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晚,你妈来看你啦校服袖口那道脏污的油笔印子,像条干涸的灰色小溪,
顽固地蜿蜒在洗得发白的蓝布上。我盯着它,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布料边缘,
仿佛能从那磨损的纤维里,抠出一丝不存在的暖意。教室里闷热嘈杂,
风扇在头顶徒劳地搅动着粘稠的空气,嗡嗡作响。“林晚!快看窗外!
”同桌猛地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声音压着兴奋,“你妈!你妈又来看你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倏地松开,血液轰然冲向四肢百骸。
我几乎是弹起来的,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盖过了老师不满的咳嗽声。
什么作业、油笔印,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视线迫不及待地撞向窗外——那个熟悉的、微胖的身影,穿着那件印着小碎花的薄外套,
正站在教学楼侧面的小路上,朝这边张望。是她!真的是她!一股滚烫的甜意涌上喉咙口,
我甚至没顾上跟老师打声招呼,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教室门。走廊里奔跑带起的风,
吹在滚烫的脸颊上,竟带着一丝久违的清凉。心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她终于来看我了?是给我带了新买的练习册?还是家里炖了我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
她是不是也站在窗外,看了我好久?脚步在楼梯拐角处因为冲得太急而趔趄了一下,
手在粗糙的墙壁上撑了一把,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冲出教学楼后门,
夏末午后炽烈的阳光兜头泼下,白晃晃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急切地用手搭在额前遮挡光线,目光像雷达一样急切地扫射着那条通往校门口的小路。
找到了!那个碎花的身影就在前面不远。可下一秒,
我狂奔的脚步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骤然钉死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全身的血液,
从方才沸腾的顶点,瞬间冻结成冰。碎花外套旁边,
紧挨着一个穿着崭新蓝白校服的纤细身影。是我的堂姐,林晓晴。妈妈微微侧着身,
脸上是我久违的、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像阳光一样暖融融的,
却一丝一毫也没有分给我。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林晓晴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瓷器。她的嘴唇翕动着,在说着什么,那专注的神情,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女孩。林晓晴仰着脸,对着妈妈笑,
那笑容里带着被宠溺惯了的骄纵。然后,妈妈的手很自然地滑下去,牵住了林晓晴的手。
她们转身,肩并着肩,亲昵得没有一丝缝隙,像一对真正的、血脉相连的母女,
朝着校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阳光把她们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斜斜地投在路面上,一直延伸到我的脚尖前,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冰冷鸿沟。
刚才狂奔时带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风,彻底停了。四周的空气凝固成粘稠的胶质,
死死裹住我。心脏那狂热的鼓点,骤然被掐灭,
只剩下一种被掏空后、巨大而无声的轰鸣在耳蜗里疯狂震荡,震得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
喉咙深处泛起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腥甜,堵得我喘不上气。
2 看着妈妈和堂姐亲昵地离开我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烈日烤干的泥塑,
眼睁睁看着那两道无比熟悉的背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
最终消失在爬满藤蔓的铁艺校门之外。“哎?林晚?”身后传来同学疑惑的声音,
“你妈不是来了吗?怎么站这儿不动?”那声音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包裹我的窒息薄膜。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滚烫的空气灼烧着气管。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转过身,一步一步,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回那个闷热嘈杂的教室。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刚刚投射在地上的、被她们巨大影子覆盖的、微不足道的影子上。
同桌探寻的目光投过来,带着点好奇:“见到你妈了?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垂下眼,
盯着桌面上那道不知被谁划下的刻痕,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那里刚才蹭在墙上留下的火辣辣痛感还在蔓延,
此刻却奇异地被另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覆盖了。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最终只挤出几个轻飘飘的字:“嗯,看到了。” 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那刻痕在视线里模糊、晃动,最终彻底被眼底涌上来的、带着盐分的潮热淹没。
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教室冰冷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心头。
教室里的日光灯管发出惨白的光,把一张张课桌和人脸都照得毫无生气。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响,断断续续地钻不进耳朵。
我趴在冰凉的课桌上,额头抵着手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着烧红的炭火。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意,
包裹着身体深处灼烧般的滚烫。意识在滚烫和冰冷的两极间浮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同桌担忧地探过身,冰凉的手背碰了碰我的额头,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天!林晚,
你额头好烫!是不是发烧了?”她的声音带着焦急,“得赶紧请假去看医生!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觉得她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晃动。请假?看医生?
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昏沉的脑海里挣扎:不行…不能请假,
不能落课…更重要的是…妈妈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麻烦?
同桌已经自作主张地举手:“老师!林晚好像发高烧了!特别烫!”老师皱着眉走过来,
同样用手背试了试我的额头,脸色也凝重起来:“烧得确实厉害。林晚,能坚持吗?
要不要联系家长接你回去?”“家长”两个字像一根针,刺破了昏沉的迷雾,
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
声音嘶哑:“不…不用麻烦老师…我…我自己能行…”老师显然不放心:“这怎么行?
烧这么高!必须通知家长带你去医院看看!”她拿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
“你妈妈的号码是多少?”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烧灼的痛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疲惫感牢牢攫住了我。我闭上眼,
报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几乎从未为我响起的号码。指尖蜷缩在袖子里,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企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
来压制心底那翻腾不休的、混合着绝望和微弱期盼的酸涩。电话接通了。老师开了免提,
放在我面前的课桌上。“喂?请问是林晚的家长吗?”老师语气急促,
“林晚在学校发高烧了,额头很烫,人很难受,
需要您马上来接一下去医院看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背景音里,
隐约传来商场嘈杂的人声,还有轻柔舒缓的音乐。我的心跳,在那一瞬的沉默里,
提到了嗓子眼,烧灼的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屏住了。然后,
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透过电流,
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种显而易见的敷衍:“发烧了?哎呀,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老师啊,我现在在外面有点事,一时半会儿实在走不开。
”她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另一个年轻女孩清脆的撒娇声:“姑姑,这件裙子好看吗?
