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楣祖逖与他的鸡鸣时代(中流击楣祖逖)全文阅读免费全集_完结小说中流击楣祖逖与他的鸡鸣时代中流击楣祖逖

第一章：少年意气与云平

太安元年的司州衙门，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爬过案牍上的竹简，把祖逖手里那支毛笔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盯着面前写了半截的文书，忽然 “啪” 地把笔一搁，吓得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刘琨差点从案几上滑下去。

“我说，” 祖逖往嘴里丢了颗蜜饯，含混不清地开口，“这破班再上下去，咱们俩迟早得成案头那堆发霉的竹简。”

刘琨揉着眼睛打哈欠，眼角还挂着点生理性的泪花：“不然呢？去跟洛阳城里那些清谈的名士比谁唾沫星子飞得远？” 他往窗外瞥了眼，正瞧见几个世家子弟摇着麈尾从衙门口晃过，嘴里还念叨着 “天地玄黄”，步子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祖逖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那帮家伙？上次王衍家宴，我瞅着他连马镫子都分不清，还好意思大谈‘安边之策’。真要是羯人打过来，他那麈尾能当长矛使？”

这话戳中了两人心底的隐忧。这些年洛阳城里的空气越来越不对劲，先是杨骏专权，接着贾后乱政，如今赵王伦刚把惠帝踹下台，街头巷尾的兵戈声就没断过。祖逖家虽是范阳大族，可他打小就不爱啃那些酸文，倒是常跟着族里的武师舞枪弄棒，见了街坊里有吃不饱饭的，转头就把家里粮仓打开，气得他老爹吹胡子瞪眼，却又没法子 —— 这儿子打小就这脾性，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

“还记得去年冬天不？” 刘琨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城东张大户家囤粮，结果流民饿疯了抢粮，官府派兵镇压，血流了半条街。”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面，“照这么下去，这洛阳城怕是守不住。”

祖逖没接话，伸手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往刘琨面前一推。里面是几块刚出炉的胡饼，还带着点余温。“我家仆妇新做的，填填肚子。” 他自己拿起一块啃着，视线却飘向了远方，“我昨儿去探望族里的老叔，他说北边并州那边，匈奴人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刘琨咬着胡饼的动作顿了顿。他比祖逖小几岁，性子更跳脱些，可此刻也敛了笑意。两人在司州主簿这位置上待了快两年，说是辅佐刺史处理文书，其实大半时间都在 “摸鱼”—— 不是不想干，是朝廷的政令三天一变，今天要征粮，明天要选秀，后天又要削藩，底下人忙得脚不沾地，到头来全是瞎折腾。

“要不，” 祖逖忽然拍了下大腿，眼睛亮起来，“咱们别在这儿耗着了？找个地方练本事去。真要是乱世来了，总不能拿着毛笔跟胡人拼吧？”

刘琨眼睛也亮了：“你想怎么练？”

“每天卯时起，练剑，骑射，兵法。” 祖逖掰着手指头数，“就咱们俩，谁也别偷懒。”

刘琨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垮了一半：“卯时？祖士稚，你知道卯时天还没亮吗？”

祖逖挑眉：“不然呢？等太阳晒屁股了再起来，人家石勒的骑兵都快摸到洛阳城墙根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刘琨耳边，“我总觉得，这天下要变了。咱们要是现在不攒点本事，将来要么成了路边的枯骨，要么就得看着那些蛮族在中原大地上撒野。”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刘琨心上。他看着祖逖眼里的光，那不是少年人一时兴起的冲动，是真真切切烧着的火。他忽然想起上个月，祖逖把自家粮仓里的谷子全分给了逃难来的同乡，他娘气得哭了半宿，祖逖却蹲在门槛上啃着干饼说：“粮食没了能再种，人没了，就啥都没了。”

那一刻，刘琨忽然觉得，眼前这小子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可心里装着的东西，比洛阳城里那些高谈阔论的名士实在多了。

“行，” 刘琨把最后一口胡饼塞进嘴里，抹了把嘴，“卯时就卯时。不过说好了，你要是起不来，我掀你被窝。”

祖逖哈哈大笑，伸手拍他肩膀：“彼此彼此。”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两个年轻的身影投在地上，交叠成一片。他们不知道，这看似平常的午后闲聊，会成为日后流传千古的起点。更不知道，那些藏在玩笑话里的忧虑，很快就会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天还黑沉沉的，祖逖正睡得香，忽然被一阵鸡叫声吵醒。他翻了个身想接着睡，脑子里猛地闪过跟刘琨的约定，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枕边的剑就往外冲。

院门口，刘琨已经提着剑站在那儿了，鼻子冻得通红，嘴里还嘟囔着：“这破鸡，叫这么早投胎啊。”

祖逖忍不住笑：“怎么，后悔了？”

“谁后悔了！” 刘琨梗着脖子，“我是觉得，咱们俩这劲头，跟那些卷功名的书呆子比起来，算是另一种卷法了。”

祖逖扬剑出鞘，寒光在月色下一闪：“卷？这叫未雨绸缪。走，练练。”

剑光交错，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远处的洛阳城还在沉睡，可这两个年轻人的心里，已经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就像那只不知疲倦的雄鸡，在黑暗里扯开嗓子，叫出了一片属于未来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