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山间,晨雾缭绕。宋月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将小提琴抵在颈间,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松木的清香混着晨露的湿润钻入鼻腔,她缓缓拉动琴弓,
德彪西的《月光》如水般流淌而出。这是她每天清晨的仪式——远离城市的喧嚣,
在这无人打扰的山间与音乐独处。琴声在群山间回荡,惊起几只早起的山雀。
"这段应该再柔和一些。"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宋月惊得差点摔了琴弓。
她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
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起床就出门散步的样子。"抱歉,吓到你了。
"男人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嘴角挂着歉意的微笑,"我只是路过,被你的琴声吸引。
"宋月警惕地后退半步,将琴护在胸前。她习惯了独处,对突如其来的搭讪总是保持距离。
"我是程嵩。"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防备,主动自我介绍,"作曲家,偶尔也弹钢琴。
"他指了指不远处掩映在树林间的一栋小木屋,"我住在那里。"宋月微微点头,
却没有接话。她听说过这个名字——程嵩,近几年崭露头角的青年作曲家,
以不拘一格的风格在业内小有名气。"你是职业小提琴手?"程嵩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退缩,
反而向前走了两步,"你的音准和情感处理都很专业。"宋月终于开口:"宋月,
国家交响乐团小提琴手。"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替补。"程嵩笑了,
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所以每天清晨来这里练琴?为了转正?"宋月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她重新架起琴,用行动表示希望继续独处。"等等,
"程嵩突然说,"我最近写了一首曲子,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小提琴手来演绎。你愿意试试吗?
"宋月的手指停在琴弦上。她本应拒绝,但某种莫名的冲动让她点了点头。
程嵩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拿谱子,五分钟!"说完,
他转身快步走向木屋,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宋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心跳不知为何比平时快了几分。她摇摇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职业音乐人之间的正常交流。
不到五分钟,程嵩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沓有些凌乱的乐谱。
宋月注意到他的衬衫下摆有一半没塞进裤子里,袖口还沾着一点墨水痕迹。
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与她平时接触的那些一丝不苟的乐团成员截然不同。"《春山嵩月》,
"程嵩将乐谱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名字有点自恋,但我想不出更好的了。
"宋月接过乐谱,快速浏览了一遍。曲子不长,但结构精巧,
开篇的旋律尤其打动她——像是描绘晨雾中的山峦,又像是捕捉某种难以言说的思念。
"我可以试试吗?"她问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程嵩点头,站到她身侧稍后的位置,
像个虔诚的听众。宋月深吸一口气,将乐谱放在面前的石台上,开始演奏。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就知道这首曲子与众不同。
它不像她平时练习的那些古典作品有着严格的规则和框架,而是充满了自由的呼吸感。
有些段落甚至没有明确的节拍标记,全凭演奏者的感觉。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难以驾驭。
相反,她的手指仿佛自动找到了正确的位置,琴弓与琴弦的每一次接触都恰到好处。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晨风中时,宋月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结束。
"天啊..."程嵩轻声感叹,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从没听过有人第一次就能这样完美地演绎它。"宋月转头看他,
发现程嵩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你..."他向前一步,又克制地停下,
"你能感受到它,对吗?曲子里想表达的东西。"宋月轻轻点头。
她确实感受到了——那种对自然的热爱,对美好的向往,还有...某种深藏的孤独。
"我写了三个版本,"程嵩兴奋地说,"钢琴协奏、弦乐四重奏和交响乐。
但小提琴独奏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今天..."他的热情像一团火,