”妈妈的声音立刻软了下去,带着笑意:“好看好看,我们晴晴穿什么都好看!”我的心,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急速地沉下去,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又清晰起来,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老师,麻烦您跟林晚说,
让她自己先坚持一下,喝点热水。实在不行……让她自己先去学校附近的诊所看看,
或者打个车去医院也行。我这边忙完了……晚点再联系她。”“啪嗒。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彻底断裂了。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期待”的弦,
在“自己先去”、“实在不行”、“晚点再联系”这几个冰冷的词组砸落下来时,
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断。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将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彻底湮灭。身体里烧灼的火焰仿佛瞬间被冻结,
只剩下一种彻骨的、麻木的冰冷。我猛地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啪”地一下按断了电话。动作突兀而决绝。老师和同桌都愣住了,错愕地看着我。
我撑着滚烫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那股铁锈味更浓了。
我避开她们的目光,抓起书包,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老师…我…我自己去诊所。
”说完,也不等老师回应,推开椅子,脚步虚浮地朝教室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又像踩在烧红的刀刃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滚烫的液体滑下来,
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世界在雨幕里扭曲变形,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而破碎的呼吸声,
还有电话里那句冰锥般的话语,
在脑海里反复穿刺、回响:“让她自己先去……实在不行……晚点再联系……”雨水冰冷,
心口更冷。那点被反复浇灭又总是不肯死灰复燃的微弱星火,这一次,是真的熄灭了。
3 离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被雨水浸泡的灰烬。日子像一列沉重的火车,
碾过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带着湿冷雨痕的记忆,轰隆隆驶向一个被标红的终点——高考。
教室后墙上鲜红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无情地变小,
空气里弥漫着油墨试卷、速溶咖啡粉和一种无声的、近乎凝滞的紧张。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沉默的、高速运转的机器。课桌右上角,
贴着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一座笼罩在薄雾中的、遥远北方的著名学府图书馆。
灰白色的石墙,巨大的拱形玻璃窗,沉静肃穆,像一座矗立在知识海洋彼岸的灯塔。
那就是我的灯塔。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期待,不再为任何窗外的身影分心。
目光只停留在书本、试卷和那张小小的图片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成了隔绝外界一切杂音的屏障。疲倦像潮水般一次次袭来,我就用力掐自己的虎口,
用那尖锐的痛感刺破困倦的泡沫。困到极致时,就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却眼神执拗的女孩,心底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家里,
依旧是老样子。偶尔回去,餐桌上永远摆着林晓晴爱吃的糖醋排骨,
她的校服被妈妈熨烫得笔挺,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我的房间,
仿佛只是这个屋子里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母亲偶尔会问起学习,
语气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疏离,
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电视里播放的、林晓晴参加的某个校园歌唱比赛的录像。
我只是简短地应着“还行”、“知道了”,便把自己关进那个小小的、只属于书本的世界。
填报志愿那天,班主任看着我的志愿表,眉头拧成了疙瘩:“林晚,
你这志愿……第一志愿报那么远?北方冬天很冷的,离家这么远,你父母能同意吗?
”他指着表格上那所著名学府的名字“虽然以你现在的成绩很有希望,
但是……本地也有很好的大学嘛,离家近点方便照顾。”我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
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老师,我就想去那里。我爸妈……没意见。
”班主任看着我过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没再多劝,在志愿表上签了字。尘埃落定。当那张印着那所著名学府鲜红印章的录取通知书,
像一个沉甸甸的勋章,终于辗转寄到家里时,我正在收拾行李。母亲拿着那封挂号信,
脸上有片刻的怔忪,似乎才真正意识到我要去的地方有多远。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辨别的情绪,像是惊讶,
又像是某种迟来的、不知所措的茫然。“晚晚……”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嗯。
”我没抬头,继续把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留。
“这学校……好是好,就是太远了点。
听说那边冬天能把耳朵冻掉……”她摩挲着通知书光滑的封面,
语气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挽留,“要不……”“车票我订好了。
”我打断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清晰的“刺啦”声,盖过了她未尽的话语。我站起身,
从她手里平静地抽回那张薄薄的纸,指尖没有一丝留恋的触碰。通知书上那庄严的校徽,
在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后天早上走。爸说送我去车站。”母亲的手僵在半空中,
看着我把那张承载着无数人艳羡的通知书随意地夹进一本厚厚的专业书里,
和那些枯燥的公式定理挤在一起。她脸上的表情最终凝固成一种尴尬的空白,
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发出声音。客厅里只剩下行李箱轮子滚动时发出的单调噪音,
碾过一室无言的沉默。父亲默默地从阳台走过来,拿起我沉重的行李箱,
宽厚的肩膀承担了那份重量。他看了母亲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欲言又止的复杂,
最终只是对我低声说:“走吧,爸送你。”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家门。
没有再回头看那个站在客厅中央的身影。身后传来大门关上的轻响,
像是一个时代终结的句点。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崭新的行李箱上,反射出炫目的光。我知道,
身后那扇门里的世界,连同那些被反复冷却的期待和失望,都被我决绝地关在了身后。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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