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纯白的混沌中逐渐清晰的。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让我下意识地皱眉。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陌生的,冰冷的。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流入我的身体。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张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纸,找不到任何关于“我”的痕迹。
我猛地坐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别动!”
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闻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轮廓很深邃,眉眼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下巴上能看到冒出头的青色胡茬。
他不认识我。
我也不认识他。
可就在他靠近我的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皂角的、清冽的烟草味道。
这股味道,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内心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我那颗因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脏,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
熟悉。
无比的熟悉。
安心。
无法言喻的安心。
“你是谁?”我看着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戒备。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那是一种,混杂着心痛和无奈的眼神。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最终,只是停在了半空中,然后缓缓收了回去。
“我叫陆知衍,”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怕吓到我,“苏念,我是你的丈夫。”
苏念?
这是我的名字吗?
丈夫?眼前这个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的陌生男人,是我的丈夫?
我的大脑,努力地想从那片空白中,搜寻出任何关于“苏念”和“陆知衍”的片段。
但是,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抱着头,痛苦地说。
“没关系。”他走到我身边,轻轻地、试探性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温暖,干燥而有力。“医生说,你因为车祸,导致了暂时性的记忆障碍。想不起来,我们就慢慢想。没关系,我陪着你。”
他的声音,像那股烟草味一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的恐慌,在他一句又一句的“没关系”里,渐渐消散。
我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我像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抓住了一块浮木。
虽然我不知道这块浮木来自哪里,要带我去往何方,但至少,它让我暂时不会沉没。
医生来了,问了我很多问题。
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的家庭住址。
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最后,医生得出了结论:重度脑震荡引发的逆行性遗忘症。简单来说,就是我把我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恢复时间不确定,可能几天,也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医生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空白的脑海里。
永远?
我的人生,就要在这样一片空白中,重新开始吗?
我看着眼前的陆知衍。
他认真地听着医生说的每一个注意事项,眉头紧锁。
在提到“永远”两个字时,我看到他握着我的那只手,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
他,真的是我的丈夫吗?
那为什么,我看着他这张英俊的脸,感觉如此陌生?
可为什么,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却又熟悉得,仿佛早已刻进了我的灵魂里?
我忘了全世界。
却唯独,只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这,是我找回自己的,唯一线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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