让习惯保持距离的宋月也不禁被感染。他们讨论起曲子的细节,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高,
晨雾散尽。"我该回去了,"宋月看了看手表,"上午还有排练。"程嵩显得有些失落,
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想请你正式录制这首曲子。"宋月犹豫了一下,
还是从琴盒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程嵩接过时,他们的指尖短暂相触,
一丝微妙的电流窜过宋月的手臂。"谢谢你的音乐,"她低声说,
然后迅速收拾好琴具转身离开,没有看到身后程嵩久久注视的目光。那次山间偶遇后,
宋月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每天排练、练习、演出,周而复始。
她偶尔会想起那首《春山嵩月》,想起程嵩专注倾听时微微皱起的眉头,
但很快又会将这些念头压下。音乐圈很小,但她刻意避开了可能遇到程嵩的场合。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次音乐节演出。宋月作为替补小提琴手,
终于获得了在重要音乐会上独奏一段的机会。她站在后台,反复检查琴弦的音准,
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紧张?"熟悉的声音让宋月猛地抬头。程嵩站在她面前,
这次他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但眼中的笑意依旧如那天清晨般温暖。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月惊讶地问。"我的新作品今晚首演,"程嵩指了指节目单,
"就在你的独奏后面。"宋月这才注意到节目单上的名字,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居然没发现今晚有程嵩的作品。"我听了你的排练,"程嵩轻声说,"你很棒,
完全不需要紧张。"他的鼓励神奇地安抚了宋月的情绪。当她走上舞台时,手指不再颤抖,
琴声如清泉般流淌。演出结束后,掌声雷动,她看到站在侧幕的程嵩对她竖起大拇指。
那天晚上,程嵩邀请宋月参加演出后的庆功宴。在觥筹交错间,他找到独自站在角落的宋月。
"我有个提议,"程嵩开门见山,"我在筹备一部小提琴协奏曲,想请你担任首席小提琴手。
"宋月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是我?
有那么多更资深的小提琴手...""因为他们演奏的是音符,"程嵩直视她的眼睛,
"而你演奏的是灵魂。"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宋月心中某个上锁的房间。
她答应了程嵩的邀请,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密集排练。合作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宋月的完美主义与程嵩的随性创作方式经常产生冲突。"这里应该更强烈一些!
"在一次排练中,程嵩突然打断她,"像暴风雨一样!
"宋月皱眉:"但谱面上写的是'柔和地'...""忘掉谱面!"程嵩走到钢琴前,
弹出一段激烈的旋律,"感受到这种情绪了吗?"宋月固执地摇头:"如果没有明确的指示,
每个演奏者都会有不同的理解。音乐需要规则和精确...""不,音乐需要的是生命!
"程嵩激动地说,"你技术无可挑剔,但有时太过拘束。放开一些,让音乐带着你走!
"排练不欢而散。宋月回到家,
心烦意乱地翻看着《春山嵩月》的乐谱——这是程嵩唯一给她的一份完整标注的作品。
其他曲子总是充满了即兴修改,让她无所适从。手机响起,
是程嵩发来的短信:"抱歉今天态度不好。明天能见面聊聊吗?不在排练室。"第二天傍晚,
程嵩开车带宋月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座山。夕阳西下,山峦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吗?"程嵩走在前面,声音随着山风飘来。宋月摇摇头,
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便说:"因为你住在这里?""因为这里让我想起你。
"程嵩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清晨的山,安静、美丽,充满无限可能,
却又带着一丝距离感。"宋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天早上,我其实已经听了你三天的演奏,
"程嵩坦白道,"每天同一时间,同样的曲目。第三天我终于鼓起勇气走近你,
因为我想知道能弹出这样音乐的人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不早说?"宋月问。
"因为我害怕打破那种美好。"程嵩苦笑,"就像现在,
我害怕我们的分歧会毁掉这段...友谊。"他们走到了当初相遇的平台。
程嵩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崭新的乐谱,封面上写着《春山嵩月协奏曲》。"我重新整理了它,
"他将乐谱递给宋月,"这次有完整的标注,也有留给演奏者发挥的空间。
希望...这能成为我们之间的桥梁。"宋月接过乐谱,翻开第一页,
看到程嵩用工整的字迹写着:"献给那个让我的音乐有了灵魂的人。"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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