们都是坏人，专抢凡人的东西。
您别怕，有我在呢！
"老汉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散落的木棍，突然笑出了声："好，好！
爷爷我就信你一回。
"他从柜子里摸出个小布包，"这是爷爷攒的二十文钱，你拿着，明儿个去镇里买身新衣裳。
"谢清欢接过布包，心里暖烘烘的。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信任的感觉这么好。
夜里，胖兔子蹲在窗台上啃月亮。
谢清欢躺在稻草堆上，摸着怀里的金豆子和玉佩，听着窗外的虫鸣，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喂，墨仙子。
"她轻声说。
"干嘛？
"胖兔子翻了个身。
"你说我这玉佩...到底是个啥宝贝？
""本仙子哪知道？
"胖兔子打了个哈欠，"不过你等着，等本仙子恢复法力，带你去昆仑山找凤凰殿，到时候啥都明白啦~"谢清欢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亮笑了。
她不知道昆仑山在哪，也不知道凤凰殿是啥样，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谢清欢，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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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胖兔子蹲在窗台上啃月亮。
谢清欢躺在稻草堆上，摸着怀里的金豆子和玉佩，听着窗外的虫鸣，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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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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