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理性的牢笼1 序章:理性的牢笼“人体是生物电的容器,
Aeterna公司的‘永恒协议’是唯一能稳定其混乱无序的完美规则。遵循协议,
拥抱秩序,方得永恒安宁。” ——Aeterna公司终端提示音第4条,
于新长安市每一寸公共空间循环播放。霓虹的河流,粘稠而冰冷,
冲刷着“新长安”这座无休止向上生长的玻璃巨兽。光污染模糊了昼夜的界限,
将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紫红。在这座由绝对理性构建的钢铁森林深处,
伊森博士的实验室如同精密胃袋里的一个微小溃疡,
深藏于Aeterna公司大厦的腹腔核心。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和高压电流特有的臭氧味道,恒温恒湿,分秒不差。
伊森凝视着悬浮在面前的全息投影——一个被拆卸至分子层面的虚拟人体。
幽蓝色的能量线勾勒出神经网络的复杂路径,生物电信号如同被驯服的萤火虫,
沿着预设的轨道精确无误地流动、闪烁、湮灭。每一毫伏、每一毫秒的波动,
都被旁边巨大的数据瀑布流实时捕捉、分析,
完美吻合着“永恒协议”那庞大逻辑树推导出的预测模型。他背后,占据整面墙的显示屏上,
一行冰冷的金色铭文如同墓碑上的墓志铭,永恒滚动:“生命即算法,混乱即谬误。
秩序即救赎。”然而,伊森放在控制台上的手,在微微颤抖。汗珠,
这种生理性的、被“协议”视为冗余和潜在污染源的分泌物,正从他的鬓角渗出。
他是一个“异性”——在Aeterna公司森严的内部词典里,
这个词等同于“原始退化倾向携带者”或“潜在认知污染源”。这是一种原罪,一种烙印。
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安心地成为这庞大逻辑机器上一颗顺从的螺丝钉。他顽固地相信,
在那团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虚拟血肉之下,在那看似规整的生物电脉冲背后,
潜藏着更深沉、更晦暗的真相,一种无法被归入“协议”任何逻辑分支的、野性的涌动。
“警告:侦测到异常生理性激素分泌肾上腺素、皮质醇。
认知焦点偏离核心协议路径超过安全阈值1.3σ。建议立即进行第7级认知净化流程,
消除冗余情绪扰动。”冰冷的合成女声毫无感情地在他耳内的神经接口响起,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伊森猛地抬手,仿佛被烫到一般,狠狠拍下投影关闭键。
幽蓝的光影瞬间熄灭,实验室陷入一片唯有精密仪器嗡鸣的死寂。他低头,
看着自己手臂皮肤下隐约浮现的、与所有新长安市民别无二致的生物电导管网络。
它们如同温顺的银色藤蔓,缠绕着他的血管和神经束,
将他每一次心跳的加速、每一次思维的涟漪、甚至每一个梦境碎片,都忠实地上传,
接受“永恒协议”无微不至的监控与无情校准。秩序如水银泻地,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整个世界,成了一个巨大、精密、不容置疑的“蛋壳”——一个由规则构成的完美囚笼。
“规则怪谈”——这是底层市民在秘密集会中,
对那些无处不在又诡异莫名的条款给予的黑色称呼。它们像无形的蛛网,
包裹着生活的每一个缝隙。比如:“在Aeterna公司大厦第47层东翼走廊,
不可在非指定时段13:00-13:15直视消防栓上方闪烁的蓝色指示灯超过3秒,
否则,可能触发局部神经脉冲紊乱纠正程序。”听起来像一个荒诞的玩笑?
伊森曾亲眼目睹一位年轻气盛、试图证明这只是“集体暗示”的研究员,
在实验性凝视的第4秒,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骤然僵直,猛地向后摔倒,
口鼻喷涌出混合着脑脊液的白沫,植入在他颈后的生物电导管接口处,
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事后,
冰冷的内部通告只有一行字:“个体编号XJ-738违反规则怪谈条目A-743,
触发自毁式神经防御机制。逻辑自洽,威胁解除。” 那一刻,
冰冷彻骨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这完美的秩序蛋壳,不仅坚硬,而且内部布满了致命的陷阱。
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那种被禁锢在无形房间里的窒息感。
2 裂痕的低语命运的转折,裹挟着禁忌的气息悄然降临。
代号为“Dust”尘埃的数据流——那是“认知净化失败者”在生命体征终结前一刻,
被“永恒协议”强制抹除时产生的神经电信号残骸。这些被视为“不可控混乱”的垃圾信息,
将在彻底粉碎后投入虚拟焚化炉。在浩如烟海、充斥着绝望尖啸与无序杂波的垃圾数据中,
一段标记为“特级清除对象K”的残骸吸引了他。其整体波形如同垂死的鲸歌,
但在某个极其狭窄的频段深处,
伊森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顽固存在的节律。它……不和谐。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大脑功能区模式,既非α波,也非θ波,更不是癫痫发作的棘慢波。
它更像……一种来自非欧几里得空间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低语,
一种深海巨物在意识深渊底层搅动淤泥时散逸出的、带着亵渎意味的次声波。
它在“永恒协议”那平滑如镜面的预测模型上,
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着的——锯齿状裂痕。
这裂痕让伊森心脏狂跳,一种混杂着恐惧与巨大诱惑的战栗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扇被封印的禁忌之门前,缝隙里透出地狱的硫磺气息。
“警告:侦测到未授权模式分析行为。
项目‘K’残骸信息已被‘永恒协议’核心数据库标记为‘禁忌污染源等级九’。
立即终止所有操作!重复,立即终止!并接受第5级强制性认知校准!
