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无岸(程默宋国栋)新热门小说_免费完结小说血渊无岸(程默宋国栋)

冰冷。

粘稠。

铁锈般的腥气无孔不入，死死扼住程默的喉咙。

他跪坐在那片刺眼的猩红边缘，小小的身体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冰雕。

父亲的双眼空洞地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吸顶灯，母亲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凝固在几步之外。

雨声敲打着窗户，单调而巨大，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那个用父亲生命画下的符号——一个被竖线贯穿的圆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像一只刻在地板上的邪恶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凶手离去前投向窗帘那冰冷的一瞥，如同附骨之蛆，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每一次都带来彻骨的寒意。

他是不是…知道了？

那个眼神，是警告？

还是…不屑？

他想哭，想喊，想扑过去摇醒爸爸妈妈。

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

胸腔里翻涌着巨大的恐惧、悲伤和一种灭顶的绝望，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血色的符号，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点尖锐的刺痛，才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

“老程！

苏晴！”

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冲了进来，是宋国栋。

他穿着警服，脸色煞白，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痛楚。

他显然是从值班或紧急赶来的，气息还未喘匀。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陈锋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好友的颈侧。

几秒后，他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跌跌撞撞地扑向苏晴，同样的结果。

巨大的悲恸瞬间淹没了他，这个坚强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地板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

“妈的！

畜生！”

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

随即，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整个客厅，充满了急迫的搜寻。

当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血泊边缘、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的程默身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默默！”

宋国栋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慌。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碎了眼前这个脆弱的孩子。

宋国栋在程默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片刺目的血红。

他伸出手，想碰碰孩子冰凉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仿佛怕自己的触碰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默默…默默…是宋叔叔…”他的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颤抖，“别怕…叔叔来了…别怕…”程默毫无反应。

他的眼神空洞，焦距涣散，依旧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个血色的符号，仿佛灵魂己经脱离了躯壳，只留下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冰封的躯壳。

他甚至没有看宋国栋一眼。

宋国栋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顺着程默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诡异的符号。

他瞳孔微缩，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他瞬间意识到这极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标记，或者…是程锋临死前传递的信息！

他强压下立刻勘察的冲动，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孩子。

“默默，看着叔叔。”

宋国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他试图将程默的脸轻轻扳向自己。

然而，当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孩子的皮肤时，程默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兽般剧烈地向后缩去，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点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抗拒。

他拒绝任何触碰，拒绝任何声音，将自己更深地缩进那个无形的壳里。

宋国栋的手僵在半空，巨大的心痛和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看到了陈默脖子上被母亲捂嘴时留下的淡淡青紫指痕，看到了孩子眼中那片死寂的黑暗——那是目睹至亲惨死、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后的废墟。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雨夜的死寂。

其他警员和技术人员终于赶到了现场。

闪光灯开始此起彼伏地亮起，现场勘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低沉的指令声和脚步声打破了客厅的凝固。

宋国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警服外套，小心翼翼地将程默整个人包裹住，隔绝开那刺目的血腥和冰冷的闪光灯。

这一次，程默没有挣扎，只是在那带着体温和熟悉烟草味的宽大外套里，蜷缩得更紧了，像一只失去庇护的雏鸟。

宋国栋抱着程默站起身，如同抱着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

孩子的身体轻得可怕，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他避开同事们沉重而悲痛的目光，抱着程默走向门口，准备先离开这个地狱般的现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兔子睡衣的小小身影，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隔壁虚掩的房门后探出头来。

是宋国栋的女儿，六岁的宋小雨。

她显然是被警笛声和嘈杂声吵醒了。

“爸爸？”

小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困惑。

她好奇地看向爸爸怀里那个被警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黑色头发的人，大眼睛里满是纯真的不解。

“爸爸，他是谁呀？

他为什么在抖？

他冷吗？”

宋国栋心中一痛，正要开口解释，怀里的程默却似乎被这陌生的、清脆的童音惊扰到了。

包裹在警服里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苍白、冰冷、沾着一点干涸暗红痕迹的小手，从警服外套的缝隙里，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伸了出来。

那只手没有伸向宋国栋，也没有伸向别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最后一点微光的渴求，无意识地、轻轻地，攥住了宋小雨睡衣的一角。

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宋小雨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只攥住自己衣角的、冰冷颤抖的手，又抬头看看爸爸沉重的脸色，小嘴瘪了瘪，似乎有点被吓到，但并没有甩开。

她伸出自己温暖柔软的小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覆盖在那只冰冷的手背上。

“不怕不怕，”她小声地、学着妈妈哄她的样子，笨拙地安慰道，“小雨在这里呢。”

宋国栋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庞，又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死寂、却紧紧攥住小雨衣角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收紧了抱着程默的手臂，对女儿低声道：“小雨乖，我们回家。”

他抱着程默，带着一步三回头、满脸担忧的小雨，在闪烁的警灯和众人沉痛的目光中，离开了那栋被死亡和血腥彻底吞噬的房子。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林国栋的心如同灌满了铅。

好友夫妻惨死的谜团、那个诡异的血符号、凶手冷酷的眼神、以及怀中这个被彻底击碎的孩子…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黑暗的网，沉沉地笼罩下来。

而程默，蜷缩在温暖的警服和陌生的怀抱里，对外界的一切依旧毫无反应。

只有那只攥住林小雨衣角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仅剩的力气。

黑暗中，他唯一能“看见”的，依旧是地板上那个用父亲鲜血画下的、如同诅咒般的符号，它在脑海中反复烧灼，永不磨灭。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漠。

声音，连同那个雨夜之前的世界，似乎永远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