” 系统警报骤然拔高,尖锐得如同钢针直刺耳膜,剧烈的刺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理性在尖叫着逃离。但那个“异性”的核心,那个对绝对秩序的怀疑种子,在此刻疯狂滋长。
伊森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细微的搏动裂痕,仿佛那是宇宙间唯一的真实。
他猛地拔掉与公司内网连接的神经接口线缆,切断了实时的监控反馈。汗如雨下,
他像着了魔的矿工,不顾一切地调动自己所有的黑客技巧,绕过公司森严的数据壁垒,
试图向那道裂痕挖掘,追溯它的源头。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擦肩而过。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
公司防火墙重重封锁、被视为数字垃圾场的深处——意外地钩住了一份残缺的加密文档碎片。
文件名为《内景经注·残卷》。作者署名:陈明。
3 管道里的先知寻找陈明的过程如同在布满镜子的迷宫中穿行,每一步都可能触发警报。
线索最终指向城市最底层,一处早已被遗忘的废弃物质输送管道区。
那里弥漫着腐烂的有机质、劣质合成营养剂和锈蚀金属混杂的恶臭,
是新长安这座光鲜巨兽肠道里一块坏死的盲肠。在管道错综复杂的阴影深处,伊森找到了他。
陈明盘腿坐在冰冷的、布满褐色污垢的金属地板上,
穿着一件褴褛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式道袍,瘦骨嶙峋得像一具蒙皮的骷髅。然而,
当伊森靠近,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缓缓睁开时,黑暗的管道仿佛瞬间被点亮。
那不是疯狂的光芒,而是一种穿透了无数尘世迷雾、洞察了某种终极真相后的,
令人心悸的澄澈。“……‘异性’?”陈明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许久未曾开口,
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和淡淡的嘲弄,“你们这群钻进身体这座神殿里,
却只敢拿着显微镜和手术刀,对着细胞膜顶礼膜拜的‘科学家’,
和那些妄想用一根尺子就量尽大海深浅的水手,有什么分别?
”他枯枝般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抬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猛地戳向伊森的左胸口心脏的位置。那力道不大,却仿佛带着无形的电流,
瞬间穿透了伊森的肋骨,直抵灵魂深处:“你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的‘黑暗大陆’,
a公司告诉你潜藏在深海、星空、甚至地心深处的‘克苏鲁’威胁……都是谎言编织的噩梦!
”他的指甲深陷进伊森的皮肤,留下清晰的压痕,“那‘实在界的创伤’,
那真正的‘暗渊’,它不在外面!”陈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宣告,
“它就在这儿!”他再次用力戳点,“在你我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的缝隙!
每一次心跳与呼吸之间那不可测的间隙里!它就是‘我’本身的不一致!
就是生命无法被驯服的狂野内核!”伊森如遭五雷轰顶,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陈明的话语,像一把被漫长时光锈蚀却又因纯粹的真理而锋利无比的钥匙,
猛地捅开了他意识深处一扇早已被尘封、被遗忘、被绝对理性的水泥彻底浇筑的门扉!
规则怪谈!那些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条款,
、试图隔绝的所谓“外部威胁”……那恐惧的源头……那混乱的深渊……竟然就是生命本身?
!就是寄居在每个个体内部那无法被规训、充满无限可能和危险的……原始力量?!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陈明浑浊却锐利的眼睛,转向通风口投下的一线微尘浮动的光线,
仿佛在凝视着某种宏大的循环,“你们被‘规则’驯化了,被囚禁在认知的蛋壳里,
以为世界就是那蛋壳内壁被允许映射出的、扭曲而狭小的光影。真正的‘天人’,是向内走,
不是向外求!”他的目光猛然转回,死死锁定伊森,
“直面你体内那片未被开垦的、风暴与星辰共舞的混沌暗域!那是‘道’的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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